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沧危

2、陌上花开

　　整整七年，两千五百五十五个日日夜夜，我对他已相思入骨，爱恋成疾，就算挡在我面前是刀山火海，我也全当自己没了痛觉，总有一天，一步步走到他的跟前”

　　“不然的话，我不会甘心的。”

　　顾辞弈是临时留意到会场周围的，不料却无意之中听到这番话。不知怎的，那张高挑白皙的侧脸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他的记忆中却没有她任何的画面。或许曾经在某个公司或者咖啡馆遇见过，又或许她的侧脸出现过在公众上。

　　宁屿好似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和林冉槿说完挂掉电话的同时扭头看去，本是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在那一刻紧接着她的神态顿住了，眼底在那几秒里闪过无数的情绪和画面，快得让人看不清楚，而后表现出惊诧和淡淡的拘谨，“顾总，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这？”

　　顾辞弈看着眼前的女人，“是她。”

　　这是顾辞弈看清她面容后的第一个念头。

　　他望进那双令人看不透却带有澄澈的瞳孔里，刹那间就想起那个雨夜的惊鸿一瞥，那人蓦然回首，凝视他的那一瞬间。

　　顾辞弈平日里从容淡定的神情有停留过那么一丝的意外，仅仅只是片刻的失神，脸上再也没有其他的表情。又恢复了那张严肃的神色。

　　大概是因为顾辞弈长久的注视在她身上，宁屿的神情变得拘谨，她有些慌张的站起身。

　　宁屿刚才只考虑到舒服，凉鞋和手袋也扔在一旁，在上司的面前，她不敢去穿鞋。当然，这样赤着脚，她也觉得不好意思，于是脸慢慢变成渐红，耳朵滚烫发热，仿佛窘迫得想赶紧挖个万丈深渊躲起来，现在的她就这样赤着双脚站着，踩在这冰凉的地面上。
　　看起来那样的纤细，软弱而易碎，仿佛是摆在饰品店里玻璃柜里的瓷娃娃，娇贵得不能受一点伤害的模样，完全不像身在职场中的人。

　　“看灯还亮着，就顺道过来看看。”

　　顾辞弈神色从容，又淡淡道：“你是公司前段招的新人？”
　　宁屿喊他“顾总”，您又在这里加班，至于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他，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个可能了，而且这是他的公司，宁屿感觉自己问这话有点嘴欠。这不就是往人家埋好的陷阱里乖乖的跳进去。

　　宁屿点点头，“是。”

　　顾辞弈从头到尾用犀利的目光扫了她一眼，道：“叫什么名字，归属哪个部门的？”

　　彼时，宁屿似乎没有刚才那么拘谨了，高挑白皙的微红的脸颊带着浅浅的笑意，声音温软道：“宁屿，资产管理部。”

　　顾辞弈走了进来，这个天天被无数绯闻尽数缠身的男人确实长得不错，优越的身高宽肩，窄腰长腿，无可无比，再配上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容，宁屿想到一个词“绝世无双”。

　　会场上，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很多，顾辞弈仅仅只是随意的站在那里，就能被他强大的气场所影响到。

　　“宁屿？”顾辞弈打趣的抬起眼皮，微挑眉心，嘴角淡笑道：“港澳模拟操盘大赛最年轻的冠军，据业内相关人士透露，只用了一年不到的时间就从S大毕业的天才操盘手？”

　　他的语气随意且从容，没有丝毫置疑或惊讶，只是平平淡淡的说着宁屿的传闻。

　　那年，一举成名。

　　其实业内人士不少人听过宁屿这个名字，那一年的港澳模拟操盘大赛几乎轰动了整个金融业界，年轻的冠军起点好，骄阳似火，加上宁屿的操盘手法刁钻且危险，让人琢磨不透下一步会以哪种方式去控制大局。

　　她进顾氏的那场面试是顾氏集团副总沈从儒把关的，他对宁屿的评价中规中矩，剑走偏风，锋芒毕露，会走不一样的操作方法，甚是冒险，永远不会暴露最后一张底牌。沈从儒虽然对宁屿的操盘方法持有保留意见，可他既爱惜宁屿的那百闻不如一见的天赋异禀与少有的才华，另一方面又担心她的自负和太过于骄傲和激进会成为她的致命伤，所以在决定留下宁屿的那一天就特意将她放到一个暂时碰不到操盘和无足轻重的位置，为的就是有意磨磨她的士气。

　　其实从宁屿的外表来看，就像只温顺而柔软银渐层小猫，小猫的骨架很小，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一点，给人一种半真半假的错觉仿佛不会给任何人造成丝毫的威胁力，很难将她与金融股市中的威逼利诱，步步为营，紧密关联到一起。

　　宁屿，回应道：面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红着脸蛋温声道，“顾总，外面的传闻不一定是真的，有点太夸张了，吞吞吐吐道：可能，我只是脑袋一根筋，稍微比别人努力了，比较会念书一点而已。”

　　顾辞弈淡淡笑了下，莫明道，“不管怎么说，以你以往的创造的辉煌战绩现在却被安排在做这些杂事，你不觉得我们顾氏太屈才吗？”

　　宁屿看着顾辞弈，眼睛眨了好几下，带有些惊讶，她现在摸不清顾辞弈放出这话是什么意思，宁屿沉默了片刻，抬起水灵的双眼，和他对视，轻声道，“谈不上委屈，顾总，您听过一句话吗？是金子到哪都会发光。况且，我才刚踏上这第一步，未来这么长肯定会有熬出头的那天。这些是我应该做的，我反正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在哪都一样的。”哪里需要我，我就会去帮忙，也算，日行一善，多积德。

　　不等顾辞弈回答，又道，“顾总如果没有什么吩咐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她把凉鞋和手袋提起来，微微鞠了一下躬走开，表示对他的尊敬。

　　顾辞弈凝视她离开的背影，眼眸暗了暗，有意思。

　　宁屿下了电梯之后步行了一段路，走走停停，抬头看了一下天上的星星，为数不多的几颗，在绽放属于自己的万丈光芒。多希望永远不会陨落。

　　又站在站牌下等了许久，才见到十二路公交车靠边慢悠悠的停下来。

　　夜里，车内的人还是很多，没有座位，只能站着。公交车开得很慢，没多久就要停一次，童画是终点站，等到站的时候，已经十点了。

　　是熟悉的巷子，熟悉的路灯。

　　宁屿路上一直紧握着的手指在那会慢慢的松开了。

　　藏在心底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心房回荡着，一遍又一遍，强烈到令她无法再忽视的程度——顾辞弈，我们终于又见面了，不出我所料你果然活得很好，好到让我都忍不住要夺走你现在的一切了，好到让我后悔那晚不该打那个电话。

　　回到公寓，宁屿进入到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她在想，接下来要该么办？

　　对金融界稍微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顾辞弈这个人，集团是顾辞弈的父亲与几位股东一同创立，发展前景颇为乐观，但在他逝世后公司几度濒临破产。还在纽约念书的顾辞弈匆匆归国，入主董事会，在短短两年之后顾氏集团起死回生，渐渐回到原来轨道。顾辞弈兼修管理、财经、经济等学位，早年留学便在NYMEX做操盘手，在海外也是声名赫赫的顶尖操盘手，十年后的今天，顾氏集团从濒临破产的小公司扩展成享誉国际的证券交易所。尤其是前两年的金融危机，股市动荡，但他领着顾氏打了一场漂亮的仗，一跃成了金融界的领头羊，俨然造就了一个传奇。

　　而顾氏集团也从最初的小办公楼到现在的高档写字楼，除了用于办公的主楼，还有七栋附属楼，中西餐厅，咖啡馆，法务楼，子公司，一应俱全，员工公寓的条件的也非常优越，总的来说公司的福利和薪金好得让人垂涎。

　　事业有成的男人谈起顾辞弈大多是敬佩的，而公司里的女白领谈起顾辞弈，则是一副痴迷梦幻的表情，其实南城和香港很像，纸醉金迷，从不缺有钱的公子哥，但有钱，又帅得一塌糊涂的年轻总裁，对那些未婚的女人无疑是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在那一天，当宁屿被借调到三十二楼时，被顾辞弈钦点成了秘书助理，整栋办公大楼都要轰炸了，流言蜚语满天飞。许多附属公司都有这个职位，但顾辞弈身边几个秘书却全是男的，也没有秘书助理这个职位。再说了，所谓术业有专攻，专业对口，不管怎么看童画都不是适合做秘书助理的人，何况三十二楼的哪一个人，资历不是六年以上的。

　　作为被讨论的宁屿也只能是一脸无奈表现出，我可没耍手段。不情不愿的收拾桌面的办公东西，和同事交接手里剩下的工作。几个同事将她包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纷纷打听她和顾辞弈的关系。宁屿一问三不知，这倒是真实的，她怎么会知道顾辞弈这个阴险狡诈的老板在想什么。想来想去，这么多天，他的行为反常来看，这么说也不完全对，大概隐约觉得顾辞弈大概是认出了她，但她猜不透他为什么将她放到这么不上不下的职位上。只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交接好工作之后到了三十二楼，总秘书交代了她负责的事情后，就忙得不见人影。文墨是首席秘书，他下面还有五个秘书，每个人负责的事项都不同，分工异常仔细。

　　宁屿负责的事情很琐碎，无非就是哪家美人想约老板，她给转一声；或者老板想约哪位美人，她打个电话又或是送礼物；又或者，老板早上起床迟了，但又恰巧又人急着找老板，她就要寻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应付一下。但给老板准备资料，协助老板谈判，这类的大事却轮不到她，这是文墨他们的事。

　　总结一句话，这是升级版的生活助秘，还是全天待命的那种。

　　宁屿一边纳闷，一边觉得这份工作好黑暗，看不到茫茫前途。

　　“你好，总裁办公室。”抱怨的同时，宁屿还是老老实实的接电话。

　　“我找你们顾总。”
　　娇纵、心比天高，没有礼貌，宁屿在想，电话那头应该是盛气凌人的哪家千金小姐。

　　“不好意思，我们顾总在开会，麻烦您把号码和名字先留下，等会儿顾总开完会我会帮您转达顾总。”宁屿觉得，她不是秘书助理，而是接线员，还是那种前台的接线员，虽然每天在这里接大大小小的电话，但层出不穷的电话几乎让她抓狂了。

　　你一定一定要记得说噢！“那他散会你要马上转告他，我是司鸢，有重要的事情找他。”
　　“好的，司小姐请放心。”

　　终于挂断电话后，宁屿托着下巴发呆，司鸢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司家是那种真正的名门世家，极其注重教养，家门家风规矩众多，人也多，是个关系及其复杂的大家族。司家在这个城市的声望很高，其家族产业也甚多，从银行金融到电子业都插一脚，旗下的证券公司和顾氏偶尔也有业务上的冲突。而司鸢是被寄养在司家的，但司老爷对这个孙女却甚是喜爱，所以若是与她联姻倒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不知道顾辞弈是不是也有这个意思，还是司大小姐自做多情不要脸皮，倒贴上来？宁屿想，依照顾辞弈的脾气，打包票后者的情况多一点，而且，不排除有人在这里起到了顺水推舟的可能性。

　　宁屿撑着脑袋发呆想了一会儿，顾辞弈的执行高层会议也开完了，于是赶紧向顾辞弈报告电话里打来的留言的，“还有司家司鸢小姐的留言，她说有非常重要事情找您，请您务必安排一个时间与她见面”宁屿说完。

　　“全推了，以后这类电话不用通知我。”顾辞弈打断道。

　　　“啊啊？是，好的，我知道了。”宁屿下意识的应道，接着又把下午的行程和顾辞弈确认过一遍，然后才将接下来的行程日志发到文墨的工作邮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