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融泪》不群鸟

5、人生只若初相见

　　利刃已经出鞘，再无回旋的余地。琴师在将古琴扔向李傲的同时，像一道白色的闪电冲向魏帝沧言。那寒气逼人的匕首目标明确，势不可挡。
　　李傲侧身一躲，那饱经沧桑的古琴与他擦肩而过，砸在华丽又坚硬的地板上，碎成两半。是的，就像李傲与策环的友谊那样，碎成了两半。
　　来不及判断敌我强弱，没有半秒钟的犹豫，李傲纵身一跃，像离弦的利箭，冲向危险的刺客，为君主赢来一线生机。
　　李傲身上没有武器，只能徒手与带有利刃的刺客拼死一战。结痂的伤口裂开，坚锐的金属刺进血肉，血，将蓝衣染成红色。
　　四目对视时，捕捉到的那几分熟悉的感觉，勾起了无数被李傲珍藏在脑海深处的回忆。
　　那时，楚国郦城的治安不是很好，□□势力渗透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恶贯满盈的城中恶霸成为城市真正的操纵者。那些衣着华丽又出手唔阔绰外邦人，免不了是要遭贼人惦记的。可初到郦城的李傲却偏偏喜欢整日游荡在鱼龙混杂的街道上，欣赏城市表象的繁华。那招摇过世的模样，似在以微薄的力量挑战某种难以撼动的权威。
　　面对李傲那蚍蜉撼树般的自不量力与无声的挑衅。□□头目决定给予那个初来乍到，不知死活的家伙一点小小教训。
　　月黑风高杀人夜，李傲被数十个小混混围困在幽深狭窄的小巷中，进退不得。
　　“小子，你叫李傲是吧！”
　　“对。”李傲是名将之后，见过掌控着苍生命运的人，感受过万千军士共同呐喊带来的震撼。他根本不会惧怕这几个蝼蚁般卑微渺小的毛贼，更不会流露出任何慌张与恐惧的神色。
　　“认识鹰哥吗？”
　　“不认识。”李傲的回答很干脆，但回答的语气中多少夹带着几分不屑的元素。他黑曜石般的眸子闪烁出魏国上等贵族特有的傲气，他看他们的眼神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神，藐视着众生万物。
　　“小子，你找死！”李敖的傲气显然激怒了那群真正自负的人。他们面目狰狞，举起了手中征服过无数普通居民的木棍，试图用暴力征服这个乳臭未干的外邦小子。
　　李傲嘴角勾起一个邪魅的笑，大拇指轻推着剑格，剑刃与剑鞘摩擦出轻微的声响。
　　如果无路可走，就用剑杀出一条可以走的路啊！我李傲怕过谁？
　　“啊啾！”躲在巷口偷窥的青衣少年打了个很响的喷嚏。那喷嚏声在这充满杀意的气氛中显得格外尴尬，所有准备战斗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他所在的方向。
　　“谁，谁在那里？”
　　本想看你们打得头破血流，最后老子渔翁得利。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谁知居然没忍住……唉，藏不住了。
　　少年悠哉游哉地从墙后出来说： “额，我只是个过路人，你们信吗？”说着笑了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这三更半夜的，哪来什么过路人，定是这家伙请来的救兵，躲在暗处想要偷袭！兄弟们给我上！”
　　我被你们困死在这里，哪有时间请什么救兵。李傲情不自禁地笑了。呵，蝼蚁之所以是蝼蚁，杂碎之所以是杂碎，皆出于此乎！
　　青衣少年抽拔出悬在两腰之间的那对黑色短剑，飞快的身影灵巧地穿梭在成群的混混当中。一阵剑光闪过，所有的看似结实的木棍都断了半截，所有手持木棍的人都惊慌失措地颤抖起来，他们惶恐地互相张望，却发现每个同伴的脸上都写满了和自己一样的恐惧。
　　“还不走，等死么”青衣少年仰起头颅，银白的月光倾泻在干净白哲又棱角分明的脸上，那淡淡的微笑中透着莫名的威严。
　　“走，快走！”混子们慌乱地离开，幽深的巷子里恢复了短暂的午夜该有的宁静。
　　“喂！我救了你耶！你得报答我，就将你的配剑赠与我可好？”青衣少年将手中的利刃收回剑鞘，对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李傲说。
　　“该感谢你的是他们，不是我。不过，像你这样的对手，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了。若你能赢我，这剑，我便赠予你。”李傲露出了久违的微笑，那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过棋逢对手的兴奋。
　　青衣少年迅速拔剑，不给李傲任何准备的时间，便开始进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是刺客刺杀惯用的技俩，青衣少年师承天下最有名的刺客，自然惯用刺客的手段。
　　李傲看似无备，实则有备拔。他迅速将剑抽离剑鞘，那柄名叫寒光的宝剑恰好接住了青衣少年全力以赴却缺乏杀气的一击。剑刃与剑刃接触碰撞，摩擦出的电光火石照亮了两张来自不同阶级，却同样透着骄傲与不羁的脸；两颗年少轻狂的心开始惺惺相惜。
　　不知不觉，星辰渐渐黯淡，东方泛起了白光，
　　战了一夜的两人皆已精疲力尽。
　　“不打了，这剑老子不要了！”青衣少年边挡住李傲手中不再强悍的寒光边摸了摸早已抗议了许久的胃道。
　　这并不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生死搏斗，他当然可以像打输了架的小孩子一样投降。
　　“你认输了？”李傲扬起骄傲的嘴角，用华丽的剑鞘将寒光的锋芒重新掩盖。他神气十足地说着话，那不争气的手却在偷偷地发着抖。
　　“没有，我只是饿了，要去吃饭。”青衣少年倔着嘴说道。
　　“千金易得，知己难求。此剑有价，友情无价，兄台可愿与在下做此亏本生意？”
　　“你想与我交朋友啊？”青衣少年笑了，俊俏的脸在朝阳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迷人。
　　“对。”李傲斩铁截钉地说。
　　以宝剑易知己，他的确赚到了。
　　“在下策环。你的人，我要了；你的剑，我不要。”青衣少年抱手爽朗地说道，“在我们楚国，剑是剑客的生命，我们既是朋友，那我是便绝然不会要了你的命的。”
　　“我们魏国可没有这样的说法。”
　　“你既来了楚国，便要入乡随俗。”其实欲得寒光的，并非这个视佩剑若生命的青衣少年；他不过是收人钱财，替人做事罢了。如今，李傲成了他的朋友，他当然会果断放弃那笔见不得人的交易。
　　“对了，我叫策环。”青衣少年笑着介绍自己的名字，一个寄托着复杂情感的名字。
　　……
　　决然不会要了我的命吗？呵，两国交战，昔日的朋友变成刀枪相向的敌人，昔日的友谊化为泡影，昔日的诺言早已无需遵守。如今，我已负伤，再无战胜你的可能；死在你手中，于我亦是荣幸。
　　李傲仰着头，望着那双无比熟悉的眼，坦然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