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奴》奋斗的小番茄

4、第4章

　　“主子，这次内务府选秀的名单都定了，一共一百二十六名，其中六十六名已入乾西四所听训，另四十名入北三所学习礼仪，余二十名拔尖儿的已分到各房做事。”承乾宫的掌事宫女梅娘一一禀报，将名单册子放在书桌上。
　　“北三所？”
　　梅娘犹豫了下回道：“因乾西四所住不下这么多人，故袁公公吩咐后入宫的都去北三所学习宫规礼仪。”
　　佟佳贵妃拿起册子粗略看了眼，袁公公本是跟在长姐身边的大太监，如今自己代掌凤印，遂跟在自己身边做事，但许多事自作主张已让佟佳贵妃颇为不满。
　　“北三所本是犯事宫女住的，怨气甚重。”贵妃转动眼眸，思量道，“去告诉北三所的管事，既然袁公公吩咐必得好生相待。”
　　“对了，是否有个叫陈雪茹的姑娘。”
　　宫女翻看着册子，一手指着：“回娘娘，是有的，这就是方才僖嫔所要的人？”
　　贵妃提笔，稳稳书写，临摹王羲之的书法，平和自然，遒美健秀。
　　“娘娘是要答应僖嫔要人吗？”宫女疑惑。
　　“僖嫔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不过这宫女分配向来得看她们的缘分。”贵妃道。

　　“娘娘的意思是？”宫女有所不解，贵妃起身，拿起字帖对比着自己方才写的字，仍摇摇头，觉得笔力始终不及，贵妃叹气道：“我这模仿了许久终究不及十中之一，还是姐姐写的最好，皇上也多夸赞。”
　　宫女圆道：“娘娘如今贵为贵妃，地位在四妃之上，且后宫由娘娘统领，皇上是放心娘娘的。”
　　虽是宫中唯一的贵妃，但终归不能像长姐一般受天下人朝拜，虽然坐在承乾宫正殿中的这架凤椅之上，却是名不正言不顺。
　　“快到晚饭的点儿了，去看看姐姐们爱吃的点心都备好没。”贵妃说着将字帖放下，眼角眉梢舒展开来。

　　四妃资历深，在佟佳贵妃还没晋升时共同协理后宫，如今退居二线协助贵妃，说话的份量更像前朝重臣一般举足轻重。

　　北三所位处偏僻，走半晌才来到院里，冷冷清清只见各处房门皆被钉死，只有几处窗户是活的，房子里隐约传来哭声却无人理会。
　　迎面走来一位嬷嬷，长了一张马脸，扁平的五官透着凶气。
　　嬷嬷无名无姓，得这张脸所赐称作马嬷嬷，人长的精瘦，手中却握着一根鞭子。嬷嬷将手中的鞭子递给身边的小宫女，见领路太监上前两步：“这四十位是刚入宫的，就放在嬷嬷这学习规矩，十天后由上面见了挑到万寿节上伺候。”

　　马嬷嬷围着这群宫女走了一转，上下打量着，随即摇了摇头。
　　“子时在这儿集合听训，房间在后殿，自己去选屋子吧。”马嬷嬷低沉着语气。
　　一个名叫巫琪的小宫女不解：“子时不应该休息了吗，现在到子时还这么多个时辰，不够听训吗？”
　　巫琪是章佳氏敏妃的族妹，镶黄旗包衣出身，父亲为宗人府副理事，从五品官职。
　　“若有人不想睡床上，这院里也是有地方的！”
　　众人一溜烟没了踪迹，齐刷刷冲到后殿，但一见到这破败的房子难免抱怨，好歹也是进了皇宫，不说住的不如主子，这还不如家里下人住的好。
　　后殿一排五个隔间，东西两耳房中为两人床铺，其他全是通铺，雪茹跟在后面进屋的时候只剩通铺里的几个靠窗的位置空着，没等她走上前便被马嬷嬷叫住。
　　西耳房内，马嬷嬷看了眼巫琪，转而对另一边的索绰罗茗格说道：“你去外边睡！”
　　“凭什么！”茗格怒道。
　　“去！”
　　马嬷嬷面相不善，又一副男人烟嗓，板起脸来也是凶的吓人，茗格被吓得一哆嗦也不敢反抗，只能卷起包裹走出去。

　　“这人谁啊，这么大的谱！”
　　“谁知道呢！这么大能耐怎么来做宫女了，怕是背后有关系吧！”
　　几个宫女小声嘀咕着，若不是上面交待，马嬷嬷怎么会区别对待，难道因为雪茹的长相更为风情？
　　“进了宫，可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也不是什么事儿都能做的，望大家谨言慎行，熬过这十天，将来能分配个好宫室，也能挣个好前程。”马嬷嬷说完挤出渗人的笑容朝雪茹微微点头，随即走出了屋子。

　　“喂，你是哪家的，竟有这样的待遇！”一个宫女直接上前问道。
　　“她啊，陈嫔的妹妹，肯定是陈嫔打了招呼了，哪儿像咱们没有个宫里的娘娘做姐姐呢！”另一宫女弯酸刻薄，抱着手臂冷眼看向雪茹。
　　陈雪茹却不以为然，她本不想进宫，更不想和眼前的这些人争吵。
　　“不是说一宫主位的族人不用参选吗，怎么你还进宫了呢？”一个小丫头好奇问道。
　　弯酸宫女讽刺着：“这陈嫔娘娘不过是诏封嫔位却连册封礼都没有的格格，生了阿哥还是庶妃，哪里算什么主位……”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老宫女推门而入直冲那宫女跟前甩了一耳光，马嬷嬷跟在后面，缓缓走进来。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蜷缩着不敢动弹，弯酸宫女一手捂着通红的脸，牙齿都略微有些松动，嘴角隐隐可见微红，哆嗦着不敢正视站在门边上的马嬷嬷。
　　马嬷嬷同样低沉着声音道：“方才给你们讲的都当做耳旁风吗？这里是皇宫，由不得你们胡言乱语，如若日后你们有福做了嫔妃贵人老奴自然管不了，可只要是身为宫女就要记得自己的身份！”

　　众人纷纷应答，马嬷嬷退出门外，老宫女关上门后，被打的宫女才敢轻声哭泣。
　　茗格坐在对面，瞧见雪茹的目光投来赶忙闪躲，她坐在床上抠着手指，局促不安。
　　章佳茗格虽为已故敏妃的族人，可依旧是入宫做了宫女。

　　子时，几个宫女打着哈欠，不紧不慢去了前院，还没迈过穿堂的门槛便听见那些钉死的房间传来诡异的叫喊声。
　　“什么声儿啊，跟咱们选秀当时住的简直天差地别。”一个小宫女嘀咕着，雪茹回头，一群宫女在后面挪着小碎步。
　　“这儿是关押犯错宫人的地方，没瞧这些房门都钉死了吗？”一个稍微胆大的宫女走在前面。
　　“咱们可没犯事儿啊，刚进宫怎么来了这儿！”小宫女声音越来越小。

　　“别乱看！”马嬷嬷的声音冷不丁的从空旷的院中传来，吓得宫女们纷纷大叫。
　　“别乱叫！”

　　“今儿是你们入宫第一日，知道为何让你们子时起夜吗？”马嬷嬷板着脸，不苟言笑。
　　宫女们互相看着都摇着头，马嬷嬷接着道：“皇宫不比外面，规矩自然多，来日你们若有幸伺候嫔妃贵人难免要守夜，若是半夜主子传叫，你们睡的跟猪一样，这福气也就走到头了。”
　　四周传来的哭叫声十分渗人，伴随着冷风窜入骨头缝里的清冷。
　　“这儿，就是你们的下场！”马嬷嬷突然指着这四周的屋子。
　　“当然，别想着没有指望了就死，宫中自戕是大罪，如果不想家里父母兄弟活命的话，大可以试试。”马嬷嬷说着便转过身走出了院子。

　　院里的破败在此刻夹杂着众人的恐惧与惊慌，三两拉着胳膊紧紧站着，生怕背后出现以往宫人的鬼魂。
　　而雪茹独自站在其中，他向来不信鬼神之说，但若说完全不怕也不尽然。
　　“你不怕吗？”
　　一个略微颤抖的声音从身旁传来，雪茹侧过头，是与自己住在同一间的茗格。
　　“心中无邪念，自然不必惧怕鬼神。”雪茹淡淡道。
　　起先挨打的宫女似乎没长什么记性一般，上前斥道：“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可是陈嫔的亲妹妹，肯定是去陈嫔身边伺候，哪里会遭什么罪，咱们以后祸福都难料，哪有你说的这般轻松。”
　　“姐姐别说了，忘了刚才那巴掌吗？”一个小宫女小声提醒道。

　　“世上虽没有鬼神，但这声音也怪渗人的，马嬷嬷留咱们在这也没说什么时辰回去，咱们要站多久啊！”茗格试探性地问道。
　　“谁知道呢，要我说反正嬷嬷也不在，咱们干脆回去算了。”一个小宫女道。
　　旁边的几个宫女一同结伴回了后殿，雪茹仍站在院中，茗格不解，雪茹淡淡道：“你没听嬷嬷说吗，这里是皇宫。”
　　院里依稀只剩不到二十名宫女，其余的都先一步回后殿睡觉。
　　果然次日清晨，站在院中的十六位宫女一同去了乾西四所，而在屋里睡觉的宫女便要继续留在这里。

　　雪茹跟着搬来乾西四所，这里比北三所宽敞不少，也为着陈嫔打点过，让雪茹住进了配殿的暖阁，雪茹邀了茗格一起同住，为着她觉得茗格是个性格善良的姑娘。
　　然而原本这里住着的六十六位新宫女已有二十位选入万寿节当日庭前伺候，现下倒不觉得挤。
　　“雪茹姐姐，等学习结束后，能否让我一同去储秀宫当差。”茗格试探着问道，她虽还只是年十五的姑娘，却已有为自己盘算的心思。
　　“且不说我能不能真的去储秀宫当差，就是我姐姐说话也不顶用，到底宫中还是贵妃娘娘做主。”雪茹道，一来不想拖累姐姐，二来也不确定自己的去向。
　　不过自己真的能够去储秀宫当差的话，定然是能在陈嫔的庇佑下熬一个恩典提前出宫，雪茹看向窗外，漫漫黑夜不知还要熬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