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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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正浓时》久桑/文
客厅是原木色调，陈设简单，略显空旷。
英短毛发呈浅灰色，四只脚近乎站在同一条线上，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卧室敞开的一条缝。
“喵”它尝试性叫了一声，但无人应答，于是迈开步子，从门缝中挤了进去。
卧室内窗帘全被拉上，漆黑一片，依稀能看到床上有一处隆起，彰显出人生活的气息。
英短三两下就跳上了床的靠背，待站稳后，瞄准床上隆起的部分，猛得一跃。
伴随着重物撞击的声音，被窝中逸出一阵痛苦的闷哼。
“呃—”
半晌，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臂伸出，准确无误地捏住英短的后颈。
手的主人从被窝中探出头来，只露出鼻子以上的部位，即使光线昏暗，也能窥见她姣好的轮廓。
从睡梦中被暴力唤醒，黎千暮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意，她耷拉着眼皮，与英短四目相对：“黎小满，你想一屁股坐死我是不是？”
被捏住命运的后脖颈，黎小满不敢轻举妄动，它伸出舌头在肉掌上舔了舔，试图萌混过关。
黎千暮叹气，她撒开手放猫自由，转身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一眼时间，已经过了11点。
这时，弹窗跳出提醒：请您于3小时后前往瑞景医院神经外科。
她认命地从床上爬起，径直走向浴室。洗漱完毕，黎千暮晃到冰箱前，打开柜门：冷藏柜里仅剩了几颗番茄和白菜。
指尖习惯性地在柜门外沿敲了敲，眼底泛上一丝无奈。
番茄切丁，白菜切丝，再加上从零食柜里摸出的午餐肉罐头，黎千暮把它们一股脑儿地倒进锅里，随缘地加几勺调料后便盖上锅盖，等着汤汁收干。
水开后不断地发出“噗噗”声，透明的玻璃锅盖上被溅上了几处番茄汁，与水蒸气混合在一起，沿着盖子的弧度往下滴。
下次还是不盖盖子了，免得多洗一样，她想。
来电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那人开口便是：“黎设计师，去医院了吗？”
电话另一头是她的上司，俞祁，纳华设计的合伙人。
“还没。”黎千暮如实回答，见锅里的汤汁干的差不多了，便顺手关上了火。
“赶紧的，一定要去。特地给你放了一天假，好好去做个检查，免得再上着班突然头晕。”
“嗯。”黎千暮应声。
“你这一天到晚加班和不要命似的，说实话我也担心你哪一天猝死在岗位上。”俞祁半开玩笑地说。
黎千暮闻言，低笑一声，她回应道：“那我尽量在家加班。”
“还真是好员工。”
随意调侃几句便挂了电话。
黎千暮将锅里糊成一团的菜盖到米饭上，用勺子挖了一口送进嘴里。
“真难吃。”
独居了差不多两年，可厨艺却没有丝毫长进，她皱着眉吃了几口，待饥饿感退去后便放下了勺子。
从家医院步行只要15分钟，黎千暮见时间充裕，先把碗洗了，还给猫喂了顿饭，这才拎包出门。
入秋已经有些日子了，穿着长袖长裤走在路上，略微有些凉意，她拢了拢外套，让风无缝可钻。
到医院后，候诊处已经坐了不少人，显示屏正一个一个地叫号，黎千暮看了一眼，距离叫到她还需要一些时间，于是打开论坛刷帖来消磨时间。
她本科是在冀州读的，现在还时不时地会去冀大的论坛看一眼学校现状。
一点进去，就看到置顶处名为“冀大建校120周年校庆，诚邀各位校友光临”的帖子。
黎千暮刷着宣传照，心里也生出几分怀念。
校庆被安排在周六，她倒是有时间可以回一趟母校，说不定还能见到大学时期的同学。
想到这，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被她刻意回避了六年的名字，滑动屏幕的手指不由得顿住。
江…
名字呼之欲出之时，机械女声打断了她的回忆。
“黎千暮，请到3号诊室就诊。”
她收回思绪，拿起包走到诊室门前，敲了敲门后打开。
医生低着头，脸被电脑挡住，他的手搭在鼠标上，指关节微微隆起，手指修长，线条分明。
黎千暮正要关门，这时，医生从屏幕间抬起头，视线交汇的那一瞬间，双方都是一愣。
还是记忆中的那张脸，只不过随着岁月的沉淀，褪去了青涩，面部轮廓变得愈发深邃清晰。
他高耸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眼镜，镜片后的双眸色泽近墨，难辨情绪。
看着眼前熟悉的脸，黎千暮脑海中浮现出先前和栾宋讨论的一个问题：看病结果医生是前男友怎么办。
那时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直接看啊，现在挂个号多不容易，别浪费。他是医生，你是病人，彼此都专业点。”
当初信誓旦旦的语气还盘旋在她的耳边，黎千暮强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关上门，故作镇定地坐下，内心唯一的想法就是：出门前该画个妆的。
灰色卫衣开衫配同色系卫裤，素面朝天。这副打扮见前男友，还是草率了些。
江煜似乎没有叙旧的打算，他很快就收回视线，语气疏离，公事公办地问：“什么症状，持续多久了？”语气平淡的仿佛对面坐着的是一个陌生人。
黎千暮瞬间冷静了下来。
分手六年，他们现在只是医生和患者的关系，仅此而已。
她低着眼，想要回答，喉咙间却意外的有些干涩。
她轻咳了一声，陈述道：“头低久了会晕，偶尔想吐，太阳穴这儿有时会突突地跳，大概持续了…一个月左右。”
说完她就没继续吭声，诊室里陷入一片沉默，安静得能听到指针走动的“沙沙”声。
黎千暮盯着桌子一角，等待对方开口。
江煜突然俯了俯身，向前伸出手，眼看着就要触及她的脸庞，黎千暮下意识地往后躲，却被江煜的手牢牢禁锢住。
“别动。”
江煜沉声道，他的手指触及黎千暮的眼角，微微用力，将她的眼皮撑开。
“眼球向上看。”
黎千暮照做。
“好了。”
收回视线，她直直对上了江煜的双眸，四目相接，仅一瞬，她就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同一个姿势保持了几秒后，江煜收回手，把椅子挪到原位。
他敲击键盘，在电脑里录入信息，时不时地停下询问细节。
录入完毕后，他盯着屏幕，手指推了推眼镜，“大概率是脑供血的问题，具体的要看核磁共振的结果才能下定论，检查帮你预约了下周三。”不是征求意见的语气。
“今天不行吗？”黎千暮尝试性地问。拖到下周，意味着她还得再请一次假。
“约满了。”
江煜取过缴费单，推倒她面前。黎千暮接过，没再说什么，起身准备离开。
“黎千暮。”
这是重逢后他第一次叫这个名字，黎千暮停下脚步，回头。
江煜摘掉了眼镜，半靠在椅背上，眼里带着她熟悉的漫不经心。
“好久不见。”
六年了，是很久。
黎千暮嘴角上扬，试图像六年前一样，扯出一个明媚灿烂的笑，但这几年她的变化实在太大，就算是伪装，也无法复刻当初的笑容。
她低笑一声，不做挣扎，指了指门外，示意有很多人在排队。
“有机会再聊。”她留了句客套的寒暄，便转身离去。
出诊室后，她长长舒了口气。
回头看门边屏幕上显示的“主诊医生：江煜”，无奈一笑，心想，要是早点看到就好了。
早点看到，她就不会踏进这扇门，毕竟不是每个久别重逢都是值得期待的。
缴完费后，黎千暮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晃。她一回国就进了纳华，没日没夜地改设计稿，鲜少有时间能够四处闲逛。
现在才发现，这座从小生活到大的城市，竟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偌大的改变，她跟着人群走走停停，最后进了一家超市。
她推着购物车，往里头扔一些无需烹饪技巧的食材，最后照例逛到奶制品区前，一口气拿了几打巧克力奶。
推着车返回时，黎千暮注意到身后有两个十七八岁小姑娘不停地瞟向她，互相推搡着，一副想要上前搭话的样子。
意识到被发现了，其中一位小姑娘试探性地开口：“小姐姐，请问你的头发是怎么盘的呀，好好看！”
黎千暮闻言，愣怔了几秒。
对方见她没说话，以为她不乐意，连忙说：“不好意思，我们太唐突了。”
黎千暮笑着摆摆手，“没事，我只是有些惊讶而已，很简单的，我教你们。”
说罢，她单手解开皮筋，长发顺势散落，柔顺飘逸。她在后颈的位置握住头发，顺时针旋绕几圈，捏成一个低丸子后，用皮筋固定。
展示了一遍后，她回头，浅笑着说：“就这样。”
“噢，懂了懂了，谢谢，小姐姐再见。”女孩连声道谢，她们笑着跑开，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黎千暮看着她们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仿佛被她们的朝气感染，心底也生出几分活力。
还真是，久违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重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