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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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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葵清急忙回头,就见罗樱走了过来。她一身冷气,恨声恨气,道:“不知好歹的小崽子,冻死也没人管。让他走好了,走得越远越好。”
“罗樱。”
梁葵清的话里满是喝止之意。罗樱却充耳不闻,继续道:“怎么,还不让我说实话了!这个小东西,不识好人心,不值得……”
“在你眼里,就那谁值得,是吧?”春杏见她越说越过分,实在是听不下去。
“哼,就你们爱做好人。当心好人没好报。”罗樱恨恨扔下一句,瞪了那男孩一眼,径直回了后堂。
梁葵清知她心中怄气,并不在意。春杏却气的不轻,双手叉腰,一副打架的气势。
“好了,你比她大,让她一回。”
“让让让,让坏了都。天天不见个人影,回来就气人。”
梁葵清拈拈耳垂,不再接话,而是转身看着小男孩,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低着头,两只小手紧紧攥起,半天才答道:“隋奇。”
“隋奇?一定是奇怪的奇,是不是,看你这别扭劲,倒是跟‘奇’字很配。”春杏插言道,说完就忍不住笑。
隋奇抬头看她一眼,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隋奇,请你留在济仁堂,好不好?”
梁葵清看着小男孩,认真道:“堂里缺人手。你知道啊,有时候需要给病人送药,我走不开,春杏姐姐既要包药,还要收钱,一个人忙不过来。你愿意帮我们吗?”
隋奇望着她,好半天,小脑袋才用力点了点,道:“好。”
自此,隋奇在济仁堂安身。
堂里多了一个人,梁葵清更加频繁地出诊。每次归来,都见隋奇等在码头。
梁葵清不忍他受寒,不让他来,他也不听。
又是一个犟脾气的小孩。
梁葵清笑笑,只好随他去了。
这天,梁葵清出诊归来,正是月升东空之际。大半个月亮,皎皎挂在天垂。
又要圆了。
梁葵清心道,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隋奇抱着药箱,远远立在一旁。
看够了,一大一小往回走。
“今晚吃什么呀?”梁葵清肚子有些饿,随口问道。
“会来的,一定会来的。”隋奇道。
“啊?”梁葵清不解。
“啊,是栗子饭。”隋奇笑道。
梁葵清也笑了,眼见得小男孩又高了,只是太瘦了些。
“你要努力加餐饭啊。”梁葵清笑道,“不然别人还以为咱们堂里不给饱饭呢。”
说话间,两人回到济仁堂。春杏见了隋奇,立刻推开账本,道:“快来,小奇子。”今天的进账有些多,她数了半天还没理清。
隋奇放好药箱,快步过去,细细看了一遍,道:“一两三钱。”
春杏依言拿算盘核了一遍,果然不差。
“厉害啊,小奇子。”春杏笑道。
“这才几个钱。”隋奇放下账本,顺口道:“再大的账,我也能理顺,算明白。”
梁葵清听了,心中一动,问道:“隋奇,你要不要习医?”
隋奇转身,望着浅笑的堂主,犹豫了一炷香的工夫,还是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春杏很意外,急急开口,“你不愿意给堂主分忧,兴旺济仁堂吗?”
隋奇没有吭声。
梁葵清却是明白了,笑道:“人各有志,隋奇的志向不在堂里。等你决定要做什么了,告诉我们啊。”
春杏瞪了小奇子一眼,还想说什么,梁葵清却移步向后堂走去。
饭前不易动怒。春杏悻悻地也去厨房,收拾晚饭。隋奇闷声闷气地帮着端碗拿箸。
三人坐定后,梁葵清道:“罗樱还没回来?”
“舍不得啊!”春杏撇撇嘴,对同屋之人很是无奈,“我也只在早上瞥见个影子。”
“嗯?!”梁葵清看着空空的玫瑰椅,想了想,道:“找个机会,问问她。看她打算,咱们也准备准备。”
“是得准备。”春杏有些肉疼,怨声怨气地道,“这船回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她的话音尚未落地,一直扒饭的隋奇突然开口道:“不用。”
两个大人皆是一愣,小男孩却不再多言。
“你什么意思啊?”春杏打不得哑谜。
“不用。”隋奇重重地重复了一遍,也不解释,埋头吃饭。
梁葵清隐隐觉得了些许,但罗樱不在,无以询照,只能暂且搁下。
三个人都不再开口,默默饭毕。隋奇回了前堂。
他不肯睡在后院,坚持在前堂搭床。梁葵清知道拗不过,只得让春杏多加了两床棉被、一个汤婆子给他,又请了匠人,准备另隔一间房出来。
看着他瘦默的背影,梁葵清又记起那句“不用”,遂决定晚上要等罗樱回来问个明白。
这一等就到了深夜。梁葵清写完医案,实在是困倦,便熄了灯,合衣躺在床上。
迷迷糊糊、似睡犹醒间,她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
“是罗樱。”
她立刻起身,点起罩灯,打算去接住从后门归来的妹妹。谁知,就在烛光亮起的瞬间,就见一个影子从窗前闪过。
那身影细长,一看就不是小姑娘。梁葵清惊觉,提手按住腰间荷包,端着罩灯,快步出了房门。
房外即是神堂,供着她师父倪润泽的神位。梁葵清急急奔过,只见堂门半开,冷风扑面,杂以浓浓水汽。
“莫非——”
梁葵清扭身奔至香案前,举灯一看,果然,香炉不见了。
那是她师父的心爱之物,正宗的冲耳乳足宣德炉,万金不易。
梁葵清大惊,即刻赶至院中,左右查看。
忽然,“嗖”的声响,一枚石子袭来,她急忙闪身,罩灯却被击穿,烛火随即熄灭,本就暗沉的小院更黑。
梁葵清却不怕,凭着暗器来的来向,她已断定了贼人的方位,便撂下灯台,跃身追了上去。
那贼人跑得很快,梁葵清紧追不舍。两人一前一后,越过屋顶,翻下墙壁,潜进了巷道中。待穿出巷口,那贼人立刻冲向河岸。岸边停靠着零星几艘商船。
“不能让他上船。”
梁葵清想到,手已经从腰间荷包中掏出银针掷了出去。
那贼人中针倒地,刚爬起来,又倒了下去。
梁葵清赶上前,也不察识贼人身份,只是拿过他手中的黑色包袱,打开,确认宣德炉完好,遂包好就走。
“解药。”身后传来贼人懊恼委屈不甘的声音。
“只是麻药。”一盏茶的工夫就能自行解开。梁葵清不再多言,快步离开。
她已嗅到雨味,只想赶快回到堂里。
果然,走不过几步,雨点就落了下来。
她提着口气,脚下加速。
突然“嗖”的风起,一只袖箭兜面射来。梁葵清闪身躲过,尚未立定,一口钢刀早已劈面砍来。梁葵清给击的连退两步,绕身跳至岸边,稳稳心神,施起八卦掌抵挡。
奈何她手中握有香炉,又体力不济,且身为医家,拳掌不过是护身之资,并非格斗强项。于是,不过三个回合,已招架不住。
那钢刀却是越砍越猛。一招“醉里挑灯”,斜刺过来,就把梁葵清的手臂划开了口子。梁葵清吃痛松手,包袱“嘭”地坠地。她还想上前抢回,就被对方一记“风卷荷花”逼到了岸边。
她站立不稳,坠下河去。同时落下的还有倾盆大雨。
梁葵清连灌了几口河水,有些晕头转向,待挣扎着浮出水面,又被铺天盖地的雨箭击得睁不开眼睛。她只好凭着感觉,往河岸的方向游去。
越游越累,越累越冷,瑟瑟缩缩间,她恍惚看见了红红的火盆,盆边还煨烤着几只蜜橘。
“啊,吃上一只也是好的。”
她攒起全身力气,伸出手去,却被藤条打了回来。
“香炉何在?”
梁葵清羞愧地低下了头,刚要说“我一定把香炉寻回来”,却怎么也张不开口。脖颈上如有铁索缠绕,头痛欲裂,五脏六腑拧搅到一处。
“我要死了吗?”
她心中大惊,却不甘心地摇头。
“不,不能就这样死了。”
梁葵清拼尽全力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只是漆黑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比天上的黑云还层层蔓蔓。突然,一柄单刀透过云层砍了下来。
梁葵清大惊,想呼救,一张口就被什么堵了回去,眼看那刀越来越近,就要刺中心窝,她情急伸手抓住了刀刃。钻心的疼痛立刻袭来,她忍不住“呀”的一声喊了出来。
有了第一声,就有第二声,接二连三的“呀”声过后,朱葵清感到周身变得热乎乎、暖融融,眼皮也不再沉重。她试着打量起四周。
结果就看见红绚绚的日光劈头撒下,四周一片白茫茫水泊。
“太阳?阴界怎么会有太阳?”
她下意识地举手去挡那耀目的阳光,就听见一声“嘶”鸣,接着一个响鼻。
梁葵清抖了抖肩,耳畔传来“呼呼”的热气。
她小心地扭头,一只热热的舌头近在眼前。
“啊,走开。”
她惊叫着连连后退,那舌头却直直追了过来,直到追不上了,才停下。
如此一惊一跳,梁葵清彻底醒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