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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道无积 ...
“雁过高阳兀自愁,炊烟不起只空楼。
朔方自古繁华日,边塞如今暗淡秋。
蛮狄南来终魍魉,王师北敌走貔貅。
定承周主收瀛莫,复我燕云十六州!”
汉子打马在这个小镇口踟躇,见情景不由的吟出一首七律来。
汉子四十上下的年纪,虎目阔眉,头裹皂纱软翅幞头,身穿簇云小袖锦衣,外套团龙泥金大氅,手中撚着一水铦锷点钢枪,枪头挑有朱缨;马是狮子骢,长鬃环眼,高头劲骨,镏辔银鞍,气宇轩昂。
眼目下是大宋真宗朝景德元年八月。
镇子外面农田里的作物稀稀疏疏,良莠相杂;田垅上有些蒿蒿的□□,也不知是人栽的还是野生的。镇子小而没落,主路只有三四条,路上偶尔有一两个行人,十室却似乎已空了五六间。
此镇属莫州地界,不远便至高阳关。后晋未割燕云十六州前,这里乃是河北平原繁华富庶的好地方。后晋献燕云给契丹,恰如毁健儿之肱股,坏中原之长城;周世宗北征契丹,力图光复,夺回了莫、瀛二州。宋朝以来,此二州便是河北东路除霸州、破虏军、雄州瓦桥关以外的最前线了。自太宗雍熙北伐失败后,契丹军更是频频进扰我边境州县,虽互有胜负,但这小镇的许多居民怕为战事所累,已南迁了不少了,无怪此时正当生火做饭的时分,镇上却寥无炊烟。
汉子行路半晌,腹中有些饥饿,信马踱步镇中觅打尖之处。在镇上转了一圈,终于见了一家开门做生意的小酒店。汉子暗自欣喜,要知在这样的光景里寻一家酒店也是不易了。酒店落在小镇一条主路的一个丁字口上,两层结构,里面实在不大,总共只有三张桌子,桌旁围着条凳。店门口既无酒望子又无招牌,独有一个拴马柱。
汉子下了狮子骢,把马朝柱上拴,一边对着店里道:“店家,给我的马喂点草料,给我来几斤炊饼,炒几个菜,一坛子酒。”
店老板五十来岁,正趴在桌上睡觉。听见喊声,连忙出来招呼,一面给汉子掸裤腿和氅袍下边的尘土,一面堆笑道:“客官快里面请,真是对不住得很,店里已经炒不出什么象样的菜了,只还有些酱豆腐。”
汉子进到里面,拣了个位子坐下,道:“也行,能果腹就行,劳驾搞快些。”店老板道:“好嘞,这就生火上笼给您把炊饼蒸热。”
汉子虽已见过镇上炊烟稀少,知道是因战势所致,却也不免问道:“这大中午的,正是做饭的时候,店里如何火都没生呢?”
“客官一定是外地人吧,”店老板走到灶台旁生火,一边苦笑道,“客官可知道此地是何处?”
汉子道:“可是王家砦?”
“是呀,正是莫州王家砦,再朝北就是雄州了。听说契丹狗又要打仗了,说不定又得打到这里啊,”店老板点着火,一脸无奈道,“镇上人心惶惶的,好多人都搬走了,店里没什么生意,所以就没生火喽。”烧着了柴火后,从酒缸里打了一小坛子酒,又拿了一盘酱豆腐,一只酒碗,端到汉子桌上道,“客官先喝几口酒解解乏,吃食儿等会儿就来。”
汉子倒了一碗酒,喝了一口,对店老板问道:“契丹狗要打到这里?你这是听谁说的?”
店老板正把装了炊饼的笼屉端上灶台去蒸,道:“都是这么说的啊,天杀的契丹狗,前些年就来镇上打过草谷,好几年都没来过了,可今年又来了,抢了不少东西,不给东西就杀人!这几年镇上陆续都有南迁的。”
汉子愕然道:“今年契丹狗草谷都打到过这里?”
“可不是,就在上半年。” 店老板一面到屋后去抱草料,一面道。
汉子一口喝了碗里剩下的酒,又问道:“是上半年几月间?”
店老板道:“我想想……好象是二月吧。”
“二月……对,二月间瓦桥关失守过一次,朝廷也吓坏了,忙从破虏军调兵援打;保州、威虏军、静戎军三州缘边都巡检使也亲领高阳关两万大军围救,万幸四天夺回了瓦桥关……”汉子说话间脸上微呈怅色。
“对对对对……北上的大军从我们镇经过了的,那个什么都巡检使听说就是杨业老令公的六儿子杨六郎啊,前些年还做过我们莫州刺史呢!呵,我只看到许多官兵部队朝北赶路,也不知道哪一个是杨六郎,呵呵呵……” 店老板兴奋道,一边到店门口给马喂料,看到汉子的狮子骢神俊,不由赞道,“这可真是匹好马啊,瞧瞧它这精神,小老儿平生第一次见着!”
汉子又倒了一碗酒,道:“嗯,缘边都巡检使确是杨延朗,他是杨令公的长子,并非‘六儿子’。”
店老板疑问道:“那怎么大家都叫他杨六郎呢?”
汉子道:“我与延朗相识,‘六郎’是他在叔伯兄弟里的大排行,延朗真乃神将军也,太宗北征时任先锋,打朔、应二州时,流矢中臂仍奋战不止;令公生前也说:‘此儿类我’。”
店老板听后,对汉子的敬佩油然而生,高兴道:“喔,原来如此,客官与杨六将军相识,又那么知道官家和契丹狗打仗的情况,想必也是杀契丹狗的大将军、大英雄,天幸有杀贼的大英雄在我这小店打过尖,小老儿我死也无憾了。”
汉子正色惆然道:“店家太高看我了,我与杨六将军般的大英雄如何比得?不过契丹狗确是该杀的,契丹狗屡屡犯我边境,我大宋子民,本当人人得而诛之,中原广有习武义士,早已摩拳擦掌多时了!”
店老板给马喂饱了草料,听他说的昂扬,情绪也高了,道:“客官说得真好!我中国志士若是都联合起来,奋起抗虏,不愁失地不复啊!客官,今天的酒饭,算我小老儿请客!”
汉子听了愁云一展,欣喜道:“这可使不得,你本来都是小本买卖,又许久不来个客人,如何能让你请客,”说着便往身上掏银子,“对了,你说镇上很多人都南迁了,你这里生意又不甚好,如何你不南迁?”
“不瞒您说,我也有这打算。我们家在京西路蔡州的乡下也有个亲戚,几次都说让我们过去,我媳妇和两个儿子都过去了,只是他们家境也不大好,过的也艰难……这里就只剩我和我的老父亲,老父已经快八十岁了,腿脚不方便的很,加之这里离蔡州也太远了;唉……还有就是有些舍不得我这个小店子,这小店就是自我父亲手里传给我的,雍熙年以前也红火过一阵的,可惜这雍熙北伐之后,周围州砦南下的人越来越多,唉……其实我们这里还算庆幸的,有口饭吃,再往北走,光景比我们这里还惨淡的多……” 店老板说到此处,已没有了先前的喜色,代之的却是一脸的忧愁,“官家也让我们安定生产,我们又何尝不想安居乐业呢?问题是这些契丹狗说不得什么时候又来啊,杀人抢东西的,咱们老百姓也得顾性命不是?”
店老板一边说一边到灶头前,隙开笼屉看了看,想来是觉得炊饼还没热透,又合上了,到汉子坐的桌旁接着和汉子说话。
汉子从身上拿出五锭十两的银子,对店老板道:“店家,我身上也没有多带钱,这五十两银子你拿去。”
店老板见了银子,不悦道:“您这是看不起小老儿我,这炊饼酒饭,拢共才值几十文钱,我说请您的客,您反倒给这么多银子。”
汉子道:“你误会了,你请我的客,我欣然受了;咱们现在是朋友了,银子你拿着,给你老父亲雇顶轿子,南下去投你们蔡州的亲戚吧——这里确不是过日子的地方。剩下的钱看看能不能置几亩田地或者是开个小酒店,往后的日子也好有个依靠。”
听得这些话,店老板眼眶湿道:“这……客官,您和我萍水相逢,却这样对我,我……我……给您磕头了。”说着便要给汉子下跪。
汉子见状立刻起身双手把店老板迎起,道:“店家休要如此,真是折杀我了,这银子你一定收下,不收才是看不起我。大家同为大宋子民,如今外寇入侵,大家过的都不易,能帮一把算一把吧,唉……”
店老板被汉子迎了起来,受了银子,很是激动,润眼道:“好……好……这银子我拿了,到了蔡州就让我那两个儿子参军去!‘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一定要让儿子上前线去杀契丹狗!”
汉子仿佛从店老板的话中看到了希望,欣然道:“好啊!若是天下人都象店家一样有这等拳拳之心,破贼指日可待。”
店老板把银子收好,回见灶上的蒸屉白气直冒,知是炊饼已经热透了,连忙端出来呈到汉子的桌上,微笑道:“客官,快趁热吃吧。”
汉子也是饿了,拿饼就着酱豆腐和酒大吃起来。店老板见他狼吞虎咽,自己也很愉悦,偶然听得楼上老父的咳嗽声,不甚放心,对汉子道:“客官您自己吃着,我上楼看看我老父去。有什么吩咐叫我我就下来。”
汉子边吃边道:“店家请自便,咱俩也算是朋友了,何须如此拘谨,你和父亲吃饭没?没吃就在这儿拿炊饼去,反正这如此多的我一个人也吃不了。”
店老板感激道:“不用,不用,我和老爹刚吃了不久,您想是还要赶路的,这吃不了的您带上,饿了再吃。”说完后,顺着楼梯朝楼上走了。
这个时候,店门外出现了一个小男孩,十二、三岁模样,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一幅乞丐打扮;肤色虽不甚黑但很脏,花猫一般地脸上却有对乌溜溜的眼睛。也不知道在这门外呆了多久,现下正探头探脑的朝店里瞧,看了看汉子后,便直钩钩的盯着炊饼咽口水,似乎是极饿了。
汉子正吃着炊饼,发现了他。而今已初临晚秋,却见他衣裤凌乱斑驳,虽似有内外两层,但下身裤不过膝、上身袖不过肘;且又面呈菜色,显然又饥又寒。汉子心中顿生怜悯,对那小孩道:“小倌儿,这里来,吃个炊饼。”
那小孩怯生生的,不敢应答,只仍然在店门口瞧着。
汉子拿了个炊饼,遥递给他,道:“小倌儿,饿不饿?饿了就来吃。”
那小孩仍旧怯怯地,看了看汉子,小声道:“我……我没钱……”说话却不似当地口音。
汉子见他实朴,笑了,道:“呵呵,不要钱,拿了吃便是——来,这里来坐。”
那小孩似乎不敢相信,慢慢地移步过到汉子所坐的桌旁,虚声问道:“这……这真的给我吃么?”
汉子把炊饼递到他手上,笑着道:“嗯,吃吧,想来你是饿坏了。”
那小孩接过炊饼,欣喜地看了汉子一眼,狼吞虎咽起来。想是久未进食突然大嚼的缘故,吃了没几口就噎着了,直是打嗝。
汉子伸手给他锤背心道:“慢点吃,多着呢,吃了还有。”又对楼上道:“店家,有水没有?倒一碗下来。”回头见小孩仍是打嗝不止,便把酒碗递到他前面,道:“来,喝一口。”
小孩不明状理,接过碗来就是一大口下肚,急咳了数声,辣的直吐舌头,站了起来大呼:“好辣!好辣!”
汉子呵呵笑了,道:“没事,没事,喝点酒好啊,喝了不冷——看看还打嗝不?”
小孩此时才发现自己的打嗝似乎好了,舌头辣过之后也觉得身上有暖意,望着汉子张嘴笑了。
店老板闻声从楼上下来了,问道:“客官是要水么?”见着一个乞丐般的小孩在桌前与汉子共食,又问汉子道:“这孩子是?”
汉子见店老板下来了,对他道:“嗯,给这孩子倒碗水来——我也不认识他,想来也是从北方逃难来的小孩吧,见他饿坏了给他几个炊饼吃。”
店老板倒了一碗水,端到小孩的桌前,打量了小孩道:“可怜地孩儿,喝口水再吃。”
小孩移近水碗,喝了一大口,就着水吃炊饼。小孩大快朵颐着,汉子看了很是高兴,回想到店老板父亲的情况,询问店老板道:“老父亲如何了?”
店老板坐到了另一张桌旁,道:“是肺上的老毛病,常常都这样咳嗽,倒也不是要命的大碍。”
汉子也又吃起饼来,道:“南去以后也得请个郎中看看,这种病说不的还真就会要人命的。”
店老板点头应道:“嗯,是,是,等安顿下以后,是应该请郎中看看的。”
小孩连吃了两个炊饼,吃的速度渐渐放慢了。汉子便问他道:“小倌儿,你叫什么?多大了?”
小孩一边吃一边小声地道:“我叫小石蛋——爹说贱名好养活,今年十三了。”
汉子对他笑道:“呵呵,是么?我的二儿子和你同岁呢。”说罢摸了摸他的头,心中不免与他多了分亲近。接着问他道:“你家在哪里?怎么到这儿来了?”
小石蛋回答道:“我家在北面的,爹妈都给契丹狗杀了……村子里的人都朝南方逃,我也跟着大伙跑,路上却和大家走散了,我只得一个人走……饿了就去找点能吃的,困了就睡觉,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日,便到这里了。”说的时候已然忘了吃炊饼,眼里却湿润起来。
汉子听后,切齿不已,叹道:“哼!又是契丹狗,畜生扰我们一日,我国的士卒、百姓便都一日不宁啊!”须臾间看了看自己那柄枪的枪锷和锷下的红缨,面色沉然道:“小石蛋,你放心,我一定多杀契丹狗,权作为你爹娘报仇!”
小石蛋双目盈泪,咽音啼搐地望着汉子,似乎眼中有感激之意,却也说不出话来。
店老板见小石蛋十分伤心,指着汉子安慰道:“孩子,别哭,这位大叔是杀契丹狗的英雄,他答应给你爹娘报仇,那是不会错了。”
小石蛋泪眼看了看店老板,又看了看汉子,忽然起身“扑通”一下就给汉子跪下了,连连磕头。汉子赶紧把他扶起来,道:“不必如此,契丹畜生天下人都当杀之,你快起来,吃饱了好上路。”转念一想却不知道这小孩准备南逃到哪儿,又问他道:“你这道准备去哪儿安生?”
小石蛋泪道:“我也……不知道……爹妈都没有了,还有哪里好去……”说着又呜呜哭了。
汉子又问他道:“那你还有其他亲人么?”
小石蛋哭声凄然,凝噎道:“没有了……都没有了”
店老板也见他可怜,又想着大家都是为契丹所累的苦人儿,好心道:“孩子,你不如就在我这里留下,过些时日咱们一同南下到蔡州去,咱们好歹也有个照应,总比你这样流浪着受饥寒强些。”
汉子想了想,也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也对小石蛋道:“嗯,这样也好,你可随着这位大伯到南方去,这北方兵荒马乱的,可别枉送了性命。”
小石蛋似乎很受感动,对二人道:“大伯、大叔,你们和我都不认识,却对我这么好……给我吃的还带我逃难,我……我……”说话时无意间忽看到汉子靠在桌旁的钢枪,眼神一亮兴奋地对汉子道:“大叔,这是你的枪么?”
汉子不明小石蛋问的是何意,回答道:“是的。”
小石蛋兴奋道:“我要跟你走!大叔,我要跟你学功夫!我要跟你走!”
汉子恍然,才明白小石蛋见自己带着兵刃,定是会武功的,便想跟自己学武功,好去向契丹人报仇,心中不由赞他孝义,却不得不道:“这可不行的,大叔现下还有事在身,还得要朝北赶到前方去,说不得何时就会有危险,可不是好玩的。”
小石蛋却激动了起来,哭腔恳求道:“大叔,求求你收下我吧,我……我全家都给契丹狗杀了,我一定要跟你学武功,学会了好杀契丹狗!”
汉子道:“小石蛋,大叔知道你的心情,只是大叔现下确有重要的事要办;一来,带上你实有诸多不便,二来,近来也没有闲暇教你武功。”
小石蛋见自己的要求不被汉子应允,急得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样吧,”汉子不忍小石蛋哭的伤心,略思了一瞥道,“你先随大伯到蔡州去,等大叔办完了事情,便去蔡州找你们,到时候,大叔一定教你功夫。”
店老板想了想也对小石蛋道:“嗯,你随我先去,现在这莫州可不是安稳的地界,更甭说北面的前方了,咱们可得先保住性命。
你大叔去前方也是去杀契丹狗,咱们可不能拖他的后腿。一定会来蔡州找你,教你武功的。”转头又对汉子道:“我亲戚家在蔡州确山县的李湾村,您到了以后只须问‘李二福’便能寻到我们——李二福是小老儿的妻弟。”
汉子想了一想,点了点头。之所以要想一想才答应,是因为他知道,许人一诺若千金。
小石蛋好象还想说什么,正在此时,突然听得街面上有人呼叫道:“大家快跑啊!响马强盗来了!”伴之人的杂嚷而来的还有遥传的马蹄声,而且似还不止一匹马。
汉子闻之,立刻提了枪,对店老板和小石蛋道:“好象是有强盗来了,我得去看看,你们就在这里,把门给关了,别出来!”店老板连点头,汉子说罢抢出了店门。店老板便领着小石蛋一起搬长条木门板关门。
汉子到的店外,只见小镇上就似开锅一般,远近好些居民正朝镇南面跑,其中还有老人孩子,街面上也有狼籍的物什,啼哭声夹杂着鸡犬鸣吠,声音甚是不和谐。依稀有十来个强盗,都骑着高头大马拿着兵刃,也不知为何都是粗布幞头、交领袍子等寻常百姓穿戴,想来是为了掩人耳目才作这等打扮。其中却有一个穿的一件暗青色的氅衣,与众人不同,似乎是强盗的首领。这强盗中的四、五个正从一户大院子里出来,一个的手里提了两只花鸭,另一个抢了个少妇,同骑于马上,少妇泪面愁容与之撕打着,几个强人却相视吆喝大笑。不远处有两个正“喔喔”叫嚣着,踱马追赶着向镇子南面逃跑的居民,手里都拿着马刀在头上挥舞,时不时地挥刀作欲砍状,直吓得被追赶的居民狼狈不堪,他们便狰狞狂笑;道路上已有被他们砍杀的居民的尸体。另外的六、七人正从镇北较远处驰马赶过来,那青氅首领也在其列。
汉子离那两个骑马追赶居民的强盗不过百于米。见其中一个稀髭强盗挥刀正欲砍一个跑的较慢的中年妇人,刹时怒起心头,运起脚力,挺枪疾驰而去。转眼间逼近那稀髭盗,汉子足下一蹬,临空一越,荡起铦锷点钢枪,缨花一抖,击在稀髭盗的马刀上,稀髭盗顿时虎口一麻,马刀脱手。
稀髭盗被汉子一枪震的虎口生疼,渗出血来,对汉子骂道:“兀那南……兀那猪狗,你作死么?看来是活腻了!”口音还甚是怪异。
周围的强盗见状,丢了手边的花鸭、少妇,也不管南逃的居民了,都打马围了过来。一个使铁骨朵的强盗怒道:“费了你性命!”对汉子举骨朵便打。汉子侧身用钢枪一挡,“哐啷”一声火花四溅,回枪直用枪尾狠砸强盗所骑之马的右后股,那马受了大惊,前蹄猛地跃起一声长嘶。那强盗一个踉跄坐不大稳,汉子顺势一枪把他揽摔下马来,还没等他在地上滚定,又挺抢一刺,只听得“噗”一声,钢枪直穿当胸,那强盗顿刻毙命。那强盗从马上翻下时,头上幞头稍有松脱,汉子瞥见他好似没有鬓边耳发,甚是奇怪,用枪锷挑掉他的幞头一看,顿时大愕其然:只见他头顶光光,只后脑上一根辫子,左右两鬓各一绺长发连入辫中,不是宋人的发式,分明是契丹族的髡发。
其余强盗见他杀了自己的伙伴大是惊讶,纷纷嚷叫着欲一拥而上与汉子拼命。汉子退后两步,喝问道:“你们是契丹狗?!”
为首的那个青氅强盗举手一扬,示意众人停下,用汉话对汉子冷道:“便是你契丹爷爷,你待怎样?”说罢又直径踱马到众人的前面,问汉子道:“你是何人?”看样子这众人都是契丹人,这青氅的是他们的头目。
汉子没想到在这镇上为非作歹的居然又是契丹人,无名火起,斜枪一凛,似笑非笑道:“我是专杀契丹狗的人!”枪尖正滴着绛红的鲜血,和微动的枪缨同样耀眼。
青氅头目大怒,运起手中狼牙槊,照汉子面门便打,汉子侧身避过,举枪一格头目的铁槊,顺着槊杆朝他身上招呼。那头目横槊挡开,挡的似乎有点吃力。汉子回枪又疾刺他那坐下马匹。那头目急夹腿驱马,跃开数丈躲过,勒马转身,知是不敌,横槊骂道:“兀那南蛮,倒有一身贼力气!”说完退到了众契丹兵的前面。
汉子蔑蔑一呵,厉然道:“就凭你那微末道行,犯我宋境,管叫你有来无回!”
青氅头目道:“贼南蛮,爷爷后面便有大契丹百万天兵,稍后便到,别说你一个贼南蛮,就连城池都能踏为灰烬!”
汉子一听便晓得是他在信口胡说,那契丹国若真是盈兵侵宋,如何佯装作宋人打扮?河北诸城戍防甚密,定不会被契丹轻取。若真是大军压境,自己断然不会毫无消息。但转念一忖,也不知这十余个契丹兵如何能入到这莫州腹地,后面还有多少同伙人马,众人都带有兵刃,为何没被戍守的宋军所拦截。于是朗声试问道:“契丹狗,你们是如何过得我大宋关隘,到达此地的?”
青氅头目脸上顿呈得意之色,哈哈笑道:“大契丹百万天兵,爷爷们过你几个南蛮子守的关隘,如探囊取物一般。”
汉子听他如此说,知道从他嘴里套不出什么有价值的讯息来,便不想与他罗嗦了,凛枪喝道:“你们这些契丹狗,前生便作下了孽,今天倒了楣,遇到我这杀狗的人,都来受死吧!”说罢挺起点钢枪飞刺众契丹兵,众兵士也应出兵刃还击。
只见汉子一枪荡捋开众人兵刃,却又疾电一斜,直砍一个契丹兵坐下战马的马腿,汉子钢枪的枪锷大而锋利,砍势丝毫不逊于砍刀,那马的后腿如割庄稼一般被一枪打断,那骑兵当时就从马上翻了下来。汉子又用枪尾急挡开众兵士的砍刺,找到隙空握枪直刺那落马兵,枪锷正穿咽喉,还没进土中寸余。汉子借枪头竖入地中之力,撚直枪杆,翻身跃起用脚连踢其余众兵,一个兵士被踢中肩胛,手中无力,落了兵刃;另有一匹战马被踢中后股,吃痛不已,跃出了丈余。
汉子踢了半圈,收势落地,将枪尾举上头顶猛拔没入地中的枪锷,枪锷拔出那契丹兵咽喉之际鲜血直喷,汉子又借拔枪之力朝一个使马刀的契丹兵头上猛劈,那兵士连忙举马刀格挡;这一枪,拔枪之力加上汉子本身之力,劈下去力道只怕有千斤,那兵士举刀如何抵挡的住?一劈劈过马刀又直劈中那兵士的脑顶,那兵士刹时头上鲜血长流,昏下马去。
众契丹兵都在马上,虽可借马势加其兵刃上的威稳之力,但象这样众马围攻一人比不得单打独斗,实在显不出骑兵的威力来,反而显得甚不灵活。汉子深知其理,在地下斗这许多骑兵事实上吃亏并不甚大,众契丹兵不明究理,又见得须臾间就被汉子杀掉两人、打翻一个,好几个都心中寒怕,踱着马已退后了数步。
那青氅头目见状,用契丹话叱道:“兄弟们,千万别后退!这贼蛮的武功甚高,咱们只有一起上才有胜算!”众兵士听到命令,又重新围近了汉子,斗了起来。
先前南逃的居民几乎已都逃出了镇了。有躲在屋里的时常探头打望,发现有人在和强盗打斗,强盗似是无暇顾及自己,正是逃走的好机会,也都陆续逃出了镇去。
汉子越战越勇,又杀了两个契丹兵。正斗到酣处,忽听得小石蛋,在不远处呼道:“大叔,多杀几个契丹狗!”
汉子听得小石蛋的喊声,瞥头一望,顿时略微分了心,一个契丹兵乘机挥下长刀便想去卸汉子的臂膀。好在汉子还算机警,觉察到刀风立刻朝左侧倒地一滚,才化了危险,只是左臂上仍被划了一道口子,虽然不深,却也鲜血直渗。汉子顺着滚势站起,对小石蛋大吼道:“小石蛋快回去!”
那青氅头目正愁没办法敌的过汉子,发现一个小孩儿和汉子说话,看样子显然还是相互认识的,如获至宝,立即兴奋用契丹话对众人道:“兄弟们,把那贼南蛮围住了,我去捉那个小孩儿!”说罢打马朝小石蛋奔去。
汉子立刻会意,想去阻拦,奈何猛虎难斗群狼,被七、八个契丹兵一起围斗,情急却分身乏术。那青氅头目说话间就奔到了小石蛋跟前,一把揽上马去,用狼牙槊头对着小石蛋的脑袋,大声用汉话道:“兄弟们,咱们撤!贼南蛮,你敢追出一步我就砸碎这小孩儿的脑袋!” 小石蛋被捉在马上,嗷嗷地哭。
众契丹兵听头目呼令,立即打马朝镇北回撤。汉子顿时愣住,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对那青氅头目骂道:“契丹狗,打不过便下滥招,算什么好汉?!快放了这孩子!”
那青氅头目在马上抓紧小石蛋,也向北撤,边跑边笑道:“嘿嘿,贼南蛮,爷爷我本就不是什么好汉,爷爷现在去搬救兵,你是好汉就不要逃走,你若敢在这里等着,我便放了这小孩儿,你敢是不敢?”
汉子眼看小石蛋要被契丹人抓走,也是自负自己的武艺,朗声应道:“区区狄寇,何足惧哉,你只管搬救兵来,我定在这里等你!”
那青氅头目一面催马一面笑道:“好好好,爷爷敬你是条汉子,带上这小南蛮也是个累赘,还给你好了!”说罢把小石蛋撂下马来,狂奔北去。由于奔马的速度极快,小石蛋被如此一撂,摔到地上滚了数滚才停住。
汉子咬牙怒目,却也毫无法子,见那青氅头目转眼间已奔走数百丈远,自然追赶不上了。于是忙朝小石蛋抢过去,想看他是否受伤。小石蛋却慢慢地站了起来,想是被刚才的情形吓坏了,虽不哭了,却面无血色。汉子大喜,见他能站起来便知他并无大碍,赶到他面前,看了一番,脸、腿、胳膊都有擦伤,好在都是皮外伤,才放下心来,又气又怜地对他道:“让你和大伯一起千万别出来,你却不听,差点儿就把性命丢了。”
小石蛋半晌才回过神来,含泪喃喃道:“契丹狗……契丹狗……真凶……”汉子见了,也湿了双眼,蹲下身子一把把他抱住。
那店老板此时也出到外面来,汉子看见以后牵着小石蛋朝他靠拢,一边道:“店家,快回去把你老父也接下来,准备南下吧,契丹狗一会儿还要来。”
店老板也朝他们迎了过来,看到汉子手臂上的伤口和小石蛋身上的擦伤,关切问汉子道:“客官你臂上的伤碍不碍?”又对小石蛋道:“小石蛋你身上也有伤啊,痛不痛?我适才千万地叫你不要出来,你却不肯听我的话,若是送了性命如何是好啊。”
汉子叫店老板这么一说,才想起自己的伤来,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打开是些粉末,抖了一些在自己左臂的伤口上,又给小石蛋的手臂、脸、腿上的擦伤处抹了一些,对小石蛋道:“这是上好的金疮药,抹上伤好的快些。”又解开外衣,从衾衣上扯下一长条白布,递给店老板道:“店家,劳烦你帮我把这伤包一下。”说罢挽起左臂上带血的袖子。
店老板接过布条,给汉子仔细地包扎,问小石蛋道:“小石蛋,刚才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非要跑出去呢?”
也不知小石蛋是还没从刚才的噩梦中清醒回来,还是知道自己不听话的行为错了,微微耷拉着脑袋不作声,眼睛似仍湿润着。
汉子见小石蛋这样,也不忍苛责他,待店老板给自己包好了伤口,对店老板道:“你快回去收拾细软,把你老父亲接下来,带着小石蛋南下去吧。”说完后见不远处有两匹契丹兵剩下的战马,去牵了过来,和店老板、小石蛋一同向小酒店走,一边又道:“等会儿你们就骑这两匹马走。”
三人到了小酒店门口,汉子把两匹契丹马拴到柱下,解下自己的狮子骢,翻身上马对店老板和小石蛋道:“你们快去收拾,我去看看镇上还有没有其他人要走的。”于是店老板让小石蛋在店里坐会儿,自己上楼去收拾东西。
小镇上的居民几乎都在先前契丹兵来时与和汉子和契丹兵打斗时四下逃走了,到处空空如也。汉子打马在镇上找寻,边走也边呼喊着,围镇绕了一大圈,未见得有人出来或是应答,便回到小酒店门前。店老板已经把他老爹扶到了马上坐定,自己牵着马缰,让小石蛋也牵了一匹马,正等着汉子回来。
汉子回来见了他们道:“嗯,都收拾好了?店家,你快带着老父和小石蛋上路吧,沿着大路南去就能到瀛州,到了之后可以把这两匹马卖掉——这是契丹好马,值不少钱呢——然后雇轿子去蔡州。”
店老板听了这话,正要开口,小石蛋却急道:“大叔你呢?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汉子下了马道:“嗯,我不走,我还有事要办。”
小石蛋着急道:“大叔,你不管我们了么?我要和你一起走,你不走我也不走。”
汉子摸着他的小石蛋的头对他道:“大叔在这里真是有事,你现在不能跟着我,这里实在是很危险,不当心便会丢性命的。大叔既然答应了你,完事后便去寻你们,只要活着就一定会去的。”这时店老板也来对小石蛋道:“小石蛋,你可得听话,你大叔在这里是要干杀契丹狗的大事儿,咱们留在这里只能是拖你大叔的后腿,你乖些,快上马去,咱们出发了。”
小石蛋听了他俩的话,也不上马也不做声,又呜呜地抽啼起来。
汉子料想契丹兵不可能是大举进犯,定是小股力量在此活动,自负武功足以应付,便要留下来看个究竟,也好应了先前与那个青氅头目所许“在此地等他搬救兵来”之诺。现下见小石蛋不肯听话离开,又不可能让他留下来跟着自己御敌,即使留下来也只是徒添累赘而已。本来见小石蛋哭得伤心,却也不得不把他强抱上马,让店老板牵着两匹马走了。
小石蛋这时却又不哭了,幽幽地望着汉子,汉子不时的地与他们挥手,目送他们出了镇子。
之后,汉子又把狮子骢栓到拴到小酒店门口,回到里面,一口气喝了先前剩下的半坛子酒,静等着契丹兵到来。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汉子听得店外有马蹄之声,心中疑虑,提枪出店一看,未见得镇北有契丹兵到,却看见小石蛋骑着马从镇南奔来,还红着眼睛,直叫道:“大叔,大叔!”
汉子心中一猝,暗叫不好,忙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你大伯呢?”
小石蛋骑到店门口,翻身下马,哭道:“大伯他……还有……老爷爷,都被契丹狗杀了……”
汉子见小石蛋骑马、翻身下马都甚是娴熟,心中略疑一个逃难的孩子为何也会骑马,此时却也没功夫问及此事,只惊问道:“南下的路上也有契丹狗?”
小石蛋道:“是啊,大伯正牵着我和老爷爷坐的马赶路,路前不远的地方不知从哪儿窜出了几个契丹狗,问我们马是从哪儿得来的。大伯知道情况不好了,便偷偷叫我快跑,让我回来找你,我就使劲用脚打马,头也不敢回地一口气跑到这里来了。大伯和老爷爷一定都被契丹狗给杀了……”说完又大哭起来。
汉子听得如头顶响雷一般,想不到契丹畜生肆杀我宋民百姓,连古稀老人也不放过,又想到让他们南去也是自己的主意,仰天一声大嚎:“真是老天不佑么?!”小石蛋见他如此,哭得更厉害了。
突然之间,汉子似乎听到了马蹄声,对小石蛋急道:“小石蛋别哭了,好象有契丹狗要来了。” 小石蛋听后立即收了哭声,汉子仔细一听,真有马蹄之声,且似是由近及远越来越大,恐怕是有百十匹马的队伍。于是连忙抱起小石蛋进了小酒店,又交代他道:“千万不能出来,否则便象上此一样性命不保!”之后出到门外,看见镇北一大群人马鸦鸦而来。
汉子怕他们发现小石蛋,运起脚力朝人马的方向迎去了数十丈,横枪屹立,凛凛威风。
这一大群人马百人左右,都如先前契丹兵一般佯装宋人打扮,为首的是个五十来岁的壮汉,气宇不凡,可能是契丹军中的将领。穿戴的也是包布幞头、交领袍子,不过面料好象比众人好些,手中撚着一杆浑铁方天戟;座下的马却似不是常物,金色的底毛锃锃发亮,身上好些白色团斑,四肢矫健溢力,铜肉铁骨一般,甚是神俊轩昂。先前那个被汉子打跑的青氅头目也在这队伍中。
人马近到汉子十余丈外便都停了下来,先前那个青氅头目指着汉子对那为首的契丹将领道:“王爷,就是他!”
汉子识得那契丹将领座下所骑的马唤作“花斑豹”,是契丹名将耶律休哥的坐骑,这耶律休哥在几年前已然死了,又见那青氅头目叫他“王爷”,以为他定是耶律休哥的兄弟子侄,却也面不改色,郎声道:“你和耶律休哥如何称呼?”
那契丹将领听了哈哈一笑,用汉话道:“南蛮还有点见识,还知道这‘花斑豹’是我大契丹‘宋国王于越’ 耶律休哥之物。只是前些年休哥王爷驾薨之时把这神驹献给了我大契丹国主,此番某家出来任务特殊,国主特把这神驹赐与我骑。”
汉子听他如此说,更是心中一紧,暗想这契丹将领定是那契丹国一等一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在我大宋境内完成“特殊任务”,还能有我大宋的好么?
汉子正在思忖,忽听得那契丹将领一声大喝:“高璘!”
汉子顿时全身一震,望着那契丹将领惊道:“你……你如何认得我?!”
“岂止是认识你,” 契丹将领勒马在原地踏了几踏,又笑道,“你乃是宋国枢密院副都承旨,殿前司都指挥使高琼是你的亲兄弟,更重要的是,你还是宋国河东路、京东东、西路、京畿路、京西北路五路武盟的盟主。”
高璘更是万分惊诧,心中微颤,却凛然道:“你……如何知道的?你是谁?”
契丹将领仍旧微笑着,道:“某家不仅认识你,还知道你这次到河北路来,目的是到前方去察看契丹和宋两军的状况和前方地形,回去后便要领你那五路武盟的江湖志士到前方来与宋军同抵我大契丹,对不不对?”
高璘稳了稳情绪答道:“对,你契丹狗国屡屡犯我宋境,但凡我大宋拳拳正义之士,都想杀你们而后快!”
契丹将领冷道:“别假作高洁!正义?何为正义?你宋国赵家天下不也是从周柴王手中夺下来的!正所谓‘春秋无义战’,有何正义不正义的?天下之大,自然是能者占之。你能保若是你宋国强大时,不会‘开疆辟土’去占别国之境么?你宋国先王赵光义,在圣宗统和四年兴三十万大军攻我大契丹的疆土就是正义?现下我大契丹欲报那一箭仇就不是正义?”
高璘细细一想,似也略有道理,一个国家在弱势之时,自然不想有别的强势来入侵;但若是这个国家强势之后,却难保不会去侵凌别的弱势国家。“弱肉强食”乃是亘古真理。
契丹将领又道:“你问某家如何认得你,呵呵,宋境里毕竟有不少我大契丹的眼线,你这次北上的情况,就全在我的掌握之中。”
“怪不得我骑马赶路时候常觉得后面有人,” 高璘叹道,“唉,我太小觑契丹狗了。”一忖后又问道:“你们从契丹国乔装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杀我?”
“你太高看自己了,其实某家这次入宋的目的是勘察宋国河北路的地形,绘作详尽的战略地形图。待某家任务完成之后,我大契丹将举二十万天兵攻宋——你现在知道某家为什么能骑这‘花斑豹’了吧?”契丹将领笑着道,“某家一直南下到了冀州,河北东路的地形基本算熟悉了,不过弟兄们也随着某家吃了不少苦:白天基本上不活动,天黑后才行军,且多是找少人烟的蹊径走;见到宋军驻守的城隘,都是走极远的路绕过去,发现我们行踪的也多被我们给杀了,所以我们能深入宋境而不被发现。”
高璘面呈寒色,听地很仔细。
那契丹将领接着道:“某家的任务已做的差不多了,正欲回契丹,却接到消息说你要来,某家和弟兄们就在这莫州等了你两天。因为某家听说你颇识机械,已把宋军中的床子弩又加以机栝,研出的‘霹雳床子弩’威力更甚;还听说中原江湖中有许多厉害的人物,若是这些都被你领到前方来与我大契丹为敌的话,不知又要牺牲多少我大契丹健儿的性命,那是大大不妥的……”
听到此处,高璘心中甚怖,契丹狗国居然有眼前这样的人物,无怪能够国健兵强。又听得他说将要二十万大军攻宋,实在为我大宋的命运担忧,思虑半晌问道:“你为何要把这些秘密告诉我?”
契丹将领又微微一笑,道:“这个嘛……一来,是因为你是重诺守信的好汉,说在这里等着搬救兵来便真在这里等着。二来,是因为你是武功臻高的英雄,某家带出来这百余人,个个都是大契丹国主帐前千里挑一的斡鲁朵,且都是斡鲁朵中的精英,是我大契丹军中最勇猛的战士,你却能一口气杀掉五个,实在是难得的人才。若能为我大契丹所用,那倒是功德无量,但我深知你这般的人物是绝不会投降敌国的,于是你只能死了。其三便是死人是不可能将这些秘密说出去的。”
高璘听了岿然一笑,道:“你就那么有信心能杀的了我?”
契丹将领道:“那倒要试过才知道。”
高璘道:“你究竟是何人?”
契丹将领道:“好,也让你死个明白,我便是大契丹兰陵郡王萧挞凛。”
“萧挞凛!” 高璘又是大惊,道:“你就是昔年在陈家谷擒杨业老令公的萧挞凛?!”
萧挞凛道:“正是某家,不过杨业是我与耶律斜轸一同擒的,杨延玉却是被某家一人杀的。说到杨业,那可是你们宋国一等一的好汉,被擒之后三日未进米水,绝食而死,我承天太后还在古北口为他建了祠堂。某家纵横沙场从不把谁放在眼中,对杨业也是佩服的紧。你高璘今天死在某家的手上,也没辱没你的名声。”
高璘听得怒火中烧,恨道:“好好好,我今日定要杀了你为杨家忠烈报仇!”说罢便举枪催步向萧挞凛驰去。
萧挞凛喝道:“且慢——” 高璘毫不理会,端枪便刺,萧挞凛一戟把枪荡开道:“不用慌,打是一定要打的,某家敬你也是一条好汉,许你一诺!”
高璘听后收枪退后数步,问道:“许我什么诺?”
那萧挞凛本就是契丹名将,武功和韬略都在契丹国中鲜有对手,对高璘自负道:“某家承诺,你我二人单打独斗,无论生死,这一百余的斡鲁朵不得插手!”瞥头对一百余的斡鲁朵用契丹话喝道:“你们听到没有?!” 一百余的斡鲁朵听后,齐声用契丹话山呼:“大王威武!大王威武!”场面甚是雄壮。
高璘心中大慰,对萧挞凛生出略略敬意。因为若是萧挞凛举着一百余的斡鲁朵围他,他几乎毫无胜算,于是他才先出枪想占个起首。不料萧挞凛似看穿了他的心思,如此许他一诺,确也是丈夫行径,不由赞道:“好汉!若不是你我各事其国,真想交了你这个朋友。请出招吧!”说罢挥枪挽出三个枪花,以示敬之。
萧挞凛翻身跃下花斑豹,对高璘笑道:“你在地上,某家也下地来才不失公平。”说罢方天戟一迎向高璘照来,高璘提枪一格,化过攻势。萧挞凛铁戟一缩,猛砸高璘下盘,高璘连退数步,翻底枪尾把戟头一顺,随后撚起钢枪,直刺萧挞凛心口;萧挞凛铁戟迎上,“乓”地一声,枪戟各自弹开。高璘运起劲力,枪头铦锷化作三点,直向萧挞凛戳将去。萧挞凛急侧身躯,移至高璘左侧,格戟躲过枪势,转戟搠向高璘背心,高璘握枪斜挡,侧目转身,摇开方天戟。萧挞凛回戟,曲膝微微一跃,顺势由下向上拨出铁戟,戟风呼呼。高璘撇枪作刀砍,正打在方天戟的后刃上,二人拼力须臾,萧挞凛驱戟朝前微刺,钢枪顿时失了依托,突突扬起。高璘反映极快,立即退后两步稳住下盘,运枪猛力侧劈,萧挞凛挥戟力挡,一瞥间枪戟相交,火石电光,二人皆被震开数尺,虎口都是微微发痛。
两人都使的长兵器,打起来如双龙抢珠,甚是耀眼,你来我往不觉已拆了五、六十回合,仍是轩轾难分。周围的一百余契丹斡鲁朵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都直看的目瞪口呆。
二人越斗越酣。高璘正是不惑之年,武功力道恰入臻境,那萧挞凛却年逾五十,大出高璘十好几岁;百余回合之后,萧挞凛劲力慢慢趋缓,渐落下风。高璘看准机会,卖出肋下一处破绽,萧挞凛举戟便朝高璘肋下搠去,高璘略微一侧,用力夹住铁戟戟杆,迅速举枪去砍萧挞凛握戟的双手。萧挞凛把铁戟抽将不动,只得撒手,忽又觉颈上一凉,高璘的枪锷已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那一百余契丹斡鲁朵见了此情景,即克都亮出兵刃,跃跃朝萧、高二人围来。
高璘立即抢到萧挞凛背后,左手握至枪头,反手比到萧挞凛的颈前,挟持萧挞凛朗声道:“谁再动一动我便戳穿他的喉咙!”那一百余契丹斡鲁朵听了此话,具都不敢再动。
萧挞凛万没想到自己会落入敌手,不由垂眼叹气道:“ 唉……宋国有你这般的人物,真是天佑你宋国。”
高璘并不应他,只挟持他径直走到那小酒店门口,解下自己那狮子骢的马缰,逼他上马坐到鞍前,待他坐定后自己也上马坐在鞍上,右手执缰绳,左手仍握着钢枪,枪锷依旧架在他项上。想到小石蛋还躲在小酒店里,便呼喊他出来。小石蛋好似就躲在门口一般,一叫便就出来了,出得店门一看周围是如此景象,惊的手脚微颤,懵然道:“大叔……我有点怕……”
高璘伸右手把小石蛋拉上马坐到自己身后,道:“别怕,咱们马上就能走了。”随后马缰一紧,转马上了道路。众契丹兵生怕高璘伤了兰陵郡王,仍是不敢移动。
高璘微微一笑,正欲驱马奔走,猛听得“噗”地一声,小石蛋的手中不知何时已多出一柄短刀,而刀刃却正没入高璘的身体中!刀刃穿过后背心直插心脏!又听“噗”一声,小石蛋猛然拔出短刀,顿时鲜血四喷。
高璘立即失身翻下马去,口内渗血,苦道:“你……”
萧挞凛也下得马来,一把抱起小石蛋,转头对马下的高璘笑道:“某家不让众斡鲁朵插手,却也没说不许我儿子插手。”
小石蛋一脸是血,撇头挽着萧挞凛,对他笑道:“父王,我早说没问题的,你还不信;我装什么便象什么,扮个小乞丐有什么难的。”
萧挞凛拍了拍小石蛋,对他叹道:“唉……本意是想如若高璘逃过了为父队伍的狙击,便由你来跟随他,俟机下手的。却没想到居然还要你来救为父。唉,也怪为父自负武艺在大契丹无人匹敌,便把这宋人轻看了,惭愧,惭愧。”
小石蛋听后甚是得意,看着躺在地上的高璘,对他扮了个鬼脸,笑道:“大叔,对不起了,我以后不能跟你学武艺了。”
高璘身心同如刀剜,在地上挣扎数下,呻吟微道:“天不佑……”话未说完,心气衰竭,死不瞑目。
同年闰九月,契丹国圣宗皇帝与承天太后率二十万大军南下亲征宋国,命萧挞凛为先锋大将军。由于萧挞凛昔日勘道在先,契丹军先攻河北诸城不克,便绕道攻瀛州,又不克,便欲迂回穿插直趋汴京,途中攻克祁州等地。十一月,萧挞凛击败天雄、德清二军,三面包围澶州。中原武盟众多豪杰自发至澶州与宋军共同御敌,还带来了十二张高璘改进的“霹雳床子弩”,此弩箭长三尺,一发十箭,射程可达四百余丈。萧挞凛自恃其勇,轻骑简从潜至城旁巡勘地势,未识得城头的霹雳床子弩。宋军十二弩其发,箭雨如蝗,萧挞凛逃避不及,身中六箭,其中宋军虎威军将张瓌发的一弩一箭正中面门,萧挞凛当场毙命。张瓌射杀萧挞凛后,含泪山呼:“为高盟主雪恨!大宋天朝万年!”宋军豪杰等士气大兴,皆同呼之,契丹军队如丧考妣。三日后,大宋天子真宗皇帝亲幸澶州,宋军欢呼之声闻于十里之外,大宋军威大振。同年十二月,宋国与契丹国订“澶渊之盟”,两国约为兄弟之邦,宋为兄、契丹为弟;宋每岁赐军饷绢二十万匹、银十万两予契丹;两国约定以白河沟为界。此后百余年,两国相对和平,毗邻之州军人户,各守疆界,互不交侵;两国经济文化交流发展长足,沿边百姓乐业安居。此是后话。
契丹将领冷道:“别假作高洁!正义?何为正义?你宋国赵家天下不也是从周柴王手中夺下来的!正所谓‘春秋无义战’,有何正义不正义的?天下之大,自然是能者占之。你能保若是你宋国强大时,不会‘开疆辟土’去占别国之境么?你宋国先王赵光义,在圣宗统和四年兴三十万大军攻我大契丹的疆土就是正义?现下我大契丹欲报那一箭仇就不是正义?”
高璘细细一想,似也略有道理,一个国家在弱势之时,自然不想有别的强势来入侵;但若是这个国家强势之后,却难保不会去侵凌别的弱势国家。“弱肉强食”乃是亘古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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