《[LV]童年》梅心竹影

5、四

　　“到了。”那蛇游到半山腰里，向内找到了一块平地。Tom从蛇身上滑下来，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蛇沿着平地的边缘绕圈，忽然在一个角落里停下来，竖起尾巴，在壁上击了几下。山壁发出空响。Tom闻声跑了过去：“这后面好像有个山洞。”
　　“没错，”那蛇在壁上又敲了两下，“想进去吗？”
　　Tom没说话。如果后面真的是个山洞，那这洞就是在山腹中的，可不知道有多远了。要是到时候不能按时赶回车前怎么办？他当然不怕Mrs. Cole骂，但要是被丢在这里，却是无处可去的。孤儿院虽然不怎么样，至少是个安身的地方。
　　那蛇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心，说：“你放心，我会及时送你上去。往后退。”
　　Tom听话地往后退了十几英尺，直到蛇点点头才止住脚步。他从来没对任何人言听计从过。不知如何，这蛇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有认同感和信服感。他愿意照它说的去做，而不去想这会带来什么后果。
　　那蛇也朝这边游了几英尺，然后猛地一甩，那条又粗又长的尾巴就狠狠地抽在了山壁上。只听一声闷响，好像整个世界都摇晃了起来。但晃动的感觉消失后，山壁并没有任何变化。那蛇调整了一下角度和姿势，又是一记抽上。这次摇动得更猛烈，山壁裂开了一条大缝。
　　等掉落的沙石造成的烟尘散尽，抱着头的Tom才睁开眼睛。那蛇摆了摆身子，当先从裂缝中游了过去。
　　Tom紧跟其后。山壁后面是一条甬道，不知通往哪里，但好在还有光线。默默走了一阵，Tom忽然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那蛇没有回头，只轻轻地说：“我愿意。”
　　这是它第二次用“我愿意”来回答Tom的问题。Tom沉默了。原来做一件事，只要自己愿意就行了，并不需要什么其它的理由。可是如果有人强迫自己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呢？那怎么办？
　　他不知不觉中把这个问题问出了声。那蛇在前面嘶嘶一笑：“如果你够强大，就没有人能够强迫你。”
　　如果你够强大，就没有人能够强迫你！
　　Tom愣住了，眼前仿佛蓦然出现了一个新的天地。他以前只知道忍受，只知道逃避，只知道诅咒，却从来没想过让自己强大起来。不错，只要足够强大，还有谁敢来强迫他？
　　沉思的Tom抬起头来时，甬道已经到了尽头。面前是一片开阔的湖水。山谷中的湖水。看样子已经穿过整个山腹，到达另一边了。
　　湖上一丝风也没有，可Tom觉得周身清凉。他小心地走到湖边蹲下，伸手掬了一捧水凑到口边。远看这湖是一片黑水，可是离得近了，才觉出它的干净来。竟无一点浑浊，直是清亮得叫人心悸。Tom喝了一口，感到内心也凉下来；刚才因为新的思想而燃起的火焰慢慢平息，他已经可以重新冷静地看待周遭环境。
　　“怎么样，这个地方还不错吧？”那蛇喃喃地开口，“等我老了，就到这里来；等我死了，就在这化灰。”
　　“你为什么要现在想死了的事？”Tom抬头看它。
　　“总是要死的，提前想想而已。这儿清静。”
　　“可是……”
　　“可是什么？我也不想死，但我不可能不死啊。”那蛇低下头，舔了舔Tom的额头。
　　Tom安静地接受着，心里却第一次觉得蛇说的不对。为什么不可能不死呢？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既然自己有可能强大到没人敢强迫，为什么不能强大到不死呢？
　　他问了出来。蛇摇摇头：“强迫是其他生命给的，死亡是自然规律。你只是一个凡人，怎么能对抗自然？”
　　Tom想了想，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向远处看去，只见湖水中间有个小岛。Tom眼睛看着那小岛，心里在想什么，却连自己也说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