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我心》37度恒温小火炉

45、一杯温水

　　晚上回到家，景春和把周末要去看中医这件事告诉了郑可心。说是告诉，其实就是通知，时间都约好了，景春和早下定了决心，由不得郑可心不愿意去。

　　郑可心知道去看中医，不用插管子做检查，也松了一口气。他听得出景春和不容拒绝地语气，就乖乖答应下来，但整个人还是显得心事重重的。

　　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两人洗完澡躺在床上，郑可心还几次欲言又止地看向景春和。景春和其实早就注意到了他的情绪不对，以为他是不愿意去医院呢，他本身就很担心小孩儿的身体，这个机会又是花了很大代价换来的，他肯定要达到目的，所以便也不开口询问。

　　谁知郑可心最后还是没忍住，他骨碌进景春和怀里，牵住男人的大手，小心翼翼地开口商量：“哥，要是看完了之后要开药，你能不能跟医生商量下，别给我开太苦的啊。”

　　景春和本以为他又要推脱，说什么不想看医生的话，拒绝的话都已经在嘴边了，没想到小孩儿竟然是这个要求，他无奈地笑：“宝贝儿，就这句话憋了一晚上啊？”

　　郑可心以为他不答应，还在负隅顽抗，讲些歪理：“哥你想，要是药太苦了，我喝不下去，喝下去了可能也要吐出来，总之是浪费。你让医生不要开太苦的药，我保证一顿不落地喝。”

　　景春和再次被他怀里的小孩儿可爱到了，但他还在逗他：“也有些道理，那你求求我吧。”

　　郑可心稍微翻了一下身，伸长脖子在景春和的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双眼亮晶晶地盯着他，想要讨一个答案。

　　景春和不满：“这也太敷衍了。就算动动嘴就能让我妥协，也不是这种。”

　　郑可心想了想，大概明白了他的暗示，便钻进被子里往下探去，却被景春和掐住腰提了回来：“干嘛？”

　　郑可心紧张地口干舌燥的，不自觉地舔舔唇，老老实实开口：“你不是要我帮你……”说一半便不好意思地把脸埋在景春和的胸前，死活不肯说下去。

　　景春和真没往这边想，他只是想占点口头便宜，但小孩儿这么主动，他也就顺水推舟，不去纠正想歪了的郑可心，直接把小孩儿的脸托起来被自己亲吻。等得逞了他才坏笑着在小孩儿耳边说：“其实我刚才只是想听你叫声老公，但宝贝儿主动送上门来，我没法忍住。现在要不要叫一声？”

　　郑可心双眼迷离，仿佛没听懂他说的话，但又咬着唇，好像是听懂了但坚决不说的意思。景春和虽然不算生气，但那股子势在必得的劲儿也上来了，他甚至不用什么特殊的手段，只是稍微加大了力度，就轻轻松松如愿以偿。

　　可之后的声音却叫他如坠深渊。郑可心断断续续地叫了一声“老公”，之后便是含混不清的哭声，他才仿佛大梦初醒似的，回想起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只觉得浑身发冷。他顾不上自我审视究竟是为什么这么暴戾，眼下哄好郑可心才是最重要的。他不停去亲吻小孩儿的眼睛里渗出的泪水，那一刻他真的手足无措到了极点。

　　郑可心浑身发着抖，大概是被吓到了。他眼泪无法停止地往外涌，渐渐鼻子也被堵住，只能张开嘴呼吸。景春和抽了纸巾帮他擦鼻涕，动作轻柔地仿佛他是肌肤娇嫩的初生儿一般，珍视而郑重。

　　景春和为自己的不知轻重懊悔不已，更温柔地去吻郑可心。小孩儿好不容易止住了泪，从小声的哭变成了无声的哽咽，却翻过身去躲开他的唇。他想给他一个拥抱，手刚触碰到小孩儿的胳膊，就被他明显被吓到的颤抖制止。他不敢再碰他，只好下床蹲在小孩儿面前道歉，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一遍遍的道歉，轻声细语的安抚他：“乖乖，是我不好，弄疼你了是不是？哥哥错了，不该逼你的，你不喜欢叫那以后都不叫了，或者我叫你老公，行吗？哥哥今天心情不好，所以没控制好力气，我跟你道歉，对不起，别生哥哥的气，行吗？”他心疼极了，又怕勾起郑可心不好的回忆，所以连老公也不敢自称，原本的一腔热切只剩下愧疚与自责。

　　郑可心睁开原本紧闭的双眼，因为刚哭过，眼皮微微又些红肿。他伸手摸摸景春和的脸，想说“没事”，开口却沙哑地吓人。

　　景春和试探着捉住他的手，见他没挣扎便握得更紧些，放在唇边亲他的指尖：“乖宝，你歇一下，我去放水，然后抱你去洗洗，好吗？”

　　郑可心点头，声音还是嘶哑的：“哥哥，我想喝水。”

　　景春和听他原本清亮的嗓音变得这么干涩，心知都是自己的错，心中的悔恨成倍增长，快要把他淹没了，听到小孩儿的需求他忙不迭点头：“好，好，马上就来。”他顾不上穿鞋子，转身去厨房兑了一杯温水，大步流星走回床边喂郑可心喝下。

　　郑可心似是渴坏了，几乎是一口气喝完一杯水。

　　景春和问他：“还要吗？”郑可心摇摇头，他便把水杯随手放在床头柜上，转身去给浴缸蓄水。

　　郑可心被景春和抱进浴室，被伺候着洗完澡擦干净，又被抱回卧室涂了些药膏。景春和给他涂完药，看他闭着眼，以为他已经睡着了。他把药膏放进抽屉里，去浴室冲了个澡，才又躺在床上。

　　不同于刚才的交颈相拥，景春和小心翼翼得平躺着，却与郑可心之间留下一条明显的界限。他想靠近小孩儿，想把他抱进怀里安慰，又怕自己的动作吓到对方。

　　他把动作放轻，生怕吵醒郑可心，给他提了提被子，把肩膀也盖好。明明是很简单的动作，他却用了很久的时间去做完，因为他要很注意不触碰到小孩儿，怕肢体接触会让他害怕。

　　做完一切，他轻轻吁出一口气，枕着手臂仰面躺下却毫无睡意，睁着眼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旁边的郑可心却突然翻了个身滚进他的怀里，自然地环住他的腰，仿佛一切都没发生前他们习惯的那样。

　　景春和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他一动不敢动，把呼吸也放得极轻极缓，生怕吵醒了小孩儿。但没想到他以为早就睡着的人却幽幽开了口：“哥，你不抱我了吗？”

　　景春和慌乱的把手臂从脑袋下抽出来，轻轻放在郑可心的后背上，不敢用力，只是虚虚搭在上面，轻轻拍着他：“抱，睡吧。”

　　郑可心埋着头往他胸口里扎：“我要听你念书才能睡着。”

　　景春和吊着的一颗心此刻终于缓缓降落，他在怀里的小孩儿额头上亲了一下，伸手拧开台灯，双臂撑在床上让上半身靠在床头，把床头柜上摆放着的新买的《哈利波特》系列抽出一本，给郑可心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睡姿，才翻开书低沉缓慢地念起来。

　　郑可心累极了，才过了几分钟呼吸就变得平稳悠长，景春和停止阅读，把书放回床头柜上，一下一下抚摸着郑可心软软的头发，动作轻柔至极，生怕惊醒熟睡的小孩儿。半晌，他关掉台灯躺好，小心翼翼地抱住郑可心，在他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无数次对不起。

　　这不是郑可心第一次在两人有不愉快之后向他展示自己的贴心与乖巧。景春和想起在土耳其的某个夜晚，因为自己有些唐突的举动吓到他，反倒被他轻松地化解，然后反过来安慰自己的事情。他稍微收拢了手臂，把怀里的宝贝抱的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