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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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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栀开花了。
阿贝多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饱满的花蕊盛开得热烈，花枝上的倒刺勾住他的手套，修剪过的花枝流下嫩绿色的汁液，泅湿了掌心的一片暗红。闲置多日的花瓶迎来新的生机，阿贝多倒了一点试管中的液体进去，希望这点微不足道的在意可以让这束花的花期久一点。
做完这一切，炼金工坊的门被敲响，阿贝多打开门，发现来者是艾伯特先生。
“阿贝多老师，有您的一封信。”
“好的，谢谢。”
接过宝石蓝色的信封，封面写着漂亮的花体字——阿贝多收，依旧是抹去了寄信地址。
这是艾莉丝女士数月之后的第一封来信，自从她告别蒙德，周游提瓦特以来，阿贝多时不时会收到一封来自艾莉丝女士的信，他已经习惯了。
灯光下，阿贝多打开信纸，熟悉的花体字跃入眼帘：
阿贝多，这封信，主要是道个别。
我将和莱茵随同法尔伽前往烬寂海，那是一处无风之地，亦是世界的边界，莱茵坚持认为那里有自己想找寻的真相，而我有不得不完成的任务。法尔伽带走了骑士团绝大部分精锐，好在琴已经成长起来，足可以胜任代理团长一职。蒙德的安危暂时拜托给你们了，还有可莉，她非常依赖你，我相信即使我不在，可靠又聪明的小阿贝多依然可以照顾好她。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你不会再收到我的来信，但我相信，循着风的指引，我们终会有再见的一天。
01
在阿贝多的记忆里，这是他待在这间炼金室的第六天，前三天莱茵多特教给他基本的炼金术语，之后便交给他第一个任务——厘清这间炼金室内所有的炼金器具，并尝试用炼金术创造一束花。
“不如就塞西莉娅花吧，可以吗？”莱茵多特说，“炼就你的材料里也有塞西莉娅花的成分，这个任务并不难，阿贝多，三天后我来检查成果。”
莱茵多特，这个创造他的女人。她冷淡，严谨，却掌握着世人好奇艳羡的神秘的炼金术。
“阿贝多，从今天起你就叫阿贝多。”莱茵多特对他说，“跟着我学习炼金术的过程中，我会随时有一些课题交给你完成。如果你做不到，我就抛弃你。”
而被抛弃的产物，大多喂给了杜林，那条葬身于雪山的魔龙，只有小部分被莱茵多特定义为不值得花时间处理的实验垃圾，所以干脆直接扔掉了。
阿贝多知道，如果自己不够努力，他就会成为“垃圾”中的一分子。
指尖凝聚起金色的光芒，待光芒散去，一朵洁白的塞西莉娅花躺在手心，尽管它是那么柔弱且无生气，但应该可以向莱茵多特交差了，毕竟阿贝多满打满算只学了三天的炼金术。
“你已经掌握怎么炼成一朵花了。”莱茵多特注意到实验台上的塞西莉娅花。这一趟她出门了三天，回来的时候阿贝多正安静地坐在书架前看书。
尽管留足了三天的口粮，但是莱茵多特还是有点担心阿贝多。毕竟按照人类年龄计算，阿贝多现在只有七八岁，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可以做饭养活自己吗？
养孩子真的好麻烦。莱茵多特心里想着，拿起那朵快要干瘪的塞西莉娅花。
阿贝多一直都很安静地看着莱茵多特，这个举动是在等待莱茵多特交给的下一项任务。然而莱茵多特只是用炼金术让这朵塞西莉娅花重新富有生机，便将它插进了花瓶里。
“你知道吗阿贝多，不人为介入的情况下，想要自然生成黄金，需要杀死一个八倍大的太阳。”莱茵多特的手抚过花枝，“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莱茵多特时常带着阿贝多前往各处遗迹探险，有时候也会对着阿贝多讲一些他听不懂的话题。师父来自坎瑞亚，一个早已覆灭的国家，除此之外，阿贝多并不知道更多，那个时候莱茵多特讲的话题也许根本没有指望阿贝多能够理解，但是阿贝多已经学会了尽可能地分辨师父话中的要点，熟练地使用炼金器具，细致地为师父整理实验进度，尽管莱茵多特并没有那么细致地教他，他总能得到莱茵多特的一句“做得不错，阿贝多。”
“黑土，是炼金术的语源，也是生命的根基，白垩，是你，无垢之土创生原初之人。”莱茵多特松开手，培养槽破裂碎了一地，“这是诞生。”一只蝴蝶振翅而飞，在阿贝多的肩头略作停留便抖动翅膀，向更高处飞去。
“能理解吗？”莱茵多特问。
唔……
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目光仍旧追随着蝴蝶的阿贝多，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若不是翡翠色的眼眸不时转动，他精致得就像一尊没有生气的娃娃。完美的炼金产物无法避开与生俱来的淡漠，缺乏共情与新生的喜悦，莱茵多特唤回阿贝多的心神，对方的瞳孔有着被惊到时特有的一瞬放大，这个时候他又很像一个满怀好奇心的孩子了。
“现在给你讲这些还是有些早。”莱茵多特搅拌着锅里的鱼汤，“生命诞生带来的喜悦是很珍贵的，可惜你缺少了这一步，得想个办法补上这一层差距。”
事实上阿贝多刚才根本没听清莱茵多特说的话，他只是目光下意识追着莱茵多特的举动，而心里想的是一早莱茵多特让他记诵的提瓦特植物图谱。一整天除了做实验就是在记诵各种从未见过的动植物，阿贝多还是感到无可避免的疲惫，这一瞬间的走神不知道莱茵多特是否有觉察到，他接过鱼汤，扮作一个乖巧听课的孩子，果然莱茵多特没有怀疑。
他通过这种方式“骗过”莱茵多特几回，反正之后总是能够通过其他方式补回来，为此阿贝多选择当下闭嘴。
莱茵多特的研究场所并不是固定的，阿贝多时常和她深入要么是险象环生的地底遗迹，要么是荒无人烟的丛林暗峡。他的身边只有莱茵多特，换句话说，莱茵多特等同于他在这个世界存在的唯一意义。
除了理论知识，莱茵多特还会刻意锻炼阿贝多的自我生存能力。她会在两人深入某处遗迹探险时突然消失，留下阿贝多一个人应付困境。
第一次是在璃月层岩的地底，暗无天日幽深暗峡和藏在暗处伤人的泥泞沼泽。阿贝多取来莱茵多特需要的矿石，却发现莱茵多特已经消失，那时还是有一瞬间不可抑制的慌神，很快师父曾教导过的“任何时候都不可以让自己显得慌乱”重新占据心头，阿贝多收拾好研究笔记，沿着地下暗河寻找莱茵多特，几声“师父”回荡在幽深的洞穴中。那次探险令阿贝多摔伤了胳膊，使得莱茵多特不得不带他回到地面休整。
“听着阿贝多，我不可能永远都在你的身边。”莱茵多特一边说着，一边为阿贝多的胳膊上药，“如果你不能令自己强大起来，我依然会抛弃你。”
“要记住，遇到任何困境，你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
之后他们再次探险另一处遗迹，莱茵多特故技重施。有了上一次的经验，阿贝多知道这是莱茵多特给自己的新的机会，他按照师父的要求找来需要的实验材料，依靠自己的分析判断破除沿途的机关，遗迹长年深埋于地底，魔物丛生，他还不得不分神应付突然出现的魔物。
他将自己保护的很好，莱茵多特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阿贝多一剑刺穿了大蛇的身体。
古代遗迹内不仅有常见的爬虫，也会有变异的蜘蛛，爬蛇之类的生物。
不知是否是尚未察觉莱茵多特的出现，阿贝多将剑拔出，不忘看一眼怀中的笔记是否有沾上血迹，大蛇倒在脚边失去生机，阿贝多后退两步，那条蛇就被藏在暗处的同类拖回了洞穴。
这一瞬间的冷静与淡漠彰显了他身为炼金造物的身份。创造可以给予最完美的材料炼就，但有些东西并非与生俱来。
莱茵多特拍拍阿贝多的肩膀，示意自己回来了。
在那之后，在阿贝多的记忆里，莱茵多特再也没有不打声招呼就突然失踪的时候。
这次的遗迹探险很轻松，莱茵多特只需要记录几份文字资料。在莱茵多特身边待久了，阿贝多有几次动过心思问问莱茵多特坎瑞亚是怎么回事，可是每一次莱茵多特都像是会读心术一般，用古文字的抄写与翻译之类的工作转移阿贝多的心神。
阿贝多还是太小了，莱茵多特想。尽管他的学习能力非常好，但精力跟不上时有发生。今晚做完最后一段文字翻译工作之后莱茵多特就让阿贝多休息了。她看得出来方才的授课阿贝多在走神。
蜷缩于角落的阿贝多仍然维持着睡在培养皿时的姿势。双手握拳置于胸前，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连呼吸都是如此安静。在阿贝多诞生之前，莱茵多特从未想过自己可以完美炼就一个婴儿，当阿贝多在培养皿中睁开双眼，翡翠色的瞳孔寻找到焦点落在自己身上时，莱茵多特仍旧不免为一个生命的诞生而惊叹。
这是黄金莱茵多特最完美的作品，代表着炼金术最为折服他人的集合。自黑土诞生白垩，作为原初之人的质料，抽离了一切杂质，准备好接受新的知识。即使阿贝多现在依旧会提问一些不懂的问题，但是他对知识的吸收能力非常强，莱茵多特给他布置得课题越来越复杂，可是阿贝多究竟能不能承载自己内心深处的期望呢？莱茵多特缺乏参照，倘若阿贝多有一天走到了连自己也无法更加接近的位置，剩下的路可能真的需要他自己走了。
不过，现在需要考虑的是，该带阿贝多去人类环境中体验一番了。
如果莱茵多特不和他说话，而阿贝多又没有问题需要请教，他可以独自摆弄炼金器具一整天。
这样可不行，有些东西还是需要亲身体验的。莱茵多特想。
第二天是个不错的天气，阿贝多询问莱茵多特今天是否展开新的课题，但是莱茵多特摇摇头，俯身说道：“今天带你去城镇里逛逛。”
“那今天的实验不做了？”阿贝多问。
“实验是做不完的。”莱茵多特叉腰，“总是让你待在地底，对你的身体也不好。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回城镇。”
阿贝多点点头，乖巧地整理散落在实验台上的实验记录。事实上，营地内的打扫与整理都是阿贝多做的，莱茵多特对这些小事根本不感兴趣，加之她时常丢下几句课题要求就离开，所以阿贝多很早就学会了自己寻找实验用的材料，处理实验装置，记录实验数据以及整理各种笔记。
看着阿贝多有条不紊的整理出行需要带的物品，莱茵多特也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太会甩手了。阿贝多根本就不会像普通人类幼崽一样对自己撒撒娇，也没什么明显的情绪起伏，莱茵多特甚至都摸不透阿贝多什么反应是开心，什么反应是抗拒。
在阿贝多整理东西之际，莱茵多特提笔给老友艾莉丝写了一封信。
艾莉丝：
这可能是我进行的时间最短的一次研究了。为了小阿贝多的身心健康着想，我不得不带他回到人类世界中生活一段时间。上次我和你抱怨养孩子好麻烦，当妈又当老师，既要照顾他的健康，又要传授知识。要是能一觉醒来，阿贝多什么都掌握了就好了。不过我还是觉得人类照养孩子更麻烦，至少在我的教导之下，阿贝多现在完全可以生活自理。听说蒙德最近在庆祝节日，我们也许会去蒙德拜会你。
既然决定回城镇，用鸽子就可以传信了。
回到热闹的城镇，莱茵多特询问阿贝多有什么想要的，得到的回答是摇头。这个时候莱茵多特意识到另一个问题：阿贝多真的不会向自己提要求。
是太独立了吗？艾莉丝来信也提到过对待幼崽要有耐心，要陪伴。
可是她觉得阿贝多现在就已经不太需要自己了。
在贩卖果蔬的小摊前站得时间有些长导致摊主看两人的眼神逐渐变得意义不明，阿贝多出声道：“师父？”
“嗯？”莱茵多特回神，用比较洋葱和胡萝卜哪个更好吃的认真态度，若无其事地说，“阿贝多，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
莱茵多特对吃的需求很低，大多时间忙起来她就不记得吃饭了，作为黄金，即使长时间不摄入食物也不会对莱茵多特的身体健康造成影响。可是阿贝多不可以，以人类的年龄计算，阿贝多现在还是个小孩子，虽然炼金造物和人类在年龄划分上不能简单的一概而论。
“是自己做饭吃还是餐馆里吃。”莱茵多特给了选择。
阿贝多略作沉思，“去餐馆里吃吧。”
由于莱茵多特对食物品质的不计较，间接影响了阿贝多对食物的要求。不管好不好吃好像都对阿贝多没什么影响，吃得也非常少，给人一种没吃几口就饱了的感觉。
莱茵多特开始思考给艾莉丝的信中忘记加上一点：阿贝多的饭量实在太小了。
时令尚是春日，街头多得是售卖风筝的摊子。广场与城外的空地上，前来放风筝的人一波接着一波。阿贝多经过栈桥，看到一位妇人为孩子系好风筝，由于技术不精，试了好多遍才成功让风筝飞上天。
那是一只蝴蝶状的风筝，阿贝多记得莱茵多特第一次为他展示炼金术技巧，就是炼化了一只蝴蝶。
这一幕落在莱茵多特的眼睛里，阿贝多表现出的小小的好奇，这一刻他就像一个真正的人类。
“想放风筝？”
“我不会放风筝。”
“可以试试，如果常规方式飞不起来，还可以用特别的方法。”
阿贝多发誓，当时的他确实没听懂莱茵多特这句话的意思。而两人带着蝴蝶状的风筝来到城外却怎么也放不起来时，莱茵多特终于“忍无可忍”，使用了炼金术让风筝顺利升空。
之后风筝越飞越高，几乎要变成小小的一点。莱茵多特对风筝失去兴趣，干脆交给阿贝多，自己到一旁等着。
像风筝这样飞起来就充满不确定性的事物，是不可能安稳待在一个地方的，阿贝多不得不拽着风筝线东跑西追，最后也许是觉得无趣了，便松了线头，任凭风筝乘风越飞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为什么放了风筝？”莱茵多特问。
因为蝴蝶唯有振翅而飞，阿贝多心想，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我觉得它会更想回到天上。”
莱茵多特深深地看了一眼阿贝多。她开始思考，是不是到了离开阿贝多的时候。
两人翻过城外一处陡峭的山头，山脚露出一个废弃的洞穴，看起来像是人工开采后又废弃了。
这个时候距离城镇已经有一段距离，这一路上莱茵多特采了一些地栀和香茅草。
两人走进洞穴，一侧壁上还裸露着古树盘根错节的根茎，洞里有一股腐朽的气息，以及并没有什么别的暗道。
“给你做一道非常好吃的菜。”
莱茵多特嘴里说着，使用炼金术幻化出两个玻璃瓶，然后在阿贝多的注视下，稳稳地捕捉了一串黑色的蜘蛛。
“用香茅草裹上蜘蛛，再盖上地栀，最后撒上一些香料，用火烤出来非常美味。”
尽管阿贝多对吃的没什么要求，可也忍不住觉得吃蜘蛛这种行为有些难以理解。
莱茵多特的保证是如此信誓旦旦，真实到阿贝多已经说服自己，尝试吃了一串烤蜘蛛。
好在味道确实不错。
之后两人又在附近研究植被，莱茵多特不时指着一些珍奇的植物询问阿贝多它们的用途。阿贝多都能一一作答，碰上千年古树，阿贝多还会爬到树上进行研究，向树下的莱茵多特汇报自己的观点。
偶尔碰到一些年久的机关，阿贝多还要回答莱茵多特运作的原理。
她们沿着大路而来，又逐渐深入小径中去。这种沿路观察研究的经历莱茵多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阿贝多作为更加辛苦的一方，不仅要跟上师父的节奏，还要时不时回答师父抛出的问题。
莱茵多特看着他鼻尖已经微微有汗，便出声说道：“到前面的湖畔歇一会儿吧。”
头顶是枝繁叶茂，阳光被切割成细碎的小圆点，在地上滚来滚去，低头是松软的草地，湖里不时有鱼跃出水面。阿贝多掏出画板，觉得此处风景不错，值得画下来。
这些日子，他找到了新的研究事物的方法——绘画。将事物以线条组合的方式严谨地呈现出来，在勾勒过程中逐渐领悟它的变化，往往画未成，他就得到了想知道的答案，时间久了，绘画也有了点打发时间的功能。
莱茵多特看着阿贝多笔下的蓝天，说：“阿贝多，真实的天空是否像我们看到的这样。”她提笔点了几颗星星，“如果黑夜与白昼是相对的，那么天空与大地谁又能说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样。”
“这个世界的真相与意义远远不止这些，阿贝多，想去世界之外看一看吗？”
而这次的问题，莱茵多特并没有要求阿贝多给出回答。阿贝多却体会到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那是比被师父丢在秘境中更为飘渺的无措感。
数日之后的一个夜晚，阿贝多在睡梦中被莱茵多特叫醒，对方拍拍他的脸蛋，示意快点起床。
“我们要去一个新的秘境。”
罕见的是，这次莱茵多特的反应甚至称得上是欣喜。
前往秘境的途径会经过至冬，这是一个冰天雪地的国度，唯有城内有些微的绿意，城外只有大片的白，植被都是稀疏且浅淡的，唯有薄荷那一点绿还能在冷冽寒风中挺直身躯。
为了阿贝多的身体着想，出发前莱茵多特就为他添置了新的大衣，此时阿贝多裹在毛茸茸的大衣里，仅露出白净的小脸蛋，苍翠色的眼睛细细观察着至冬的一草一木。
冰天雪地的场景不由得让他想到“沉睡”在蒙德雪山的杜林，冰雪之下，埋藏着无数不见天日的秘密。
阿贝多紧紧拥着莱茵多特行走，使得莱茵多特不得不时时停下来感受一下阿贝多的体温如何。
新奇的环境令阿贝多的问题变得有点多，不知是否是想到死去的杜林，她的另一个孩子，这一刻莱茵多特突然有种重重的责任感。
知识的传授打发一路的无聊，在快要离开至冬的时候，雪终于纷纷扬扬的落下来。
洋洋洒洒的雪花落在肩头，很快地上重新覆盖一层白。阿贝多俯身抓了一把雪，冰凉的触感渗进皮肤——这就是雪的感觉吗？杜林，这就是你最后选择的归宿吗？
阿贝多抬头看向黑压压的天空，雪花之密，令他几乎无法长时间睁眼。
他站在雪地里，像是能与雪融为一体，又像是天生就是雪的一部分。
来时轻巧不张扬，去时无声又无息。
莱茵多特突然问他，“阿贝多，你喜欢雪吗？”
“什么叫喜欢？”
“喜欢就是你会希望永远和对方在一起，习惯它的存在，并且在记忆里留下难以忘记的印象。”莱茵多特说着，轻轻一点阿贝多的脑袋。
“原来这就是喜欢。”阿贝多小声回答，“如果可以，在雪山之上做实验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如果师父也在的话就更好了。”
莱茵多特知道自己一定笑了，她甚至蹲下身紧紧抱住阿贝多，抚摸着对方柔软的发丝。
阿贝多是她最完美的作品，她对阿贝多的了解细致到皮肤的寸寸肌理，而这一刻她所获得的满足竟然比过去许多许多年的收获都要强烈。
“只有你，是唯一的阿贝多。”莱茵多特细致地为他整理好衣领，掸去肩头的积雪，透过那双翡翠色的瞳仁，她几乎看到了那个当初为了炼就阿贝多，日日夜夜勤恳实验的自己。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你自己，阿贝多这个名字只属于你自己。”
那个时候阿贝多从来没意识到这个名字之于自己究竟是怎样的意义，或许在很久以后，他看过更多被丢弃，不被允许拥有名字的失败品时，才会回想起当时莱茵多特的语气。
他想，莱茵多特，他的创造者，终于认可了他成为“人类”的潜质，享受这份无所顾忌地诞生于世的喜悦。
那次的秘境探险异常凶险，抵达秘境深处的时候，阿贝多竟然有一种久违的虚脱感。
“去休息一下吧，剩下的我来处理。”
尽管睡前告诫自己只睡一会儿，然而阿贝多醒来时像是已经过去了无数个时辰。
师父坐在角落，捧着方才得到的圣遗物。阿贝多记得睡前，师父就一直在看这件圣遗物。难道这么久了，师傅都没有动过吗？
“醒了的话，先吃点饭，然后把今天拓印的古文字整理一下。”
做完这一切，莱茵多特又让阿贝多去采集一些秘境里特有的一种植物。
纳贝里士之心，莱茵多特抚摸着圣遗物斑驳的表层，那里面蕴含的思念让她的精神一时有些难以承受，长时间以来的寻找似乎就是为了这一刻。自成为黄金以来，她的目光就逐渐跳脱提瓦特，那虚假之天，真实之海，那深渊的涌动，那世界的泡影，非真非虚，天空的另一面是过去途径的世界。
她决定离开这里。
灯光下，她为阿贝多留下了一封信，还有包含了自己理解的《大仪秘典》，以及一封推荐信。她相信，再将阿贝多留在身边已经无意义，她能教授的知识早已倾囊相授，阿贝多是她给自己最后的一份礼物，就算自己不会再回来了，阿贝多也一定会比自己走得更远。
莱茵多特消失了，从那天起，她再也没有在阿贝多的世界里出现过。
阿贝多走过了和师父一起去过的很多地方都毫无发现，就像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这个人存在过一样，彻底消失了。
那封信里提到：
阿贝多：
师父离开了，不必特意寻找我，你已经出师了。作为“白垩之子”，是黄金莱茵多特最完美的作品，拿着我给你的介绍信去蒙德，寻找一位名叫艾莉丝的人，我相信她能给你需要的东西。
作为你的老师，这是我给你留下的最后一个课题：向我展示世界的真相与世界的意义。
有那么一瞬间，阿贝多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和被师父当作垃圾无情丢掉的那些产物没什么不同，在这个世界，他只有自己了。
到蒙德寻找艾莉丝？阿贝多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为什么是蒙德？师父为什么会给我留下这个课题？我真的能完成它吗？
我真的还能再见到师父吗？
带不走的炼金器具与实验记录都被阿贝多销毁了，真正踏上旅途时他只有一个随身的背包。
从秘境出发向蒙德方向，要经过漫长的旅途，每经过一个熟悉的地方，阿贝多都忍不住停下来寻找，又一次次无功而返。
风雪留在身后，至冬逐渐淡出了视线。人造人的生命漫长而又无终点，阿贝多甚至怀疑他永远都见不到莱茵多特了。
很久以后阿贝多回想那一天，都会反复确认脸颊的干燥是否是记忆出现了偏差，他想，那或许是他第一次体验到“人类”的情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