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萌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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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梦见自己的耳朵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说着什么。
起初是空旷的，如同将海螺贴与耳侧，听到的微显潮湿意味，极轻极细微的呢喃，如同黑水中在水藻滹隙间灵巧穿行的小虫。
祂在不停地呢喃，你听不懂这音调里传递的是什么意思，却觉得很安心。
你在睡梦中依旧蹙起的眉心缓缓放平，好像自己沉进温水里，回归了母亲的怀抱，感觉到无与伦比的安心和温暖。
黯淡的暖色光在她光滑的脸颊上投下了柔和的阴影，粼粼水光，散下一纸桃花雪。
涟漪般轻柔的梦，被呼啸凛冽的风雪声撕碎。
你听见了铁器没入血肉的嗤嗤声，壁炉里的柴火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低眉顺眼的黑发男子垂下眼，如往常般单膝跪在你面前。
他生了一张斯文秀气的脸，手指清瘦，眯起眼微笑的样子像一只貌美的猞猁。
“大小姐……这样真好啊。”
他的手指沿着你的面容摩挲，目光深沉而缠绵，恋恋不舍，怎么看也看不够，像收藏家抚摸自己最珍贵的古董。
鸟儿只要不去撞击笼子，就不会伤的浑身血淋淋，羽毛失去了漂亮华美的光泽。
男子只是做出像从前一样服从的姿势，挪动了下膝盖，将冰冷的脸贴在女性的腿上。
即使拥有了令人瞠目结舌的财富，人类无法企及的权柄，他还是舍不下这个令他念念不忘的美人。
绝对不会放手。
……………
有声音在呼唤你。
“醒醒……有意识吗？试着睁一下眼睛……”
你察觉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想要张嘴回应，却难以支配自己的身体，甚至为此感到惶恐。
复活后彻底新生的躯体，装载了一个失忆的灵魂，她就像是钻入成人身体的婴儿一样茫然。
你的潜意识恐惧面对世界，催促你继续沉溺在黑暗之中。
…………
“提纳里师父，我试了，香料似乎不管用。”
科莱握着香薰球，悬在她的脸颊上方，里面的香料气味奇异，丝丝缕缕冒出白烟，闻着相当提神。
据说教令院修行精神力的人，这种香加重分量，加上另外几味草药，就能炼制成与神明短暂链接的禁药……
但即便这样对床上的人也无效。
科莱有点慌。
科莱听巡林的人说了，他们在箱子里发现了这位女性，推测不出在找到她之前，已经困在箱子里多久了。
算上那些天，再加上这几天……是真的一点东西都没有吃啊。
不管是提纳里师父，还是附近的医生都对此束手无措。
完全水米未进，又迟迟不醒来，还能坚持几天呢。
虽然科莱与她素昧平生，但这么好看的人，就这样死掉有些太残忍了。
科莱生怕她在是怀着恐惧被缩进行李箱里，在睡梦中孤零零的，感知不到外界，怀着恐惧和孤独死掉。
这种担忧不止她有，科莱见过很多人脸上都流露出了这种神情。
……惋惜的，又有点无能为力的无奈，热切地盼望她能醒过来。
提纳里靠在门口，闻言揉了下眉心，收起脸上的疲倦。
他有丰富的药理知识储备和实战经验，却从没见过这种症状，其他医生也一副束手无措的模样。
提纳里下定了决心，“先维持住最基本的生命活动，之后……尽力而为。”
但科莱的魔鳞病，导致她没法做太精细的动作。
即便是写字都抓不住笔，更不用说喂饭了。
还得两人合作，但另一个女巡林员一见人家的脸，别说是用力气了，好像那是一团雪，离太近就化了碎了。
“我……我是真的舍不得下手啊。”
里拉红透了一张脸，眼神飘忽，像只冒蒸汽的番茄，有些崩溃地大声喊出声——
“我感觉我的手，我的一些美德，一些灵魂和自尊都酥成渣渣了……对不起了，我是一个色令智昏的无能之人。”
提纳里默默眼神死了，盯了她一会儿，发现这家伙居然双手叉开遮在脸上，依旧恋恋不舍地看着床上的人。
……
巡林官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摘下手套丢在一旁，“科莱，我和你一起吧。”
“好，好的师父！”
科莱如遭大赦，松了口气，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脸，她其实也有点遭不住。
还得师父帮忙。
提纳里倾下上身，掐着她的下巴，力道自然不算轻，在她脸上烙下一圈红晕，柯莱在背后扶着她，而提纳里则负责按住芦苇管的另一端，把药汁送进她嘴里。
就只是一小碗，提纳里喂得相当煎熬。
她的脸上已经被自己的手指压出红印，微张着口，淡红的舌尖柔软地裹挟浅棕色的药汁，舌下软阜缩出窄小而明显的脉络，透明的唾线如蛛丝下拉。
简单炮制的药草气味相当熏人，药汁难渡，吞一半溢一半，舌尖上悬着的药汁苦得发麻。
苦味和她唇齿间奶酪般微酸的气味搅在一起，渗进林间随水汽涣散而下的树木清香。
提纳里有种自己的领地被侵略的别扭。
他有些别扭，喉结难以察觉地上下挪动了一下，后知后觉意识到，连忙装作咳嗽遮掩，也已经羞耻到不行。
强作镇定罢了。
提纳里谨慎地像是在进行一场高难度的实验，漏拍的心跳和比起平常稍显急促的呼吸，却绕过理智敲打嘲讽自己。
……你动了妄念，你心思不专。
他僵硬得像个调整好模式的机器，见她唇边水渍发亮，不等科莱动手，下意识用拇指揩去。
迎上弟子纯洁的目光，提纳里险些炸了毛。
他咳了下，故作很不经意的，“你也注意休息，别累着了，有需要直接来找我。”
温柔又残忍的煎熬，所幸没持续太久，提纳里在喂药的过程中，为了平心静气，已经快把一整本《须弥雨林生物图鉴》背完了。
床上的女性也能主动吞咽了，喂食工作轻松了不少。
某天提纳里抬眼，恰巧对上对方懵懂迷茫的眼睛。
她望着提纳里发呆，迟疑几秒后，还是微微张开嘴，把那一勺米浆含进嘴里。
“别害怕，我们在雨林里捡到了你……你还记得你昏迷前是在什么地方吗？”
提纳里放下碗，认真地看着她，他年轻，声音和眼神都清澈，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美丽的女子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她眼神干净柔软，让提纳里想到了龙脊雪山的泉水，没有一点沉淀和污秽，一览无余，偶有粼粼波光，也如同雪花一样清透冰凉。
“还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吗。”
他耐心地像在追问一个走失的孩子。
而对方的回应依旧是摇头。
但为了不打击他的热情，她很努力地思考着，小心翼翼地回答他，
“名字，泽越美绪，记得这些。”
……
巡林员们救回来的大美人醒了。
这个消息让全员都振奋了。
“首先排除枫丹，枫丹要是有这样的美人早就登报拼命鼓吹了！”
“我猜是璃月的，璃月美人多啊！”
“反正不会是至冬的，至冬人不长这个样子，我猜是咱们须弥的……”
“她说过自己是怎么回事了吗？被人绑架了还是……也该通知她的家人了吧！天啊好舍不得……”
等到提纳里轻描淡写，寥寥几句说明了情况，又是一片鸦雀无声。
……说实话，就当是那个惨烈的现场，脑补出来的悲惨经历一个比一个黑暗。
这么想来，失忆反而是一件好事。
巡林员们对泽越美绪充满怜爱之情，包容接纳了她。
要不是提纳里严令禁止别人打扰，他们也怕吓到她……
名为泽越美绪的少女，像是连本能都遗忘了一样，明明困倦得不行，却还睁着眼瞧人。
除了自己的名字和几个短词以外，不会说别的话，只是沉默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离了人照顾根本不行。
过了一周，情况好转了不少。
泽越美绪能磕磕绊绊地完整的句子了，声音很好听，只是咬字发音都让柯莱觉得陌生又熟悉。
柯莱见过提纳里师父检查过她的舌头，博学多识的巡林官说，她舌头上曾经做过一个小手术，为了辅助她讲对应的语言。
……这个描述，像是至冬国。
在巡林员们的静心照顾下，她就像是汲取了养分，舒展生长的植物一般……恢复得越来越快。
像两只小动物一样亲密贴贴的文盲二人组破碎了。
因为她虽然失忆了，学什么却都像复习一样得心应手。
柯莱还是很喜欢她。
不只是因为漂亮。
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她身上带着种……困倦又温和的气质，在她身边莫名就会安心下来，仿佛魔鳞病的发作都被遏制了。
泽越美绪也很喜欢科莱，带了点依赖，两人倚靠在一起总是黏黏糊糊的。
虽然记不起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泽越美绪对探索过去也毫无兴趣。
她几乎遗忘了一切，像个被塞进大号容器里的婴儿，心智的成长周期却比种子成苗还要短。
泽越美绪出众的容貌让人下意识地忽略了她身上的怪异之处。
比如主动提问会表现出一无所知的懵懂，与旁人攀谈时下意识接过话茬时，却会说出很多不得了的东西。
有些知识的冷门程度，即便是提纳里这样的学者也会为之侧目。
这种怪异感，在惊艳之余，给泽越美绪增添了一丝神秘的气韵。
而她本人却似乎完全没意识到。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萌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