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人物的奋斗史》清风拂面踏歌行

7、科场

　　林润前来告别时，罗英正躺在床上，他仅仅穿着里衣，头上敷着一块毛巾，被子拉至腰上，靠着两个大枕头：“难为你来看我，马上要科考了，来看我，却误了你温书，我也是身子骨不景气，关键时候竟然病了，还好家人未怪罪”林润笑着摆摆手：“我家境贫寒，当初不是你给我份工作，我连学费也交不起”罗英一听这话就要爬起来行礼：“多大点事，你也不是没出力，我们自小就相识，快别这样说了，你好好考试就行了”林润：“终日苦读，只希望能够中举，我也不指望能中进士，能够中个举人，外放个芝麻小官，我就很满意了”林润略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慧娘拿了糕点过来了，罗英笑了：“这些事情让丫鬟做就是了，何苦要劳动娘子”慧娘嬉笑：“你倒是瞒得滴水不漏”罗英不在乎道：“本来就是各家管各家事，有时候说实话，还要跟人解释动机，倒不如说病了，却也省事，林润和我不过一酒肉朋友，讲些许废话干嘛”
　　罗英只安心在家呆着，无聊时就与慧娘在观鱼池喂鱼，把那鱼池里的鱼养得十分硕大，慧娘聪慧和绣娘学习得很好，这些日子，还给罗英缝了一件寝衣，罗英只与她打趣：“娘子给我缝的是寝衣，真真是可惜，若是外衣我还可穿出去显摆，只是寝衣，我可不好脱衣与人展示”慧娘乐得前呼后仰：“是啦！你只在我眼前脱衣也足够了”两人拉紧帷帐，又是一阵云雨不提。
　　慧娘很在乎她的胎，饮食都十分注意，生产那日也顺利得了一个女婴，六斤重，罗英给她起名罗珍珍。罗家人都十分欢喜，慧娘的父母还给外孙女送了一个长命锁是纯金打造。
　　罗英和慧娘正在聊天，今年可真是奇怪，往日里这时节也是放榜的日子，可是现在却静悄悄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慧娘打了个哈欠，作势就往罗英的腰上拧了一下，连考场都未去的人，那个榜单发没发，和你有什么关系。
　　林润失魂落魄的来到罗家敲门，丫鬟香玉放他进了客厅，罗英看到林润脸色蜡黄，整个人瘦骨嶙峋，衣服像是搭在他身上一样，空荡荡的感觉。罗英询问林润：“发生什么事了”林润抱住罗英就是痛哭。罗英急了打断他的哭啼：“科考无非两种结果，考中或者考不中，若是考不中明年再来一次就行了”林润大哭：“你还有明年，我却没有了”原来这次科考确实邪门，他偏偏出了第三种情况，原来是主考官串通富贵学子共同舞弊。
　　林润摇头道：“往年也有些考生作弊，无非是在米上刻字，把字写在衣服上，或者带极小的小抄书，这被发现也不过是当事人被打二十大板，做三年牢，永不得再考，这一次却是主考官与给他行贿之人共同做了个暗号，只要用暗号写文之人均被录取”
　　罗英不解：“暗号怕是难吧！考生考的试卷，统一由文昌阁的书卷官誊录上去，哪里能留下记号”林润似是疯了一般大笑起来：“暗号居然是，君子之什么当如何的填空句”，比方说君子之言，当惜字如金，君子之行，当知行合一，君子之书，当质朴文雅。罗英道：“嗨，酸儒书生，哪个不说几句，圣人曰，君子曰，这个暗号未免也太滑稽”林润：“所以很多未行贿之人，也误打误撞用了这个暗号，被选拔而上”花了大价钱的人不甘心他人占便宜，去主考官的府邸大闹，被天子的特使捉个正着。罗英：“主考官姚策，常年来仁义道德不离嘴，著书时更是自称君子，平日里吃斋念佛的人，倒能做出这般丑事”林润：“此次天子震怒，将姚策立斩，他家族男子为罪奴，女子则编入教坊，天子有言宁可错杀，绝不轻放，这次参加科举的人，一律没收功名，此生不得再考”林润狂笑起来：“我去考了试，现如今，连秀才也不是了，”正笑间，林润口吐鲜血，昏死过去。罗英这时候才唤下人请郎中，救助林润，原来他看林润那种情景，怕他说出悖逆之言，牵连自身，早早将下人屏退。
　　待到林润醒转，罗英取来一百两银子给了林润：“我拖家带口，小孩尚未满月，也害怕诛连之祸，古有方孝孺被灭十族之例，不敢不引以为戒”林润眼角含泪行了礼：“今日一别后会无期，只得各自珍重”
　　罗英目送林润离开，眼圈亦泛红，当日伤心难过连晚膳也未用。慧娘问：“你难过吗”罗英：“放弃一个自小长大的朋友自然难过”慧娘问：“那你后悔绝交的举动吗”罗英“
　　自然并不后悔，过了今日，传令给奴役，从此林润再扣门，不得放他入府”慧娘和罗英想起林润家境贫寒，多年他父母含辛茹苦供他读书，他也常工作补贴家用，然后却得功名被夺，终身禁考的命运，又是一阵唏嘘。慧娘安抚道：“世间人各有苦痛，承担自己的那份辛苦，已实属不易，万万不可与人共情，共情乃是愚蠢至极的行为，好似将他人的棺材挪到自家哭，除了平增晦气，再无用处”罗英用胳膊圈住了慧娘：“你是我的解语花，我现在心里好受多了”
　　科考之事，在当地迎来渲染大波，这个事情罗家父母只是深感庆幸，自己孩子未卷入旋涡之中，又想着慧娘诞下子嗣，将她请到前厅说：“孩子的满月酒，我准备请个戏班子唱唱堂会热闹一些，你看你想听哪个戏班的曲目”慧娘推辞：“一切凭爹娘做主”
　　孩子满月那天，戏班子在台上表演，坐席下的看客更是乐不可支，罗家父母早已点了戏，又把戏班单子给罗英夫妻让他们点，慧娘让罗英点，罗英让慧娘点，罗英只让下人拿出纸笔道：“各自将想听的曲目写在纸上”二人双双写完，都是《桃花扇》
　　二人阐述的理由竟然也一样，眼见他高楼起，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高楼榻。二人都觉得此剧发人深醒，人生在世，自当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