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我心》37度恒温小火炉

41、抓紧月亮

　　郑可心再睡醒的时候，体力才算恢复了大半。他起床把两人的衣服扔进洗衣机，又把景春和的西装收起来，打算去超市的时候顺路送去干洗。

　　景春和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郑可心正站在散发着水气的货架前认认真真地挑选西红柿。他把蓝牙耳机打开，塞一只进耳朵里，接通了电话：“哥，怎么了？”

　　景春和问他：“怎么不回消息？在干什么？”

　　郑可心把西红柿放进购物车，排到称重队伍的尾部：“我在超市呢，你发什么了？”

　　景春和笑：“奶茶店的菜单。不是要喝水果茶？选一个吧。”

　　郑可心拿出手机，把那张图片放大，随便选了一杯把名字告诉景春和，就听见景春和在那边重复了一遍名字，估计是在点单。他挂断电话，给景春和发了条微信，就把手机收起来，转身去了水产区。

　　郑可心拎着刚被开膛破肚，甚至还在塑料袋子里垂死挣扎的鲫鱼和新鲜蔬菜打开家门的时候，景春和已经在家里等他了，一杯混合了多种水果的饮料摆在餐桌上。

　　郑可心把鲫鱼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到盆里清洗，正要清洗，后面就伸过来一只手臂，举着已经戳好了吸管的果茶送到他嘴边，郑可心很自然的偏头吸了一口，又有点不满：“怎么不是冰的……”

　　景春和把果茶放到旁边，打开水龙头拉着他的手冲：“能不能喝冰的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别在这捣乱了，怪脏的。”

　　郑可心洗完手捧着果茶自己喝了一口，举到景春和唇边喂了他一口，景春和喝了还叮嘱小孩儿：“喝两口解馋得了，留着肚子喝汤。”

　　郑可心点点头，又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我还买了豆腐，我们喝鲫鱼豆腐汤吧，我要加多一点胡椒粉。哦对了，我还买了烙饼，切成丝泡进汤里，一定很好吃。”

　　景春和听着他念念叨叨的，嘴角慢慢弯了起来。小孩儿一直不怎么爱说话，他宠了好久才变得开朗了一点儿。明明胃口小的跟小鸟似的，却最爱研究吃的，碰上食物就不自觉的话多起来，这俩月他俩一起尝试了好多奇奇怪怪的吃法，比如用豆角焖面的做法做西红柿鸡蛋焖面；蒸一锅土豆山药玉米南瓜蘸糖吃蘸果酱吃蘸炼乳吃；半夜饿了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就光煮挂面拌上腐乳汁吃。

　　奶白奶白的鲫鱼汤，鱼骨和碎肉都被过滤出去了，一丝腥味儿都没有，加了几粒红艳艳的枸杞，豆腐被切的四四方方，嫩嫩的舀在勺子里摇摇晃晃的。景春和给郑可心那碗里撒了很多白胡椒，小孩儿小口小口的喝，鼻尖上都沁出一层薄汗。按照小孩儿的提议，金黄多层的烙饼被切成均匀的细丝，泡进浓汤里瞬间变软，吸饱了汤汁，一口吃下去十分满足。

　　郑可心中午吃得少，去超市逛了一圈反倒有些饿了，他喝掉一碗鱼汤，觉得自己长年冰冷的手足都暖和了过来，五脏六腑都暖暖的舒服。他放下饭碗，把没喝完的果茶盖子揭开，找了叉子去杯子里捞水果吃。

　　收拾完饭桌，俩人一个在书房开视频会议，一个在客厅里打游戏机。游戏机是景春和新添置的，为的是小孩儿在家里的时候有个消遣，有时候吃完晚饭俩人也一起玩儿一玩儿。郑可心很少打游戏，游戏经历还得追溯到小时候；景春和小时候倒是玩儿过游戏，但跟当代大学生玩儿的完全不一样，俩人正好一起从0开始，共同进步。

　　在游戏里再一次被一个豹子脸的男士K.O.之后，郑可心关掉了蓝牙手柄。第二天是休息日，郑可心突然想起酒吧里的乐手给他的那张名片。他走到玄关把那张名片从牛仔外套的口袋里掏出来，浅灰色带一层柔和的珠光的硬卡纸，正面只有一个字，大概是书店的名字，是很好看的艺术体，叫“结”，反面的信息也就只有几行，印有老板的名字“江孟秋”和店铺的地址，除了邮箱连个电话微信都没有。

　　郑可心想起那个儒雅高大的男人，确实看起来不像在酒吧驻唱的。本来他也打算这几天去书市看看买几本书，眼下看不如去这家书店逛逛照顾一下老板的生意，毕竟人家之前帮了忙。

　　景春和结束工作出来的时候，郑可心已经洗完了澡，穿着一身新的丝质睡衣，长袖长裤，扣子扣的严严实实，他怕冷，把窗子都关了还裹着一条毯子，盘腿坐在沙发上看一部喜剧电影。

　　景春和从背后搂住他，把他下巴扭过来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小孩儿的注意力大概只分给他一秒，亲完立刻就把头转回去盯着屏幕了，景春和瞟了一眼屏幕，转身进了浴室。

　　他洗完澡出来，小孩儿还裹着毯子抱着抱枕笑的不能自已，景春和看过这部电影，评分挺高的，看小孩儿正看的认真，也不打扰他，自己进了卧室坐在床上看那本《玫瑰之书》。

　　手机响了一下，是电量低的提示音，景春和拉开抽屉去找充电器，又看见小孩儿送他的生日礼物，丝绒小盒子安安静静地躺在抽屉里。他放下书，把盒子里的珍珠取出来，放在手心里把玩。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给林以诚发信息。

　　景春和：认不认识做首饰的师傅？

　　1乘任何数都得它本身：你要做什么？

　　1乘任何数都得它本身：不会是戒指吧？

　　1乘任何数都得它本身：你不会是要求婚吧？

　　景春和不得不打断他天马行空的思维，拍了两颗珍珠的照片发过去。

　　景春和：[图片.jpg]

　　景春和：做一副袖扣。

　　1乘任何数都得它本身：珍珠做袖扣？名媛风吗？

　　景春和：我男朋友送的

　　景春和：生日礼物。

　　1乘任何数都得它本身：我靠，我说你怎么突然找我，原来是要往我嘴里塞狗粮。

　　1乘任何数都得它本身：昨天是你生日啊，生日快乐。

　　1乘任何数都得它本身：明天约吗？

　　景春和：算了，问你还不如问安琪。

　　看见郑可心推门进来，景春和又发过去一条“睡了”，然后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放回床头柜上。

　　小孩儿掀开被子躺好，十分自觉地钻进景春和的怀里，仰头在男人冒出短短胡茬的下巴上亲了一口：“晚安。”

　　景春和不满足于这浅浅的一下，捏着他的脸与他深吻，手也不受控制地往小孩儿睡衣里面探去。郑可心赶紧轻轻挣扎了一下，偏头躲开他的唇，把头埋在景春和的肩窝里，闷声求饶：“哥，我真的不行了，你今天就放过我吧。”

　　景春和听他委委屈屈的语气，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捏了捏郑可心的耳垂，，开口的时候声音里还带着明明白白的纵容与宠爱：“好，今晚休战。”

　　郑可心这才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明天放假，我们出去逛逛吧？”

　　景春和有点儿惊讶，自从回了京城，他们除了出去吃饭和超市，很少一起去公共场所，一则一到节假日，不管是公园还是商场，到处都是人；二则之前俩人一直都挺忙的，虽然住在一起，但只有周末能好好相处，他们也都更倾向于享受安安静静地二人世界。

　　景春和对小孩儿提出的要求，很少有能拒绝的：“好啊，想去哪儿？”

　　郑可心听到他答应，靠在他肩上闭着眼笑了：“我本来想去图书城逛逛，但昨天我们见到的那个江老板不是开了书店吗，我们去他店里看看吧？”

　　景春和也闭上眼跟他聊天：“好。那我们吃完午饭就去。”

　　郑可心白天睡得多，此刻也不困，他摆弄着景春和的手指，兴致勃勃地计划着：“我要买一本英文小说，以后我睡不着了就喊你给我念。”他翻了个身，把胳膊搭在景春和的肚子上，又说：“上次你给我念《阿拉丁神灯》，我就睡得可快了，但童话故事好幼稚，我要听哈利波特。”

　　景春和被他逗笑：“睡得快怎么还能那么自豪呢，我都疑惑，你英语怎么考的那么高的分啊？”

　　郑可心被他取笑，顺手在他腰上拧了一下，他也不用力，就是吓唬人：“不许笑我。”

　　景春和的腰上都是痒痒肉，一碰就要笑个不停，被他这样一抓，还不如用点儿力拧一下呢，痒可比疼难受多了。他抓住小孩儿的手不让他乱动：“不是取笑你，是觉得你可爱。”

　　郑可心也不挣扎，被他抓着手腕放到了他腰侧，摆出一个环抱的姿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读写还好，但是一听英语就很困。以前上高中的时候，每周一晚自习老师们要开会，班长就会偷偷的打开投影找电影给我们看，每次都选外语片，这样如果老师提前回来了还能狡辩说是练习听力。我每次都坚持不住，总要犯困。后来每次别人看电影，我就在下面做数学题。”

　　景春和特别喜欢听郑可心讲以前的事儿。他刚认识郑可心的时候，觉得小孩儿就像是北方冬夜里大雪初停后挂在天上的月亮，干净明亮，也遥远寒冷。但每次郑可心讲起以前，他都觉得他好像离月亮更近了一些。他还记得初次被吸引，就是那种从全世界抽离的飘浮感，让他忍不住想要抓住，想要完全掌控在手心。

　　他情不自禁把小孩儿抱得更紧些，顺着他的话题往下问：“那你是不是数学成绩特别好？”

　　郑可心点了点头，一点儿也不谦虚的说：“对，这应该叫什么？弯道超车？”

　　提到车，景春和突然想起一个事儿：“宝贝儿，要不要学车？趁现在有时间考个驾照怎么样？”

　　大多数男生从小就喜欢车，但郑可心反倒不太在意这些：“啊？我没想过要学开车。”

　　景春和本来是随口一提，但小孩儿的回答他也没想到：“为什么？”

　　郑可心掰着手指头给他数理由：“你看啊，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公交和地铁基本能覆盖日常出行需要，实在不方便的话还可以用手机叫车，各种需求层面的车都能叫，学完了驾照不买车，可能没过几天就忘了怎么开了，要买车的话，就要解决车位的问题，太麻烦了。所以说，公共交通，环保低碳，绿色出行，从我做起。”说到最后，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景春和也笑，他搂着郑可心，捂住他露在被子外面的肩膀，隔着薄薄的丝质睡衣，灼热的掌心把温度传递给小孩儿：“一堆歪理，车不就停在地下车库呢吗，如果有急事儿，还是自己开车更方便一点。”

　　郑可心不说话，假装自己睡着了。他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儿跟景春和起争执，也不愿意为了哄他高兴而骗他，他只能沉默，但沉默就是无声的拒绝，所以他选择装睡。

　　景春和叹了口气：“好了，你不愿意的话就不去，我做你的司机。”他突然想起了郑可心的父母是因为车祸去世的，明白这可能是造成他不愿意开车的原因。他思维不可避免地发散出去，想小孩儿那时候才几岁呢，他该有多害怕多无助呢，因为一场意外一夕之间失去父母，从此开始恐高，或许看到路上飞驰的汽车也会怕吧。或许从那时他就被迫长大了，要与年迈的祖父一起生活，承担起家庭的责任。郑可心总说他偶尔的任性行为是“迟来的叛逆期”，也许真的是因为青春期遭受变故，不得不听话懂事，所以才会在失去祖父之后想要放纵一下，他应该也很累吧。

　　他叹了口气，感受到怀里因为装睡而一动不动的小孩儿在听到他的叹息之后不安地动了动，接着抱在他腰上的手臂就加了一些力道。景春和故意低头吹了他的睫毛一下，成功看到小孩儿的眼皮抖动起来，眼珠也咕噜咕噜转了两下，但还紧紧绷着嘴角闭着眼，装睡装得十分敬业。

　　景春和故意问：“甜心睡着了吗？”

　　本来就被景春和的叹息弄的心神不宁，正在想着他哥会不会是真生气了，要不要哄一哄，各种想法在脑子里乱飞的郑可心，听到提问下意识地回答：“睡着了。”

　　然后他自己便僵住了，尴尬的脚趾都蜷缩起来了。

　　景春和也愣了一下，随即笑得不能自已，他翻了个身把小孩儿压在身下，目光灼灼：“说谎的小孩儿被发现了，就要受到惩罚。”说完就亲了下去。

　　郑可心开始被他吓了一跳，以为又要挨打了；刚被他的亲吻安抚好了情绪，又被脱下睡衣，他不自觉紧张了起来。

　　但景春和竟然随手关了台灯，在他头发上亲了一下，声音低低吐出两个字：“睡觉。”

　　郑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