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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   现在还不算特别晚,医院里面灯火通明。

      雌虫已经被抬进去做手术,跟着下车的耶尔被亚雌护士带去缴费,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和单子塞了一口袋。

      耶尔看看单子又看看余额,叹了口气。

      捡一只雌虫真费钱啊,再折腾下去他光脑里的余额可真的见底了。

      “觉得贵之前就不要打那么狠啊……现在已经进手术室了,能不能保住一条命还难说呢……”

      窗口处给他打单的雌虫突然低声说了一句,光闹悬浮屏上的光反射在眼睛里,他的眼眶竟然有些微微泛红。

      旁边的亚雌在桌子底下推了他一把,暗示他别乱说话,要是被雄虫记恨上没有好果子吃,那名雌虫咬住下唇闭了嘴。

      耶尔抬头扫了他一眼,随手将单子塞进口袋。

      “路上捡的,名字都不知道是什么呢。”

      他说完就跟着护士离开,没再看那个雌虫的表情。

      *

      雌虫已经被推进手术室,红灯亮起,耶尔捏了下眉心,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没过多久就有医护急匆匆地跑来,紧张地低声道,“阁下,您可以到专属的接待室等候,我们已经准备了……”

      “谢谢,但是不用了。”

      耶尔侧头凝视着紧闭的门,声音很轻,“让我自己坐一会吧。”

      从路过黑市到遇见雌虫,再到现在,不过才过去了几十分钟,上涌的血液消退,那股莫名的冲动也随之消散,理智重新占据上风。

      一时冲动似乎并不足以支撑刚才的举动,但也找不出更深的动机和目的。

      不管是看见广告的时候,还是被直播恶心到的时候,他都没有买下雌虫的念头。

      一方面是心理抗拒,不能接受虫口买卖。

      而另一方面,他是穿越过来的,其中原理不明,但能突然穿过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穿回去,并不适合和谁建立亲密关系。

      ……算了。

      耶尔十指交叉抵在眉心,深深吸了口气。

      让雌虫在医院养好伤,然后叫他去找工作自力更生吧。

      不必带回家也不必建立起多余的关系,就当是他的一次见义勇为好了。

      ……

      五个小时后,雌虫被转入普通病房。

      耶尔跟上去,一眼就见到□□着躺在病床上的雌虫。

      雌虫身上饱满柔韧的线条像是起伏的山峦,平静中带着温厚的柔软,那些纵横交错的伤口已经止血,袒露出内里鲜红的血肉和白骨,看起来万分狰狞。

      “怎么不给他盖上被子?”

      耶尔蹙眉,想起直播时雌虫不堪受辱的羞耻神情,将病床边的帘子拉上,阻挡了外界可能出现的视线。

      病房内站着一个雌虫医生,棕发棕眼,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正在查看仪器上的数据,闻言神情抱歉地看着他。

      “只是为了方便观察……抱歉阁下,我没有考虑到您已经厌倦了这名雌奴的身体。”

      耶尔动作一顿,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别做多余的联想,他不是我的雌奴。”

      “是吗?”

      医生疑惑地反问了一句,“可是他的颈环上已经录入了您的信息,确实是您的雌奴。”

      耶尔神情更加困惑,“他是我在路上捡到的,根本没有录入……”什么信息。

      等等,颈环?!

      一股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耶尔几乎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确实摸过雌虫脖子上的颈环,但没有找到开口就放弃了,居然会自动识别并录入信息吗?!

      他唤醒光脑,开始百度颈环和雌奴的词条。

      “雄虫在颈环上抚摸一周即被视为确认录入,在颈环中被录入了雄虫信息的雌奴,将终生归属和忠诚于雄主……雄虫有责任为其提供基本的生存条件,不抛弃不虐待……”

      他一目十行地扫完,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这个他救下来的雌虫,阴差阳错下已经和他绑定在一起,期限还是非常儿戏的“终生”。

      像是某种领养流浪猫狗需要签订的协议。

      耶尔心情复杂。

      这和刚才他想放雌虫走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驰。

      站在一旁的医生抬头看了看他,“阁下不想多费心思的话也没关系,您能将他送到医院已经仁尽义至,后续可以交给我们处理。”

      “处理?”耶尔听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微蹙起眉,“什么意思?”

      “等白天或这个雌虫清醒过来,把他赶出去自生自灭就好了,您既然不要他,医院也不是做慈善的,自然不会收留一个受重伤的雌奴。”

      医生无所谓地笑笑,把笔插进白大褂口袋里,“都是这么处理的。”

      “而且——不管是站在医院的立场,还是站在我的角度,都不建议阁下把他捡回去。”

      医生笑意微敛,看着病床上昏迷的雌虫,沉声道,“因为,他已经废了。”

      “这个雌虫的眼睛严重发炎感染,右眼已经近乎失明,背部的骨翼被连根拔起,根部已经完全坏死,受创面积极大,双腿被含有星辰暗物质的子弹射穿,后又完全被打断,左腿比右腿伤势轻一些,但也很难再站起来了,这是主要的几处伤,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

      那些惨烈和苦难像是有了重量,沉沉压在听者心上,耶尔抿紧薄唇,凝视着雌虫忍耐痛楚的眉眼。

      说到后面,就连见惯了各种场景的医生也面露不忍,叹了口气。

      “最要命的是,手术的时候我注意到,他好像被非法做过虫体实验……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自愈能力。”

      雌虫天生的体质优势便是恐怖的自愈能力,这让他们得以在战场上长久存活,同时便于忍耐雄虫的各种磋磨。

      “他本该在刚才就死去,只是被阁下捡了回来,才得以苟活多这一时半刻,但更多的……医院就无能为力了。”

      这已经是给雌虫下了死亡通知书。

      病房里一片死寂,外面的风雪愈发大了,砰砰地敲打玻璃,寒意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

      手指骨节被捏得咔一声响,让耶尔倏地回神,“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虽然一开始没想管那么多,但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任谁也不甘心让他就这么死去。

      更何况雌虫还阴差阳错打上了他的标记,成为了他的“所有物”和责任所在。

      医生沉吟片刻,余光扫过耶尔,突然道,“办法倒是有一个,治愈不敢说,但至少能让他活久一点……不过需要阁下的配合才行。”

      *

      虫族社会结构的形成除了性别差异巨大外,还有两个重要原因。

      一是雌虫每年都会定期发情,如果没有雄虫信息素的抚慰,身体就会逐渐衰败,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硬熬没有用。

      二是雌虫的精神力在成年后不久就会出现紊乱,越往后情况越严重,如果没有雄虫的精神力疏导,就会衍变成暴乱,在极度痛苦中死去。

      虽然存在合成信息素和精神力平替,但雄虫的安抚剂作用仍然是最强和最纯粹的,无可替代。

      “刚才检测到这个雌虫已经处于精神力暴动后期。”

      医生的建议是,“您可以给他做一次精神力疏导,延缓精神图景的崩塌。”

      “有些生疏?没关系,精神力疏导是每个雄虫与生俱来的能力,您不必有顾忌,这个雌奴的情况想必也不会更糟了。”

      “好吧……”耶尔看着床上的雌虫,神情严肃下来,“我尽力试试。”

      他侧身坐在病床上,闭上眼睛,将有关于精神力的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

      【您的等级是D,且精神力活跃度并不理想。】

      负责检测的工作虫面露失望,朝外面等待的各种虫族摇了摇头。

      雄虫固然珍贵,上流阶级却不缺一个平庸的D级雄虫。

      在那之后,在他的病床前流连围绕的虫族少了大半,再没有一个世家贵族表现出拉拢之意。

      ……

      【在精神力较为匮乏时,疏导就要避免大面积铺展,学会用心感受,寻找精神图景的“眼”。】

      D级雄虫的精神力支撑不起复杂的疏导,教导他使用精神力的导师只讲了个大概方法,没有让他实践过。

      【很简单,就像是拂去刀锋上的灰尘,迸发出美丽的流光……一瞬间您就会明白的。】

      ……

      他没有告诉任何虫的是——他的脑中没有精神图景,即根本没有储存精神力的地方。

      但当他静下心想要凝聚精神力时,它们就会感到召唤般凭空出现,乖顺又热情地任由他驱使。

      无形的波动震荡开,如石子落水泛起一阵阵涟漪,千万根精神力丝线缠绕上指尖。

      耶尔闭上眼,伸手点上雌虫的眉心,尝试探入精神图景——

      他在一片呼啸的风声中睁开眼。

      头顶倒悬的天幕无星无月,是一片化不开的浓黑。

      他身处一片荒芜浩荡的雪原,目之所及唯有狂风暴雪,仓皇而悲凉。

      精神图景能够反映主体的精神力强弱,面积越广阔证明精神力越强大。

      这里一片空寂,但足够看出雌虫的精神力曾经强到恐怖。

      “但……为什么是雪?”

      耶尔在及膝的雪中艰难前行,像是一条小鱼逆着倒灌的江流而上,几乎要被风雪淹没。

      “因为差点死在雪地里,恐惧映射到精神图景中,才构建出一片暴雪的荒原?”

      他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脑海中一片清明。

      不对,不是这样的。

      精神力交融的刹那,他确实感受到了恐惧,但那只占很小的一部分,烈火般的愤怒、浅淡弥漫的悲伤、沉寂而隐忍的恨……种种情绪浓墨重彩,像海浪将他淹没。

      拥有这样辽阔精神图景的雌虫绝不软弱,至少不会因为恐惧就趋于自毁,暴乱的产生似乎另有原因。

      这也代表着,想要找到图景的“眼”,难度会非常大。

      “哐啷!”

      一块金属被踢飞。

      耶尔意识到他走进了一片废墟。

      钢条、木板、玻璃……横七竖八地插在雪里,这里似乎曾经建着一片房子。

      他停停走走,寻找了很久,却在抬头的瞬间,被一抹不同寻常的色彩吸引了视线。

      褪色的红布条挂在一条钢筋上,末端系着一块圆形的金属,被风吹得晃晃悠悠。

      借着微弱天光,耶尔勉力看到了上面的麦穗和羽翼——

      那居然是一块锈迹斑斑的勋章。

      耶尔凝视那块勋章许久,突然明白那些血淋淋的、被折辱的骄傲,来自一个曾在战场上拼杀作战,后又悲惨沦落此境的战士。

      他能感受到,精神图景的“眼”就在这枚勋章里。

      但和主体一样,“眼”已失明,它代表着那些过去的荣耀和记忆,代表着已经被全然摧毁的一切。

      它将和过去一起,被埋葬入废墟。

      不管是摘下它、修复它或摧毁它,都没办法对主体产生什么作用了,坍塌和毁坏不可逆转,雌虫必死无疑。

      不,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找到图景的“眼”是外部唤醒主体的方法,还有一种办法,就是让迷失的主体产生自我意识和求生欲,努力自己醒过来。】

      书上冰冷的文字像是有了声音,在耳边响起。

      耶尔看向远处的荒原,极目处似乎有着山峦起伏的轮廓,和浓黑的夜温柔交融。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爬上那座山。

      山顶风雪肆虐,但视野更为开阔,可以轻易将整片平原收入眼底,包括那片废墟和上面飘摇的红绶带。

      耶尔心念一动,将精神力变换凝聚成想要的形状,很快雪面上就出现了几块厚厚的木板,还有一些简单的工具。

      他捡起一块长木板插入雪中,跟搭积木一样把它们拼接在一起,一阵敲敲打打过后,一个小木屋在他手里成型。

      小屋子只比他高一点,因为条件有限,制作得很是粗糙,但它稳稳地立在地上,并不畏惧狂风暴雪的摧残。

      凝聚身体的精神力核心已经隐隐抽痛,在精神图景里停留越久,越是会感到不适甚至伤害。

      耶尔恍若未觉,修长手指动作不停,快速削切拼接着什么东西,好一会才将将弄完,然后他弯下腰——

      往小木屋的窗户上挂了一盏灯。

      身体里流转的精神力凝成一个光球,被打入了灯盏圆滚的肚腹中。

      微薄热意消融了风雪的冰冷,暖融的浅黄光晕幼小滚圆,像一只新生的小小刺猬。

      之前他代替雌虫擅自做了决定,但最终能不能醒来,还是要看雌虫自己。

      “努力找到方向,醒过来吧……”

      耶尔挤出最后一丝精神力注入灯中,确保它还能明亮很久,才终于松懈下来,不再抗拒精神图景的强烈排斥。

      精神力凝成的躯体渐渐消散,他闭上眼,彻底陷入黑暗。

      ……

      不知道过了多久。

      雪原上肆虐的风雪终于有所停歇,被吹得“哒哒”敲击窗棂的灯盏不再晃动。

      暖呼呼的光团隔着玻璃,被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

      漆黑夜幕一寸寸崩塌。

      天光乍亮。

  • 作者有话要说:  耶耶:大灯泡,装上了√
    ps:医生其实还挺好的,就是看着有些冷酷无情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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