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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十五面君前 榴花开欲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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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生在呼吸之间,林绻抬眼,便看见淮古白月白曲领上骨肉分明的侧脸。
而他的另一手,正掐诀封住作乱的蛇妖。
林绻借着腰上的力直起身时,只觉得丢脸丢到家了。
又一想,淮古白不像林渊欣好接触。
虽然是物理意义上拉近点距离,也算是阴差阳错的,与淮古白有了更多交流。
只是尼古拉斯林傲天一点也不帅。
林绻苦笑着道谢,又让淮古白把这只大蛇暂时封印起来,等柳散来了再做处置。
讨了个没趣?淮古白看林绻刚才还眉开眼笑的,这下却冷了脸,不由蹙了下眉。
在周围加了一层结界,又处理了后事,回府时林绻便觉得,之前粘稠陈旧的气息似乎有所消散。
没有医修,府中的人还得过两天才能恢复。
林绻算着柳散明早也该到了,眼下没什么事,就让淮古白去与冯府交代,自己先休息了。
两个道士早为他们安排了住所,琐事太多,只收拾了西边一套里外间的屋子。
林绻简单洗漱,选了外间屋住下。
可能第一天见人太费神,明明没亲自做什么,林绻还是觉得很疲惫。
脱外衣时便哈欠连天,放下床帏后,他就沉沉睡去。
似乎闻到温柔宁神的香味,林绻觉得有东西轻柔的划过他的脸。
像春风微雨,却更有质感,睁开眼,不知身在何处。
眼前是几架衣架,有的搭着柔滑的绸缎,有的是平整的外衣。
耳边传来机杼的声音,林绻拨开眼前的绸缎,看到远处织机边坐着一个清瘦的女人。
刚想上前,机杼声断,清甜的问候与高大的身影前后相和。诡异的场景变得陈旧鲜活。
这是一个女子的梦。
妻子欣喜的给丈夫试刚绣好的秋装,丈夫穿着新衣拜访了老师与同年的举人。
九月十五,文人雅士赏花醉月,不久丈夫身上的绣品便引得名流青睐,丝织生意蒸蒸日上。
丈夫放下文人心事、风月长情,成了富甲一方的绸缎商人。
场景一换,粗服乱头的稚嫩青年与幼虎间剑拔弩张,身后少女灵巧的手指也鲜血淋漓。
少年自损八百却博得美人倾心,随后是洞房花烛,山盟海誓。
少女带来了丝织的买卖和绝佳的绣工。八月裁秋装,青年提桂榜。
少女红颜零落,而她的绣品却有市无价,并渐渐传到仙人城下。
青年逐渐有产有田,除了丝织又做了草药的生意。
常年操劳让女人羸弱到绣不起针线,床帏的灰带着陈旧与劣质香片混杂的气息。
府内待售的名贵药材满库,女人从病到死,却没吃满值一两银的药材。
红白喜事不过七日,未见新人笑,未闻旧人哭,嫁娘到前女人的房屋已清理干净。
只是西南院内的石榴树,比上次办喜事时开的更红。
林绻大抵受那缕进入身体的粘冷气息影响,总是站在女子的视角,悸动、欣喜、猜忌、疲倦。
病逝时不牵不挂,十五年的爱恨换了满怀难离去与不甘心。
林绻到底并非归人,况且有强大的神魂,这梦虽真却难以将其撼动。
不多时又做了个梦,这似乎是小蛇的记忆,林绻看见一个小巧少女。
小巧少女手心温热,抚摸着未化形的小蛇,小蛇乖乖的,好像是她的宠物。
刚准备仔细看看,却听见淮古白的呼声,林绻忙坐起来。
“古白,有什么变故?冯府怎么样?”
“冯府没什么事,倒是你越活越回去了,竟让魔气牵着走。”
柳散站在他床头,刚才按在额头的剑指,还在泛着白灰色光晕。
“多谢柳宗主相助,魔气不碍事,只是魔气的主人托了梦,贪睡了几个时辰。”
林绻看柳散在自己做梦时到了,只觉得不妙,便转移他的注意,提到梦中的事。
柳散断了灵力,“魔气的主人?”
林绻将他在蛇妖体内的发现与刚才的梦境说了一遍,又提到刚进门时西南角气息尤重。
柳散明白了情况,轻哼一声。
“又是些痴男怨女的腌臜事,去找几个老人来问问。”
淮古白当下叫来老点的家仆问话,林绻的梦属实。
绣娘也算借蛇妖之手报了仇,此事他们也管不到。柳散又要提蛇妖问它有没有同伙。
蛇妖被关在一只莲蓬里,淮古白捻出一枚莲子,蛇妖长大成碗口粗的蟒蛇。
“这白蛇有些年头,成色不错。”
柳散眯着眼打量蛇妖,蛇妖身子一卷,对柳散斯斯吐信。
林绻蹲到蛇妖面前,开始盘问事情的经过。
蛇妖本就是为了报恩,如今被打的明明白白,也毫不隐瞒的说了整件事。
原来他离去化形前,在秦氏体外附了一丝魔气,方便寻找。
找到秦氏报恩时,发现她体内有一团别的魔气。
本想寻法相救,无奈与护院起了冲突,慌乱中他将秦氏带走,吞了那魔气。
秦氏为魔气所困,之前便病了好些时日,一时间竟昏迷过去。
那魔气在他体内冲撞,使他身心受损,让他纵梦害冯府一家。
“满口委屈,不过是编理由为自己开脱,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魔气。”
柳散冷哼一声,单手掐住蛇颈,两把灵力化的长针钉进穴道,蛇妖扭曲的更加厉害,百般挣扎。
不多时只见一股黑气漫了出来,逐渐漫了整个屋子。
林绻还在蛇妖面前观察那长针,被淮古白拽了拽袖子,带到身边去。
“魔气伤身,师尊小心为好。”
林绻应下,看着魔气稍微皱了皱眉,柳散脸上也不那么好看。
“那绣娘死了多久了?”
“与秦氏嫁人同年,有十五年。”淮古白回答到。
“柳宗主,这魔气可是有古怪?”林绻有些不解,抬眼问到。
“林绻,你看不出这是怨气?十五年怨气早该散尽了,我看你倒是古怪。”
“百年不闻窗外事,小弟愚钝了,还望柳宗主莫怪。”
惊觉不妙,忙拿二百年闭关开脱,即使被柳散任认为自己愚钝,也比现在被发现换了芯子好。
“不错,你这二百年过的是真糊涂。”
不知为何,柳散似乎很针对他,当下说话时语气也颇为不善。
“师叔开玩笑的,要不是师尊,弟子也发现不了这蛇的异样。”
淮古白微微向前挡开两人,忙打圆场。柳散看林绻藏在淮古白身后,又火大了几分。
“这点问题都发现不了,他做什么仙师。”柳散将搓成莲子的魔气扔给淮古白。
“既然什么都不懂,不如放下身段问问你徒弟,不是谁都心甘情愿把功法留给你。”
柳散冷笑着说,让淮古白收了蛇回宗找他,自己大步离去了。
脸上未显,林绻心里不悦,对学生他有无尽的耐心,但柳散比他都老,怎么还这么气盛。
况且功法他学会了,林绻的义务他尽心尽力的学做着。
林绻本人本就疏于历练,加上闭关,不一定反应的比他快,怎么就算他古怪呢。
刚才他说功法,林绻一想,明白了,原来只是个为没事人鸣不平的。
师祖把功法传给自己而非师兄,与他无关,他到看不过眼了。
“师尊,柳峰主所言您不要上心……”
淮古白皱着眉头与林绻讲,林绻矮他将近半头,淮古白没刻意俯身,却还是含胸垂首。
“柳宗主心直口快,况且我确实该学学了,不然也难服众嘛。”
林绻敷衍答对,勾唇一笑,像是没发生过刚才的事。
柳散早处理好冯府的残局,天已泛白,林绻和淮古白去南院,说明事情结果。
“冯老爷真勤奋,我要有这么大家业,早睡到日上三竿了。”
林绻出现在冯老爷居所前,半开玩笑的说。
“仙君快别折煞我了,您是仙人,我们哪能和您比,仙师快请坐。”
冯老爷状态稍微好一点,往里让林绻。林绻看他头发花白,不由想起梦中那个青年。
两人没有就坐,只是简单说了情况,被冯老爷满面春风的送走。
御剑回名石亭交完差,林绻便进了剪云塔,柳散说到在理,想教学生,还是自己先弄明白吧。
洗石峰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中间顾云春又来看一次,让林绻过几天去青石院见见峰主。
林绻日日在剪云塔看先人古籍,他脑中有些常识,只是百年不用,看一眼书就能捡起来。
他将剪云塔中的藏书重温个大概。被这个世界的仙鬼魔妖多到麻木。
期间林渊欣来通报过草石庐对那魔气的检查结果,林绻听后思索良久,又继续翻阅如海的书籍。
淮古白回到自己的住所,这几天一直没在,窗户椅子还是林绻来那天的样子,几片松针散落在榻上。
简单收拾一下,组合小榻接缝处夹着一根黑色长发,头发微凉滑顺,发质偏硬,看来不是他自己的。
缠上手指,淮古白靠着窗子轻轻一笑。
没想到林绻是这幅样子,像是初入仙界的毛头小子,对什么都好奇,也下不去狠心。
不知是装出的温良样,还是单纯的犯傻。
跟着林绻,做出稳重乖巧的大弟子样子,从他那弄点天材地宝或者洛梦的灵器。
等好处捞个差不多了,再回魔界“继承”魔尊的位置,会比现在直接回去省力得多。
要是有一天林绻去凤灰山剿灭这个他亲手教出的魔头,不知会是什么样的神情呢
手上燃起一缕魔气,头发灰飞烟灭,淮古白在小榻上坐下,开始打坐。
林绻刚出剪云塔,就见林渊欣来通报。
明天是面见峰主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