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我的黑眼圈是天生的》我还没疯呢

5、家

　　金秋奶奶看着院子里的槐树，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旁人听。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不是书承了。对于他，我曾经也怀疑过，但……相处的这二十年，我也早就把他当成我自己的孩子了。无论他是谁，是什么，他都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守了我二十年，如今，我也想让我的孩子有个好的归宿。”

　　过了半晌，祁灵才轻声道：“我知道了，你放心。”
　　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白滚滚左右看了看，跟着祁灵走了出来。等到出了院子，白滚滚才追上祁灵问道：“你想怎么做？那个妖怪没有……”
　　白滚滚话还没说完，祁灵就突然停下了脚步，一时没刹住的白滚滚一头撞了上去。
　　白滚滚捂着头刚想问祁灵怎么了，就听到祁灵说：“她的话你都听到了，所以，你想怎么做？”
　　白滚滚有些懵，以为祁灵在和自己说话，便抬起头问道：“什么怎么做？”
　　祁灵没有回答，反而是对面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我想再陪陪她。”
　　白滚滚顺着声音看去，看到了一个很普通的男人，明明是一眼看去就会遗忘的脸，但他脸上的笑却让人感觉到温暖。
　　袁书承说道：“愿意听我说个故事吗？”
　　祁灵没拒绝，袁书承便自顾自的说起来，或许是相处太久了，白滚滚总觉得这两人在这方面还挺像的。
　　从前，有一棵槐树无意间听路过的小妖说起成仙的事，他很是向往，想着自己将来也可以像他们口中的妖一样，修炼成仙。
　　他抱着这个信念，在深山老林里兢兢业业的修炼着，终于有一天修成了人身。槐树妖很高兴，但没高兴多久，就被路过的除妖师制裁了，虽然侥幸跑了，但也落了一身伤。
　　就在他躺在树后怀疑人生的时候，一个女人拉着一个小孩从他旁边路过。小孩眼尖，看到他后就拉着女人喊道：“娘，那里躺了个人。”
　　女人顺着小孩的指引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女人小心翼翼的凑过去看了一眼，就看到槐树妖一副思绪飘远发呆的样子。
　　女人喊了几声，槐树妖才慢慢回过神，看着眼前的两人有些疑惑。女人看他一副半大少年的模样，身上又是一身伤，于心不忍，便将少年带回了家。

　　从那之后，女人多了一个孩子，槐树妖多了一个家。但人妖终有别，女人寿终正寝后，槐树妖为她看顾她的孩子，最后，那个孩子也走了。
　　槐树妖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子，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就这么呆呆的坐在屋子里，守着这个空荡荡的屋子想着从前，想了很久，他终于想明白了，他想找回那个家，找回那个给了他不一样感觉的人。

　　槐树妖找了很久，终于在路过一个小镇的时候感觉到了那个很熟悉的气息。就在他欣喜自己终于找到他们时，他才发现女人气若悬丝的躺在床上，来过的医者都摇着头叹着气让人准备后事。女人的儿子趴在床边，小心翼翼的给女人喂着汤药，却也阻止不了死亡在女人身上蔓延。
　　槐树妖听说成了精的人参可以治百病，延年寿，所以他便去山上漫山遍野的寻找。等到好不容易抓到那根救命稻草后，他却发现，有的事情还是没有来得及。
　　他抱着那根迟来的稻草靠坐在女人的灵堂上，隐着身呆呆的坐了七天。他觉得肯定是这次自己耽搁的时间太久，下一次，只要自己来早些，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槐树妖又在人间徘徊游荡了好久，当再次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时，入目的还是那一片熟悉的缟色，就在他以为自己又来晚时，一旁哭到昏厥的女子和年龄尚小的孩子让他再次燃起希望。
　　这次，槐树妖没有选择现身，而是将自己的原身种在了附近的山上，那个一眼可以看到这个院子的地方。他悄悄地给他们娘俩送来食物，偷偷地在俩人察觉不到的地方守着他们，小心翼翼的守着他找了许久许久的人。
　　他看着孩子慢慢长大成人，如当年和他一起长大时一样，他看着女人慢慢老去，如当初自己所经历过的一般。他看着女人与孩子的相处，想起了自己当初成为她孩子时的样子，那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嘘寒问暖，第一次有人关心自己痛不痛，疼不疼。
　　他在山上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闲着无聊就会修修练，发发呆。每当他发呆的时候，他总是会想，自己这么久的寻找，是为了人，还是为了那个家，那个令他难以忘怀的母亲和家人。他摸着自己的胸口，那个人心的地方，始终得不到答案。
　　看着他们平淡却又安然的生活，槐树妖以为这一世的他们可以少受些苦难，却没想到，意外还是发生了。在得知孩子出了意外后，槐树妖便马不停蹄的找了过去。找到的时候，只有一车冰冷的尸体和无尽的绝望。
　　世人总以为妖怪拥有法力，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但却不知道，他们也有无可奈何、无能为力的时候。拥有力量，却救不了自己想救的人，只能看着他们一次一次的死去，仿佛时光倒流，一切痛苦都在不断重演。
　　人死了，真正痛苦的人是活下来的人，这是槐树妖在经历过这三世后知道的。他守着孩子的尸体守了好久，最后把他带回了自己原身处，一点一点的把他身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将他埋在了自己原身附近，为他立了块碑。
　　最后在他的墓前变成了他的样子，回到了那个他熟悉的小院，回到了那个母亲身边，成为了死去的那个人活了下去。

　　袁书承顿了顿，说道：“她是我的母亲，我想陪着她，为她养老送终……带上他的份一起……”
　　白滚滚眼睛直直的看着袁书承，语气很低，问道：“那你之后要做什么？”
　　袁书承笑笑，说道：“我希望下一世，我还能成为她的孩子，和另一个人一起。”
　　“你，不累吗？”白滚滚问道。
　　袁书承看了眼不远处的屋子，摇了摇头。白滚滚见状，再没说什么。
　　祁灵叹道：“妖管局，你知道，如果无处可去，你可以过来。你……母亲那边，我们会让她安心。”
　　“谢谢！”袁书承朝祁灵认认真真鞠了一躬后，便朝着不远处的屋子走去。
　　刚巧，袁书承一进小院，金秋奶奶就出来了，手里拿着壶，似乎要继续给她的菜浇水。袁书承见状，连忙接过壶放在一旁，拿了根椅子，让金秋奶奶坐下。
　　金秋奶奶无法，只能乖乖在榆树下纳凉，一边笑着看袁书承弯着腰浇水，一边唠唠叨叨问道：“今天怎么样？累不累？”
　　袁书承笑着，手上动作不停的回道：“挺好，不累。今天晚上给妈做好吃的。”
　　“哎呦，费那些钱干嘛！”金秋奶奶虽在责怪，但眼神里的温柔和疼爱却依旧没变。
　　袁书承放下壶，过来给金秋奶奶弄了些水果，说道：“那里是费钱了，给妈花钱，不是天经地义吗？”
　　“哎呀，你啊！”金秋奶奶笑着戳了戳袁书承的头，袁书承也不恼。笑吟吟的递了瓣桔子过去。

　　白滚滚看着眼前这一幕，问道：“这样就可以了吗？”
　　祁灵点点头，道：“妖，向来执拗，随他去吧。”说完便转身走了。
　　看着祁灵走了，白滚滚连忙跟上去，走出几步又回头张望，看着那郁郁葱葱榆树下的一对平凡寻常的母子，想起俩人之前说的话，一人道今世，一妖诉前生，他们拼拼凑凑，就把他们的故事连成了一个家。
　　母亲、家人吗？看到他们，白滚滚忍不住想起了风栖山里的桃婆婆和与自己走散的红音，情不自禁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