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草》笔记

2、第一章

　　夜幕降临时，天边乌云密布，一会儿，北风呼啸，大雨滂沱。
　　街上行人屈指可数，个个一边抱怨这鬼天气，一边裹紧衣领，匆匆忙忙地钻进临近的店里避雨取暖。
　　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务实狂风暴雨的肆虐，无事自己早已成为落汤鸡的事实。她紧紧地咬住冻得发紫的嘴唇，眼神清澈坚定，双手死死地护住胸前的书包，蹒跚着向前行进。

　　“妈，我回来了！今天书店好心的刘叔叔给了我十块钱，我给你买了些止疼药回来，你吃完就会没事的。”人还未到家，小女孩就拉开嗓子兴奋地喊了起来。
　　推门进屋，好黑，伸手不见五指；好冷，如入冰库；好静，毫无声息。
　　一股沉重的不祥之感袭上小女孩的心头。
　　“妈……”
　　她跌跌撞撞的摸黑扑向床边，急切地抓住了母亲瘦骨嶙峋的手——湿湿的、粘粘的、冰冰的……
　　“不……”小女孩惊呆了，不敢置信地疯狂摇着头，“不，妈，妈，您醒醒！您不能睡不能丢下嫣儿一个人啦……不可以……绝不可以……”
　　躺在床上的妇人像是在迷雾中徘徊，她眉头紧皱，痛苦地呻吟着，双手紧紧抓住女儿的手。
　　她只有二十多岁，但是在生活与病痛的双重折磨下，昔日娇艳的脸庞，蜡黄干瘦，毫无生气。
　　最后，她终于排除万难睁开了迷蒙的眼睛，望向自己可怜的女儿，一滴滴冰冷滑了下来，隐没在空气中，女儿—她听话懂事的女儿，她可怜的女儿，她舍不得呀，但是她……
　　“对不起，嫣儿，我的宝贝，”蓄积最后一丝力气，妇人开口道，“妈妈不能再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了，妈妈真的好累，累得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妈妈……不是要丢下你，妈妈爱你，爱你胜过自己的生命，但是妈妈……”一口痰堵住了喉头，气上不来。
　　“妈，您怎么了？您怎么这么傻，我不要您死，我要您活着，好好的活着！”小女孩一边说一边吃力地扶起母亲为她拍打背部。
　　妇人咳嗽了一声缓了过来，她接着说：“嫣儿，妈妈知道你孝顺，也知道你是妈妈最听话的女儿，最乖巧、最坚强。妈妈在天堂会天天为你祈祷、为你祝福的。咳……咳……你一定好好的活着呀！”
　　“妈，我不要！我不听！快，来吃药……”小女孩想起身拿药，却被妇人抓住，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
　　“好孩子听妈妈说，不要……哭，不要……怨妈妈，妈妈已经尽力了！还有……你一定要……答应妈妈，不要……恨你爸爸。虽然……不知是何理由，但妈妈相信……相信你爸爸……他—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也要……相信他，他是你的父亲呀，是妈妈这……一生唯一爱过的男人！”
　　“为什么到现在你还对那个负心汉年年不忘？为什么不说你是恨他？为什么要像株断肠草一样愚忠愚爱？不值得，一点都不值得……”
　　“咳，咳……你不懂，你还太小，你……咳……爸爸给了……妈妈很多幸福，最……重要的是他把……你带到了妈妈身边，这一生，妈妈已经无憾了，无憾了……”妇人闭上了沉重的双眼，静静地沉沉睡去，永远……
　　“不要，我不要听，我不要相信，全是骗子，骗子……”
　　小女孩趴在母亲的身上失声恸哭，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仍无法消除心灵的恐惧、愤恨和悲伤。

　　窗外雨下得更大，凛凛的北风拍打着不堪一击的窗户，房子‘吱嘎吱嘎’地响，好像随时都会不支倒地，就像小女孩心目中的那栋‘房子’。

　　※ ※ ※ ※ ※
　　“小姐，小姐，请醒一醒。”空姐温柔的声音使莫嫣然从噩梦中醒过来。
　　“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汉城机场了，请你系好安全带，做好下机的准备。”空姐友善和蔼的笑脸映入眼底，如一缕春风注入了心田。
　　她感激地向空姐点头致谢，看她离去的背影发呆：
　　有多久没做过这个梦了，为什么么现在……？难道是因为马上就要见到那个负心汉吗？
　　不，妈妈，我答应您不恨她，但是我也不会认他，所以对于一个陌生人，我不屑有任何情感。见他是为了帮妈妈讨回一个答案，我知道那是妈妈您最大的心愿，也是您最大的遗憾。
　　她甩甩头，禁止自己再胡思乱想，把脸转向机窗外：蓝天、白云、阳光，美不胜收，温暖怡人。但她的表情依然冷若冰霜，她的眸子寒如冰库，就连她身边的空气也仿佛笼罩在无形的冰雪中。
　　“外表冷漠，内心狂热。”杜若尘曾口无遮拦地说她，其他几个也毫无异议。
　　她承认自己戴着面具，环境逼得她必须早熟，必须坚强，要坚强就要付出代价，就需褪去少女的纯真与无邪，割舍掉在阳光下无忧欢笑的权利。
　　她十岁那年，当母亲无法忍受身心折磨，割腕自尽，丢下她孤伶伶一个人时，她的人生就失去了七彩斑斓的颜色，只剩下永无止尽的黑。
　　但是，在黑暗中她并没有放弃，边努力的打工边努力的学习，废寝忘食，积极进取。她要证明给老天爷看，她一个人也会活得比任何人都好、都出色。
　　皇天不负有心人！
　　幸好她没有放弃自己的人生，不然将会跟她们——三个真诚善良、活泼可爱、聪明睿智的同龄女孩失之交臂。认识她们是自己生命中的意外，本以为自己会孤单的一生，会永远戴着伪装的面具，可是在她们面前，她可以卸下心防，脱去面具，可以肆无忌惮的哭，畅快淋漓的笑，随心所欲的表达自己心中的痛苦和脆弱，没有人会嘲笑你，没有人会挖苦你，没有人会同情你，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关心照顾和真心实意的支持鼓励。
　　有友如此，一生何求？
　　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到了目的地吗？淡然自若的可榛真的会甘愿嫁给姓洛的纨绔子弟吗？随性随意惯了的若尘真的可以装成淑女，蒙骗过关吗？不可一世的小顽真的会心甘情愿的继承母职去做低声下气的女佣吗？不会那么简单吧！？
　　祝愿她们的人生绚烂多彩！
　　想起三个死党，莫嫣然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刹那间，光彩夺目、倾国倾城。

　　※ ※ ※ ※ ※
　　汉城国政广场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四周高楼耸立，科技发达；交通四通八达，天天车水马龙。这是韩国政治、经济发展的中心地段，许多跨国公司、国内知名企业的总部都错落有致的分布于此，塑造了一片欣欣向荣的现代科技都市丛林。
　　韩国是一个以轻工业发达而著称的国家，其中的服装业和电子科技，更是个中翘楚，风靡全球。
　　而韩国服装节又以新星服装公司、幻云服装股份有限公司和大韩服装企业三大龙头为首。
　　三大集团明争暗斗，竞争激烈却相安无事，如同三座大山各具一势，各守一隅，共同进步，进而将韩国的服装业推上了一个登峰造极的太平盛世。

　　夕阳西下，朝霞满天。
　　新星大厦坐落在国政广场的正东方，与对面的幻云大厦朝夕相对。两栋大厦在晚霞余辉地映射下更加显得雄伟壮丽，气势不凡。
　　路人频频投以渴望的目光，期许自己有一天能荣幸地登堂入室，成为其中的一员。
　　唯有他，斜靠在广场中央的金属雕像旁，对眼前的一切嗤之以鼻。她好像刚刚退伍，短短的三分寸头，却丝毫不减他那帅气迷人的脸庞。
　　浓浓的英眉下是一双深邃的丹凤眼，轻蔑地睨视着远处的大楼，挺直的鼻梁，紧抿的薄唇，倔强的下巴。出色的五官衬着欣长的身材，就像是从杂志里走出来的电影明星。
　　但是他的气质却有不如电影明星那般阴柔，浑身充斥着阳刚之气。虽然非常年轻，才二十出头，可是俊美的脸庞散发出帝王般的气势，桀骜不驯，不可一世。这样一个天之骄子，自是引人侧目的焦点。无数路人的眼光从大厦移到了他身上，流连忘返。
　　他无视周围因自己引起的骚动，率性的戴上墨镜，低身拧起旅行包，转身扬长而去。

　　自始至终，男孩儿都没注意到他的身后，金属雕像的另一边，一直站立着一个全身黑的、神情冷漠的女孩儿。
　　她静静地站立着，背脊挺得直直的，目不转睛地望着对面的幻云大厦，生怕自己认错了那两个字——幻云！
　　“幻云大厦，幻云……怎么会？……”女孩儿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到的事实。
　　原本冷漠的精美脸蛋失去了冷静，清澈水灵的美眸也由原先的不屑和满满的很易转化为正经、迷惑、难以置信，樱红的唇瓣不再固执地紧抿着，微微启开，轻轻颤动着。
　　“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偏偏叫幻云？难道……不，不可能的。”甩甩头，甩掉自己的揣测，女孩儿深呼吸，在深呼吸，“不管答案如何，我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她眼神坚定地再望了一眼远处的大楼，转身默默地离去。

　　男孩儿和女孩儿擦肩而过，两人各自想着心事，谁也没注意到对方。但是，斜阳下，两人的影子却纠缠不清——好像昭示着两人即将纠缠不清的人生。
　　有时候，缘分就是这样让人莫名其妙、捉摸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