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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言明身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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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年长的中年男子站在数千年前的小自在天洞府里,浑身煞气,双目猩红地盯着趴在地上吐血的年轻女子。
“你是想害死我吗?!你快说,肚子里的孽种到底是谁的?!”男子极力压制着怒火,手里的戒鞭被他攥得几乎要嵌进掌心,鞭身嗡鸣震颤。
女子双目含泪,眼神空洞,仿佛被夺走了神魂。良久才含血说着:“你不信我,我无话可说。”
“修士极难孕育子嗣,更何况是化神期修士?!你……你是不是跟廖天莫有染?!他屠戮千万生灵,早就超脱修真界里的天道管辖,只有他……”
女子忽然大笑起来,她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只是一场笑话,“你在怕什么?是怕仙门没有你的容身之地吗?还是在怕玉衡仙尊会来杀你?哈哈……”
男子理智的那根弦彻底断裂,手里的戒鞭狠狠朝女子身上落下!
化神期爆发出的力量让整个洞府都发生了轻颤,若是再来几次,恐怕整个洞府都要塌!
女子护住肚子,硬生生挨过了化神期强者的一鞭。她的意识有些模糊了,只能听见那人说着什么:“我都是为了什么?!我没有错!要不是我,‘天花’就能要了你我的命!我怕什么?!我又没有错!”
在第二鞭落下的时候,男子忽然像是中邪了,他高高举起戒鞭,浑身僵硬,整个身体都开始弥漫死气。
祁辞‘看着’这一切,忽然明白了那具骨架残留的恶意是什么了。
可祁辞会怕?
无论是质子界里的恶灵还是鬼死后化作的聻,哪个不是极其残忍又极其危险的?
弥漫的死气并不能伤到祁辞分毫。
甚至那残暴血腥的虐杀,也不过如此。
至于那些攻击祁辞的恶灵死气,大部分都被祁辞吞噬,用作修炼突破的力量。
若祁辞没有修习鬼道,恐怕会被恶灵吞噬。但他偏偏,就是从质子界杀出来的。
那些恶灵鬼气,只有恐惧祁辞的份。
待恶念消散后,祁辞又回到了现实。
那具坐着的白骨,被恶灵鬼气冲击,倒在了地上。
祁辞的幕篱被鬼气掀开了,他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不稳起来,脖颈处的灼痛感更甚了。
祁辞牵动手腕处的血色丝线,以极快的速度将血色丝线朝那白骨甩去!
血色丝线可以无视修为绞杀神魂,本身就属于虚无的法器,所以并没有触及阵法——在丝线缠绕颈椎骨后,祁辞猛地往外一拉!
“轰隆隆——!”
数道天雷在云层中碰撞翻涌。
一道可怕的金色字印出现在了那道白骨身上,威压深重!
那是……古字印!
祁辞被巨大的灵力流掀飞,手中的血色丝线自动收回,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
一切都好像放慢了,祁辞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像——无数修士前仆后继地朝地陷的岩浆涌去,七彩的流光与恐怖的魔息相互碰撞,完全分不清白天黑夜。
一个黑衣身影悬浮在地陷中央,他肆意张扬的模样不像是个魔修,可他偏偏控制着一个傀儡与无数修士对抗。
滔天的血煞之气将一片天空染得血红。
他就站在那,他应该就是廖天莫。
那个屠戮千万生灵的魔头廖天莫。
祁辞迟钝地想着,他忽然‘看见’了天空炸响之下,突然出现了‘古’字印,它带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与庄重,朝廖天莫狠狠压下。
两股力量的碰撞声与雷鸣同时响起,震得人头皮发麻。
古字印……
有些眼熟。
祁辞整个人被灵力流掀飞数十米,直到撞上石壁才停下。
胸腔里的血沫上涌,祁辞猛地咳出一大摊血。
他朝那白骨看去,只见那古字印与脑海中的古字印重叠,一瞬间,祁辞觉得荒谬。
这道泛着金光的古字印里,竟出现了丝丝鬼气。
祁辞想要离开,但他有些动不了了。
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祁辞感受到左手腕处有些波动。
是……阿黎?
不知过了多久,祁辞感受到了一只温热的小手在触碰他,他甚至可以感受到这人在颤抖。
好像还很难过?
祁辞昏沉地想了许多,他记不得许多,也不记得有过这种感受。
像是被人珍之重之,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
“阿黎?”
祁辞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睁开了眼睛,看着在身前难过的小鬼。
阿黎跪坐在地,低着头,落着泪,手里紧紧攥着师尊的衣服。
阿黎见师尊醒了,才动了动僵硬的身子,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欣喜,“师尊你醒了?”
“嗯。”祁辞艰难坐起。
此刻他体内的寒意已经被压下,脖颈处的灼热并不算强烈。
“你做了什么?”
应该是阿黎做了什么,才压制了祁辞体内的异常。
阿黎很难过,他还在后怕,“对不起师尊……我来晚了,我不该……我不该……”
不该听师尊的话留在牵机阁吗?
可他不想让师尊失望,可如果他再晚来一点呢?那他还能再见到师尊吗?
阿黎有些偏执,觉得不应该这样。
他不能听师尊的话——
他承受不住师尊再次死在他的面前。
“阿黎,你不该如此。”祁辞摸了摸阿黎的毛绒绒的脑袋,“不要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知道么?是因为我实力不行,而非你没护好我,明白么?”
祁辞甚至还有些烦厌,“再则,你是唤我师尊,不该是你护我。”
祁辞说得认真,倒是让阿黎有些难受。
“那黎诏裴呢?如果是他呢?”
阿黎有些固执。
祁辞没想到阿黎会这么问,他想了一下,觉得荒诞,“那个疯子?”
说完,祁辞才意识到黎诏裴是玉衡仙尊的徒弟,如果祁辞真是玉衡仙尊的话,那应该也就是他的徒弟……
但祁辞不愿如此去想。
毕竟他没有修真界的记忆,与黎诏裴也不熟。更何况……这人欺师灭祖,肖想玉衡仙尊……
祁辞不愿将黎诏裴和阿黎相比,可见阿黎如此希翼,祁辞忍不住扶额说着:“他与你不一样。”
“是因为他比我强吗?”
见阿黎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祁辞略微有些生气了,“他是他,你是你,你喊我叫师尊,他喊我叫什么?”
“我管不了他,难道我不能管你了?”
阿黎呆了呆,可很快,阿黎的脸便红了,他既难过又开心地扑进了师尊的怀里,感受着师尊身上冷冽的温度。
“师尊管我吧。我会听师尊的话的。”
阿黎像个乖巧的小狗狗,时不时还喜欢蹭蹭,像是在摇尾巴撒娇。
在阿黎扑过来的那刻,祁辞的气倏地就散了,他似有些无可奈何。
这个满心满眼只有他的阿黎,他又如何去生气呢?不过是不服管教的时候惹人恼罢了。
但乖巧的时候,又忍不住让人怜惜。
祁辞叹了一声,忽然说着:“这里是哪?”
阿黎不愿从师尊怀里出来,他搂着师尊的腰,闷闷地说着:“是芥子空间,我好害怕……”
祁辞任由阿黎抱着,只是觉得有些头疼,“那上清古教怎么样了?”
“我来的时候,上清古教里的仙尊才往这边赶来……师尊不要担心,他们找不到这个空间的。”阿黎抬了抬头,看着他心心念念的师尊觉得满足。
如果他不是黎诏裴的一魂一魄……
如果他不是被困在般若苦境三千年,那他就没有这个力量护着他的师尊……
他在庆幸师尊可以由他护着。
他很珍惜与师尊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祁辞松了口气,他下意识摸着阿黎柔软的头发,思索起前不久看到的‘古’字印。
那个印记祁辞见过,在般若苦境里,祁辞曾见过一块令牌的。
祁辞将储物袋打开,找到了那枚刻着‘上清古教’的令牌。
翻到正面,‘古容弟子令’五个小字赫然在目。
这个古,和方才在尸骨上看到的古一样。
祁辞忍不住询问:“阿黎,你知道古容吗?”
阿黎很高兴师尊能同他说话,他想了想,说着:“应该是上清古教的仙尊,他好像被师尊杀了。”
被玉衡仙尊杀了?
祁辞想到了尸骨残存的恶念让祁辞看到的那一幕。
祁辞的心颤了颤,他将阿黎拉开,一脸认真地对阿黎说着:“我接下来跟你说的话,你不可以跟任何人说,明白么?”
“尤其是黎诏裴。”
祁辞不怀疑阿黎的乖巧。
至少,阿黎还是厌恶黎诏裴的,应该不至于告诉黎诏裴。
阿黎眨了眨眼漂亮的眼睛,乖巧地应下了。师尊这样说,是不是因为他是特殊的?
师尊的话,只告诉他一个人。
阿黎觉得忽然觉得好开心好开心。
他眉眼弯弯,又要去黏着师尊。
祁辞没法,只能任由阿黎黏着。
他此刻也有些恍惚,不知是因为有一个全心全意信着他的小鬼,还是因为这份莫名的依赖或许属于他。
兴许应该有些庆幸。
他兴许不是替身。
祁辞深吸了一口,缓缓说着:“我曾经来过修真界,但我来修真界的记忆丢失了,我应该是你的师尊,但这件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黎诏裴。”
祁辞的话说完,远在重九鬼域的黎诏裴顿住了,他防御的动作慢上一拍,那柄长剑就直挺挺地砍在了黎诏裴的左肩,血流如注!
他还在愣神。
对面攻击的柳南玄发出一声冷笑,眼底的恨意宛若实质,此刻的他,哪有什么高岭之花的样子?
“黎诏裴,你怎么不去死?”柳南玄的长剑被震开,他再次提剑向前!
黎诏裴用长剑抵挡,没有再攻击。
绵延的血地里,化神后期强者的攻击将这一片区域毁的干净。
“够了!”黎诏裴压下不耐,“别给我疯!”
柳南玄被黎诏裴的声音震慑到,竟还真停下了攻击,他站在血色焦土上,神情几近疯癫,“是啊!我就疯了!三千年前就疯了!”
“你到底骗了我什么?!师尊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你说啊!重九鬼域里的东西哪去了?师尊的身体为什么会出现脓疮?你告诉我啊!”
柳南玄在颤抖。
他竭力忍受着巨大的苦楚,双目猩红地盯着黎诏裴。
黎诏裴也一愣,他看着柳南玄,突然发出了一声嘲笑,“世人都说我大逆不道,可大逆不道的又何止我一个?”
“师尊他知道你守着他的尸体三千年吗?柳南玄。”
被拆穿的柳南玄没有回应黎诏裴这个问题,他将手里沾血的长剑擦净,体内散发的丝丝邪气宛若要将柳南玄拉入地狱。
但柳南玄的心智并没有那么容易被影响,可他有些受不住了,所以才想从黎诏裴的口里知道些什么。
他真的承受不住了……
自从开棺后,师尊身体上的创面更大了……如果不尽快让魂魄归体,那师尊的身体可能就毁了。
柳南玄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
所以他要逼问黎诏裴,重九鬼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师尊的残魂到底在不在重九鬼域?天机石里预言的魂丝,是不是被黎诏裴取走了?
那是师尊的东西,他怎么敢拿走的啊?他又怎么敢让师尊冒险的啊?只要涉及师尊的安全,柳南玄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哪怕是……同门相残。
柳南玄动用灵力了,无数细小的银魂针尽数朝着黎诏裴刺去!上品仙器银魂针可刺伤神魂,加重业孽!
对付黎诏裴,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黎诏裴本身就业孽深重,难以自控,若是被银魂针刺中,恐怕不需要柳南玄亲自动手,黎诏裴就可能自戕。
但能不能刺中,又是另一回事。
直到此刻,黎诏裴仍旧没有动用他的魔息,若是他动用,柳南玄不会是黎诏裴的对手。
无论是因为顾及他是黎诏裴的师兄,还是因为师尊的原因没有动用上古魔息,都不足以证明些什么。
——黎诏裴叛离无极圣宗,早就不是玉衡仙尊的徒弟了。
那黎诏裴就去死好了。
阿黎呆愣愣地看着师尊,有些不明白师尊为什么要这么说,“师尊从来就是师尊,阿黎从来没有怀疑过师尊。”
说完后,阿黎想到了什么,又低下了视线,似乎有些难过,“所以师尊在之前……都只认为是我认错了师尊吗?”
他怎么会认错师尊呢?
只有黎诏裴那个瞎子才会认错!
祁辞忍不住捏了一下阿黎的小脸,有些忍俊不禁,“为什么因为这个难过?就因为我不认你么?”
阿黎的依赖如跗骨之疽,拨不开也剪不断。
难道曾经的他,有那么好么?
玉衡仙尊又是如何配得上阿黎的依赖呢?
应该是不值得的吧?
阿黎环抱住师尊的手紧了紧,他像是在害怕,“师尊不认我也没关系,我会一直跟在师尊身边,哪怕师尊厌恶我也好,我也不会离开的。”
祁辞悠悠叹息,他只是觉得他不配阿黎如此真诚地待他,所以他解释了:“我不愿意被当做是替身,你明白么?哪怕我可能是玉衡仙尊,那也仅仅只是可能,我并不会完全认定我便是玉衡仙尊。”
祁辞厌恶被当做其他人。
他不想再做祁简白的影子了。
任何人都不想。
当把一种情绪倾覆在另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就是对这种情绪的亵渎。
你可以憎恶他,但不能是追忆或是缅怀。因为这种美好的情绪,全部都只是在通过祁辞看向另一个人。
这种滋味像什么呢?
就像是……本来就不配得到的东西,因为别人而得到了,就更加不配得到属于自己的了。
这很较真,但这种感觉,祁辞不愿去体会了。他继续说着:“因为我并没有玉衡仙尊的记忆。所以啊,我也仅仅可能是你的师尊。”
即使可能,那也不是一定。
祁辞对于修真界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祁辞没有玉衡仙尊的记忆,他不知道玉衡仙尊到底做了什么才会导致如今的局面。
如果是他……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从修真界里离开去到质子界,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在无极圣宗留下尸体,并封印藏匿。
这好像说不通……但世事无常,谁又能算无遗策呢?
所以啊,祁辞需要知道些什么,他需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他还想要知道祁折在哪里。
或许知道自己在修真界的记忆后,会找到祁折呢?
祁辞扯了抹牵强的笑,不再过多解释。
阿黎听着,忽然觉得苦涩,他哽塞又认真地说着:“师尊从来都不是别人的替身。”
祁辞紧绷的神经倏地有些放松了,他眼角似是含了些笑,显得有些惺忪慵懒的倦怠美来。
“这件事,尤其不能告诉黎诏裴,知道么?”祁辞的声音也因为放松了些许而变得有些缱绻地勾人来。
黎诏裴这个疯子喜欢玉衡仙尊,那不是大逆不道么?什么爱而不得,朝思暮想,食髓知味的爱人。
若玉衡仙尊是旁人也就罢了。
但若是祁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