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我心》37度恒温小火炉

24、且伴春狂

　　郑可心想了想，在这间空荡荡的屋子里，他确实时时刻刻都感觉到孤独；而走出这间屋子，碰到的热心的街坊邻居，总是向他投来同情的眼神，让他一次次回想起自己如今已是孑然一身。

　　景春和还在劝他：“可心，我是真得担心你。让我去接你，好吗？”

　　郑可心摇摇头，景春和看他仍不愿意正要继续开口，却听他说：“明天吧，今天太晚了，你别再折腾了。明天我去看完家人回来收拾下东西，然后自己过去。”

　　“那你今晚怎么办？”虽然小孩儿干脆的答应搬过来让他猝不及防的感觉到惊喜，但景春和不想在时间上妥协，京城的冬夜那么冷，他不想让小孩儿受一丁点儿罪。

　　“有空调的啊。哥，我们两个是恋人，你心疼我，我也会心疼你啊。你坐了一夜的飞机，又上了一整天的班，还带我约会给我做饭，怎么可能会不累？”郑可心把声音放软去哄他，跟他讲道理，“明天也不用来接我，你就好好上班。你放心，我明天不坐地铁，打车过去，好不好？反正你家的大门录了我的指纹，还怕我进不去吗？”

　　景春和被小孩儿那句“我也心疼你”说得满心满口都是甜的，还在试图讲条件：“那今天就算了，明天我去接你。”

　　郑可心假装生气地说：“我晚上跟你说什么了，不要把我当女生，我也不用你事事接送。谈恋爱是为了让两个人都变得更好、生活的更舒服，我无法在事业上帮助你，生活上也照顾不了你，所以更不希望你为了我耽误正常的工作。”说完他又语气生硬的补充了一句：“把你家的具体地址发给我，从外面上去我不知道是哪一栋。”

　　景春和看他生气了立刻投降：“好，我上班，不接你。那明天我帮你叫辆车，这总可以吧？”

　　郑可心说了这一箩筐话，客厅的温度也上来了，他脱了羽绒服挂到衣架上，也妥协了一次：“可以。现在你的任务就是赶紧洗澡，然后上床睡觉。”

　　事情谈妥了，景春和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他懒懒的说：“好，那我洗澡去。晚安宝贝儿。”

　　见他累的不想动，郑可心的心也柔软下来，声音温柔：“晚安，明天见。”说完不等景春和回应，他就结束了视频通话。

　　景春和用最后的力气洗完澡，头发也懒得吹就摔在床上，显然今晚根本用不上睡前读物了。他拿起手机点开小红心的头像，想要告诉他只带日常要用的就行，生活用品可以去超市买，结果手指划过不小心点开了他的朋友圈，小红心刚刚发了一张照片，是粉色的郁金香花苞，只配了四个字：且伴春狂。

　　景春和只觉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但那个春字，究竟是不是指代他？只要想到有这个可能，他就无法抑制的激动。

　　他点开微博，发现郑可心今天的打卡照片视角是在他家客厅，景春和想了想，大概是自己在厨房的时候拍的。虽然这次没有配emoji，跟以前一样只有照片，但景春和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这种感觉的来源大概是他又在郑可心的世界里留下一处烙印，他返回朋友圈去在粉色的郁金香花苞下面点了个赞，然后锁上屏幕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心满意足的闭上眼，被周公叫走的前一秒还志得意满地在想着，早晚有一天，他会在那个世界插上旗帜。

　　景春和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简直神清气爽，到办公室的时候整个楼层都能看出他的好心情。安琪按照以前的习惯给他送咖啡进来，刚转身就被叫住：“你上午什么安排？”

　　安琪想了想，除了早上的会议记录之外，都是些日常的工作。景春和随即吩咐：“上午的会议记录让你助理去做，你等一会儿商场开门后去帮我买点东西。可能要买的挺多，让老李跟你去。”

　　安琪点头，听见他接着说：“有个朋友要到我家借住一段时间，要把次卧收拾出来，所以你看着把需要的生活物品或者家具什么的都配齐。”

　　安琪一板一眼地问：“老板，您朋友多大年纪，喜欢什么风格，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元素吗？”

　　景春和想了想，他还真不知道郑可心喜欢什么风格的：“刚二十出头的小孩儿，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吧，比较文艺，喜欢花和书，别太花哨，简单点就行。”

　　安琪点头，又问：“需要准备睡衣拖鞋之类的吗，您知道尺码吗？”

　　景春和想起来小孩儿不穿衣服睡不着觉，想了一下他们的身高差，估算了一个大概的数值：“他身高178左右，偏瘦，鞋子就买42码的吧，以舒适为主。”

　　安琪记下他的要求：“好，那我一会儿就去办。”

　　景春和答：“嗯，去吧。有什么问题就问小刘，让他跟着你也行。”停顿了一下，他又说：“本来应该找小刘的，但我想着你审美更好一点，女生又细心，所以特意请你帮忙。”

　　安琪是他的秘书，工作能力一流，这些事儿不在她的工作范围内，景春和也是出于私心才交代她去办，所以解释了一句。他从来不觉得做老板就可以任意驱使员工，他尊重每一份工作内容，也尊重每一个员工的独立人格，所以用了“帮忙”两个字。

　　安琪也不推辞，她来公司三年，从秘书助理做到秘书，知道景春和是什么样的人。她被安排去做生活助理的工作，不但没有情绪，反而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让老板这么上心。

　　在她出门之前，景春和又补充了一句：“买完之后直接送到我家，叫小刘联系家政把次卧打扫干净。”

　　安琪应声出去了。

　　早上八点钟，郑可心正顺着墓园的台阶缓缓地走上来。以前爷爷带他来，总是要起得很早，他来过太多次，所以轻车熟路地找到那两块碑——父母一块，祖父母一块。墓园建在半山坡上，他的家人睡在视野很好的高处，，站在那里，大半个墓园尽收眼底，天气好的时候还能看到远处公园里的湖面。一家四口的名字挨得很近，他掏出纸巾轻轻擦拭那四个名字，然后又换了张纸巾去擦拭照片。
　　父母和奶奶走得早，他已经没有最初那几年的心悸，只是以前跟他一起来的爷爷，如今却到了另一方阵，让他觉得迷茫又空洞。

　　他在两块碑前分别摆上水果，然后在父母那块前面放上一束黄白相间的花，祖父母那块前则摆上两只酒盅，倒上了爷爷珍藏在柜子里的老酒。最后掏出一沓明信片，用打火机在祖父慈爱的目光下点燃。他静静地看着火苗变小，最后只剩一股青烟。

　　他在两块碑中间的空位坐了很久，直到寒气侵染了全身，胃开始隐隐作痛，他才站起身，往山下走去。

　　墓园在远郊，他回到家已经过了正午。来回的路程都要转好几次地铁，他实在有点疲惫，进门就瘫在沙发上，已经过了午餐时间，他拿出手机打开外卖app随便点了些吃的，一边发呆手指还无意识的拨弄郁金香的叶子。

　　手机震动，他看也没看随手接起来：“您好，楼下门禁按0732，我给您开锁。”

　　结果那边静默了一下，传来了低低地笑声，郑可心把手机从耳边撤回到眼前，看到是一串陌生号码，他试探着问：“景先生？”

　　景春和止了笑，但声音里的笑意抹不去：“给谁开门？”

　　郑可心也笑，他们之前只交换了土耳其用的临时号码，在加微信时他给对方报过一次手机号，没想到景春和竟然能记住：“以为是外卖小哥呢……”

　　景春和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一点了：“怎么这么晚还没吃饭？”

　　郑可心换了个姿势，仰躺在沙发靠背上：“刚进家门。”

　　景春和顺着他的话问：“累了？”

　　晌午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客厅里明亮又温暖，郑可心也被阳光笼罩着，他把手腕抬起挡在眼睛上，被烘得又暖和又困倦：“有一点。”

　　景春和听他声音变轻，知道他是犯困了：“别睡着了，先吃饭。”

　　郑可心“嗯”了一声，然后说：“我先挂了，一会儿外卖员打不通电话。”

　　挂断电话，景春和的微信紧接着就发了过来：“吃完睡会儿，东西不急收拾，晚了的话正好我下班去接你。”

　　郑可心乖乖答应，反问他：“吃午饭了吗？中午不休息一会儿？”

　　“吃了，今天不休息。”

　　“？？？？”

　　景春和看那一排问号，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没打字，按下语音：“想早点下班，归心似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