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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夏日的幽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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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你说看得见幽灵吗?”
“小光,你又开玩笑了。”
看着眼前狂奔的男孩,穿梭在长在沼泽有半米高的杂草中,萤火虫也随它舞动,在空中飘荡。
小光,他是我自幼以来的朋友,从幼儿园至中学二年级,我们一直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小光对于生活有自己的独特见解,有时我也很难以琢磨他的想法,但相同的是,我们都相互理解对方,直到某天。
医院里人声鼎沸,我很不喜欢这里充斥着痛苦和无奈,小光的父亲是这所全市最大的医院的医生,作为一个小县城,医生算是种受人尊敬的职业,但小光对此十分厌恶,一开始我也不明白为何他的眼中常含着几缕像是烟雾一般的忧郁,绕在他的眼眸,似乎这种忧郁与他的灵魂相伴,不断吸汲着某种情绪—现在我明白了。
小光死了,在我眼前,我在手术室门外,听见了,那个时间2005年6月21日18点18分18秒,然后我看见他的双手垂直的仰在床上,像是一条失去动力的钟摆一样。
我像前面的病床走近,想仔细看上一眼,但两侧的医生推开了我隐约间,我好像看见了一只萤火虫,从他的额前飞出,那是我所看见的,旁人看不见的。
我患上了神经性失明和幻觉,这是医院的诊断,我险些进入了精神病院,每当我与那位瘦弱带着金丝眼镜的男性医生,提起萤火虫,他总会皱紧眉峰看着我,但最后我改了说法,欺骗了他,所以我被判定为轻度放了出来。
2008年6月21日 夏至
我升入了一所高中,通过了一年的努力,我在联合社团和学生会的怀疑中开设了一个奇怪的社团,夏日幽灵社团,建旨是在夏日进行社团活动,寻找所谓的幽灵。
我担任社长,目前整个社团只有四个成员,无非是几位想找着由子用活动教室的不良高中生和漫画狂热者,以及一个对外星人感兴趣的的前辈。
社团自建立以来,我从未出现过,也从未组织过所谓活动,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我想将我的行为通过社团合法合理化,在活动期间,我会搭上123号列车,前往那个与他最后一次见面的森林沼泽,在他离世的第七天,我曾在那里见过一个像极他的身影,但转瞬即逝之后,我每天都前往那里,可一无所获,我决定自6月21日起到27日这一周的时间,常住在那里,以社团活动的名义。
我推开社团活动教室的大门,对于从未出现过的社长,他们也很吃惊,一直以来,它们占用了这间教室,从未有人过问。零食,电脑插线横行在长桌上。
“今天起,大家放学收拾一下行李,我们要开始为期七日的社团活动。”
无人响应
“地点在不如归市杜鹃山列车为123号列车,车票由社团经费提供食宿自备。”
社团内只剩下零食的咀嚼声
“不参与此次活动,学校学生会与联合社团委员会将给予停办决定。”
我正了正衣领
“有不参加的吗?”
我很满意的巡视一周,随后关上了门,抬手看表已是16点24分
当我在黄昏下再度抬表,看起时间时已是17点45分,我们处在不如归市郊外的杜鹃山下的一处草地,处于国道456号旁边,帐篷已搭好,等待晚餐和活动
在18点时,我眼前一黑,失去了世界,如同坠入冰窟,从头冷到脚,此时我们,正处于那座山脚下的森林深处,搜索着我那日所见的幽灵,但我就在这个时候失去了视力
我强装着镇定向前走,黑暗渐渐褪去,视野也开始清明之后,我们连着搜索了两个多小时,到了20点52分,依旧没有看见。回到营地,大家开始讨论起自己和灵异的事件,但我在我看来,那都是些无知小孩的幻想罢了
日子但凡有点乐趣,就像流水一样,止都止不住,在这几天,我们也渐渐熟络,从一开始的分散,到现在像是一团攥在手里的沙子,紧挨在一起,我也打开了心扉,将有关小光的事告诉了他们,他们并未嘲笑我
“可能真有某个地方,我们无法看见,而你可以看见。”
在夏末的萤火虫和晚风篝火下,我们畅聊着
第七日,我做好了最后的活动,我隐约觉得这是我最后一次来到这里了,明年就要高考,往后的日子回到不如归市,估计少之又少,小光的身影也会埋葬在我的记忆尘土之下,成为了永远都不提及的收藏相簿的一张相片。
走着走着,我恍然间看见了那夏日幽灵,蓝色的白色的衣裳
“小光不要走,等我不要再跑了,拜托了,请你停下来吧!”
我抛下其他人,向着那个方向奔走过去
我大吼着,咆哮着,宣泄着三年以来的愤然和不舍,小光一直活在这座走不出去的森林,看不见的地方
小光停住了脚步,背对着我,萤火虫编织着舞蹈,织成了一张大网,笼罩在她的身边,身后的一社团成员赶了上来,他们好似也看见了我转头对他们大喊着
“看到了吧?你们真切的看到了吧?”
我抱头痛哭伏在地上,我从未如此狼狈,他轻抚着我的头发
“你长大了,我也该走了,到我该去的地方再见了,朋友再见了,夏天。”
他的声音渐渐淡去,我抬头,萤火虫已经散去,眼前是前辈将脸用蓝色染料涂抹的脸,但一旁的成员都说,他从未开口说话这么做,只是为了不让我失望,让我不留遗憾吧!
我乘着123号列车,看着456号国道,我思考了很久。那个声音我不再去,想是否存在,但也应该与这个永远停留在2005年6月21日的夏天告别
夏天开始远去,天气也开始凉了,回去不久,我去进行了一年一次的检查,我的失明和幻觉被诊断为康复,我也理解了
死非生的对立,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长存在其中
走出大门,我像是离开了那座夏日里,属于我们两个人看见的世界。
多年以后我考上了大学,离开了故乡不如归这个小城市,杜鹃山底下的丛林也在回忆中渐渐模糊,我试着让这一切放下,那个夏日幽灵(summer ghost)离我远去。
参加完毕业典礼,我收拾着行李,看着社团四个人的合照,我坐在床上,斜阳洒在床单上,马上就是夏至了,我突然想起了,多年以前的那个夜晚。
我搭乘了123号列车,一如高中一样看着窗外的456号国道,我在破旧的南站下了车,突然地归让我产生了极大的差异感,身边的建筑也不知道怎么与印象之中矮了几分。
我去了医院,在询问下,他的父亲早已在他逝世3年后离开了这里,于是我下楼在挨着殡仪馆和餐厅的花店买了一束鲜花,店长笑着问我送给谁,我没有回答。
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3644天23小时42分钟58秒,现在我面对着坟墓,看着只有一行名字的墓碑,我将鲜花放了下来,单膝跪着,掸拂去了上面的尘埃。我忘了告诉了所有人,6月21日夏至是我出生的日子,就在24年以前我在这里的中心医院出生,在10年前他在同一天同一家医院逝去,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再见了,夏天,再见了夏日的幽灵,再见了不如归市,再见了杜鹃山。
———23:45在四五六号国道旁穿行而过的一二三号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