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缈行》月上尺素

15、第十五章

　　千缈失了意识，眼里泛红，狠狠地盯着雪陵。

　　莲婴从未见过自家主子的绝招失过手，此刻也是惊得说不出话。

　　白衣女子向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仿佛中了魔的千缈，她摇摇头，低喃了几句什么，没有人能听见。

　　“走，赶紧走。”雪陵的语气里带着些许不确定的恐惧感，她向着莲婴，狠狠道，“把这儿毁了。”

　　说罢，匆匆离去。

　　此刻含冰殿内醒着的人不过千缈一人，雪陵一走。她眼中光芒顿失，本直挺着的背脊像是失了力气，如泥沙一般倾倒在花戾一侧。

　　千缈的体内有一股寒流从头窜到脚，所经每一处，都伴随着一股锥心之痛。她不得不强逼自己醒来，睁开眼，只见仍是含冰殿，雪陵和莲婴已没了踪迹。

　　“花戾……快醒醒！”不过说了几个字，感觉费了好大劲。

　　众人被打得躺在地上没了动静，本来早就应该醒的 ，却因为寒冰的缘故竟昏迷不醒，有一些人的身上已经开始结冰花，再这么下去，肯定会出事。

　　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了泄洪开闸的声音，依稀想起方才雪陵走的时候留下来的那句话：毁了这里。

　　含冰殿应该是个封闭的空间，什么东西可以毁了这儿？开闸？难不成，这里与无妄海相连？

　　极寒之冰不会轻易化去，若是遇上了普通的水，灌满这一个封闭的空间，没有活水之后，极寒之冰就会将其他混合起来的水也一并转化，冻结成冰！

　　“花戾！”她拼尽全力摇着熟睡之人的肩膀，“快点……醒来，快醒醒！”

　　花戾被她摇晃地终于有了一丝回应，她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一口血喷涌而出，睁开了眼。

　　“小千？”

　　千缈飞快给她擦拭着嘴边的血迹，急忙解释道：“雪陵打开了水闸，不要一会儿水就会涌进含冰殿，这种温度下进来再多水，不一会儿就会结冰将我们掩埋，我们得赶紧走。”

　　花戾点点头，记起还在一旁的沈无缺等人，点点头，说：“我去叫醒他们。”

　　“好。”千缈急得已经忘记了胸口的酸疼，地上的人少说也有二十余人，若是要一个个叫醒，还没等全醒来，估计水就涌过来了，到时候一个人都走不了，她也断然做不出来自己跑路的这种行径。

　　胸口的伤痛让她呼吸都像是吞针，她强迫自己清醒一些，想起含冰殿的构造，刚刚进来的时候还在好奇为何这儿会有八扇门，难道是因为每一扇门通向的地方不一样？想到这里，她匍匐在了地上，听了听声响，判定好了方向后，向着花戾说道：“你快一个一个把他们叫起来，我知道水会从哪里来，我去把门顶上。”

　　沈无缺和秦昇远相继醒来，一行人见此状况均是一脸茫然，一听见水流声后便都恍然大悟，神色紧张。

　　可水流来的太迅猛，千缈刚顶上门，就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冲击力，生生将这道石门冲了出去，她也应声被压在了石头下，水猛然漫进了含冰殿。众人被冲散开，一时大殿内除了水流声再听不见人声。千缈被石头压着小腿，无法动弹，偏偏这块石头异常重，水流都无法将它浮起。

　　水渐渐漫过了她的鼻尖。

　　到了绝路。

　　她的思绪缓缓又飘到了冰窟中，奇怪的是在这里的她一点儿都不觉得冷，这一次她并没有在冰窟中待多久，呼吸之间，她就到了另一处地方。

　　那是几年前她与朋友一起参加的一次雪山探险，也不是赫赫有名的雪地，只是一处鲜少人知、未经开发的雪山。半道遇到了车祸，行车栽进了一旁的山沟，当时也是这么样孤立无援，一行统共十人，好在大家齐心协力，健康的的照顾受了伤的，互相慰藉，总算在三日后迎来了救援。

　　此时的她站在当时的祸难现场，却看到了许久不联系的几个队员，还有奋力鼓舞着大家的林若兰、为受伤的队友包扎的胖子以及总在一旁沉思的老酒。

　　瞬间，泪花蒙了双眼。热泪的这一丝暖意，让她回过了神，回到了异世的这一座含冰殿中。

　　现在的处境比当日要严峻得多，没有氧气没有食物，没有可以御寒的衣物，甚至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

　　她不想死，人若是一死，就什么都没了。

　　胸前的迷穀枝忽然抖动了起来，似乎在给千缈警示，叫她不要掉以轻心，不能睡过去。

　　“你这小东西……”她用力甩了甩头，用手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几近要掐青的时候才有了痛感。

　　千缈有气无力，低头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现在她再负伤的情况下，还出现了失温的状况，实在不妙。

　　这么不知过了多久。

　　一声巨响，含冰殿的正中央裂了一道口，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司晴从半空中飞跃而下，看见了沉在水底安静睡着的千缈，不假思索跳进了洪流之中，用力一挥，压着千缈的那块石板被抬起，并将一直进着水的门堵上，同时一剑劈开了另外一道门，因地势缘故，水迅速朝那扇门流去。

　　此刻的千缈身体已经冻得成了块冰，好在还未完全结冰，鼻息仍微弱存在。

　　司晴挥手，一股力气将四周石门尽数打碎，水在顷刻间便流了出去，他紧紧用手捂住她的头，将灵气注入体内，待到千缈的身躯逐渐回温，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师……”

　　他看着怀中之人，长长的睫毛上附上了一层雪花，他又一次来晚了。

　　司晴怒极，甩出乾坤圈，圈中现出一道身影。

　　“主子。”那影子原是一条黑蛇化为的蛇身人头，虔诚地向司晴伏下身子。

　　“虞蛇，你去把那惹事之人抓回虚空。”

　　虞蛇用力点头，领命后转瞬消失在了乾坤圈中。

　　郦城东面城隍庙在一夜之间被毁了，据说在城隍庙底下还发现了一个极寒洞窟，已经被毁得不见原型，但是极寒之冰出现在郦城，本就是一件匪夷所思之事。据说收拾这地方的人发现这些地道四通八达，通向各个地方，其中有多条密道便是通往玄冰国与黄龙国相接的云城山脉，细细一想，确实让黄龙众人头疼不已，赶忙把各个地道阻断填上。

　　极寒之冰本是湮尘的功法之一，这个功法虽威力无穷，却鲜少人修炼，主要是极寒之冰易反噬，如果操控不好极有可能成为寒冰下的冤魂。极寒之冰在祭神大典之时出现，凡间众人大多都会对此有些别样的想法，以为是湮尘在伸冤。

　　不知缘由的人，只见到是极寒之冰毁了城隍庙，未曾想城隍庙底下原有一座含冰殿。

　　城隍爷与当初的众神一样，在卜国之乱中凡事不管，还给湮尘下过几个绊子，如今正逢祭神大典之时城隍庙被毁，民间关于湮尘重现的谣言又增了谈资。

　　不过郦城之人管不上天上的事，凡间的事情倒是不断，前不久虞城遭胡人入侵、虞城首领周明礼被擒的消息一出，黄龙国上下人人自危，可今日却传来虞城危机已解，胡人撤出边境的消息，均舒了一口气。

　　至于知道内情之人，比如沈无缺自是了然于心，当日青蚀王将天刑太子一并救治，压在了宫内，一国太子和一城首领，自是无可比之处。

　　沈无缺纵马从赤峰山回到了郦城，一路飞驰到了花戾的牡丹别院前，刚进院子，就见幻生端着一碗汤要踏进厢房，赶忙上前问道：“怎么样，千姑娘醒了吗？”

　　幻生摇摇头。

　　沈无缺面色阴郁，说：“劳姑姑代为通传一声，说我有事与花戾相商，在前厅等她。”

　　幻生点点头，开了厢房的门，进了门。

　　花戾正坐在桌旁，刚点燃香薰，吹灭了火折子。屋子内烧了八个暖炉，房子内十分暖。

　　“小姐，这是司晴公子吩咐熬的驱寒汤，我来给小千服下吧。”

　　花戾向着幻生点点头，说：“司晴怎不见了踪影？”

　　这几日司晴一直不分日夜陪着千缈，眼看着状况愈发好了起来，今早上却突然不见了踪迹。

　　“司晴公子今早将方子给了奴婢，说是还有点事情，便出去了。”

　　花戾点点头，走到床前轻轻摸了摸花戾额头的温度，道：“姑姑，你给小千诊诊脉，她额头有些凉，不知情况如何？”

　　幻生上前轻轻抬起千缈的手，细细把握了一番。

　　她惊恐地看向了花戾，嘴巴微张，却没有说出来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