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槐》衡涣

3、赶冬

　　入夜，洗漱完毕，方矜北钻进被窝。刚钻进被窝身上凉凉的，打了个颤。他把被子扯到鼻子的位置，等着季斯槐上床。
　　季斯槐从卫生间出来，拿着自己的外套裤子，身上只穿着短袖短裤。他坐在床边，把外套裤子放在椅子上，也躺了下来，方矜北只感到身边一沉。
　　“你也不嫌冷，穿个短裤就出来了。”方矜北拉了拉自己的被子，睡在里边，把自己包裹得像个粽子，保暖的毛衣还穿在身上。
　　“不冷。”季斯槐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床其实不算小，睡两个成年男生足够了。
　　“明天我们去赶集。”方矜北说。
　　“好啊。”季斯槐侧过头去看他，“待你们这挺舒服的，又有山又有水的，不赖。”
　　“那是，空气都很干净呢。”方矜北打哈欠了。
　　季斯槐缓缓地呼吸着，闭上眼，准备睡觉。小镇的夜晚很宁静，什么都听不到。不多久，身旁的呼吸就变得起伏匀称了，大粽子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方矜北睁开眼，见季斯槐还躺在旁边。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搭在季斯槐的身上，就像抱着他。他一动，季斯槐就睁开了眼睛，眼中还有着刚醒的迷茫。方矜北裹着大被子坐起身来，季斯槐两个手肘撑着床也刚坐起身来，门就被黎木秀敲响了。“起床啦。”现在才早上七点。
　　他们吃完饭，黎木秀就拉着两个大的，一个小的，上镇里赶集去了。
　　集市在河的一边，河上结了冰。有老大爷在冰上凿了个大窟窿，坐在冰上钓鱼。这是北方冰雪天常有的事。
　　沿着河边一直走，就来到了嘈杂的集市。这时候的人很多，来来往往的，有摩托车在路上骑着，对着人群不住地按喇叭。黎木秀牵着方小牧走在后边，季斯槐和方矜北肩并肩走在前边。集市上卖什么的都有，蔬菜水果，海鲜荤肉。黎木秀这挑一挑，那儿看一看，就买了好多东西，让两个小伙子提拎着。
　　迎面来了一个大妈似乎认识黎木秀，挥着胳膊和她打招呼，“哟，黎奶奶也来赶集呀。”
　　“是呀，张婶儿。”黎木秀答道。
　　“还带着大孙子呢。”张婶寒暄道。
　　“是呀，俩儿呢。”黎木秀有点自豪。
　　“两个帅哥哪个是呀？”张婶问道。
　　黎木秀指了指方矜北。方矜北赶紧和她问好。
　　“矜北都长这么大啦，多少岁了呀？”张婶看着方矜北，“这么标志的小伙子，有女朋友没有啊？”
　　“没有。”方矜北笑笑，想敷衍过去。
　　“我家大侄女长得也挺漂亮，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不用了，我还不想谈。”方矜北连忙摆摆手。
　　“我哥还小呢。”方小牧接嘴道。
　　“小孩子懂什么。”黎木秀拉着方小牧笑，张婶也笑。
　　张婶走了，他们继续买东西。
　　方小牧站在玩具店就不走了，吵着嚷着非要买奥特曼。七八岁的年纪正是玩心大的时候。黎木秀偏不依，说着家里的玩具已经够多了，由着他在店门口撒泼打滚。
　　方矜北和季斯槐正说着话，没有注意到后面，一直走着，走远了。两人回过神来，奶奶和弟弟都不见了，他们也不着急，继续朝前走。
　　“你以前是学土木工程的？”方矜北边走边问，脚下踩着雪，走出了声响。
　　“是啊，你呢？”季斯槐答道。
　　“我学心理的。”他答。
　　“那你回来送信是干什么？”他问。
　　“我奶和我弟都在这，我得照顾他们。”方矜北说。
　　“你爸妈呢？”
　　“没了，在小牧出生一年的时候就没了。”方矜北低着头，两手揣在兜里，恹恹的。
　　季斯槐伸手拍了拍方矜北的肩膀，也不说什么。
　　一阵沉默。
　　两人继续走着，周围许多的人，吵吵嚷嚷。季斯槐比方矜北高出半个头，在人群中显得很高。他总是直直地撑着脖颈，平视着前方，看起来又骄傲又贵气。方矜北就不一样，在季斯槐旁边显得温和，软软的，像一个高中生。
　　走过一家鱼店，池子里的鱼不知怎的摆了出来，掉在雪地上，落在方矜北跟前。老板赶紧跑出来，抓起鱼尾巴往池子里甩，嘴里说着，“对不住啊，鱼跑了。”
　　方矜北朝季斯槐眨眨眼，“吃鱼吗？”他说。
　　“你做？”
　　“我不会，奶奶会。”方矜北笑笑。
　　“我来做。”季斯槐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