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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金色翅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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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并肩站在甲板上,等待着欧亚大陆分界线上的日落。整个天空都是瑰丽的云,海水也被染成红色,海鸥的翅羽上缀着金色的光点,整个世界广阔又美丽,郑可心拍到了最美的日落,发到微博上。
他们选的是短途,大概一个多小时之后他们回到了起始点,下了船就在桥下的餐厅吃晚餐,吃完晚餐又去随便进了附近的一家酒馆,他们点了当地的啤酒,听着音乐闲聊。
聊着聊着,话题不知怎么就绕到了郑可心的恐高问题上,景春和确实也很好奇:“今天顶层甲板也挺高的,但看你也还好,怎么昨天怕成那样?”
郑可心喝了一口啤酒,指尖沾染了玻璃杯上雾化的水汽,他不答反问:“你是不是很奇怪我自己一个人出来玩儿?”
景春和愣了一下,不明白两个问题之间有什么因果联系,但很快点头承认:“没错,我确实很好奇。”
郑可心笑了一下,有些勉强:“因为我不想一个人过年。”他又喝了一口酒,盯着桌子上沉默的燃烧着的香薰蜡烛,故作轻松地继续:“我之前跟你说过吧,我爷爷奶奶都是教书的,父母是考古的。我上初二的时候,云贵那边因为山体滑坡,发现了一座古墓,我父母都参与了抢救性发掘工作。那一次,我爸不小心在脚手架上踩空,摔了下来。工作组安排了车送他去医院,司机开得太急,在山路上和对面的一辆货车撞在了一起……”他尽力维持平淡的音色,但颤抖的指尖出卖了他。景春和伸出手来,把他冰冷的手指攥进手心,无声地安抚他。
郑可心呼出一口气,继续说下去:“我妈妈……也在那辆车上。消息传来,我奶奶接受不了,一下子病倒了,很快也去了,只剩我跟爷爷一起生活。”他牵扯嘴角,露出一个很僵硬的笑容,看得景春和心都揪紧了,他摇摇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想制止他说下去。
可郑可心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一夜之间,家破人亡。那段时间,邻居们都说因为我爸妈考古挖坟,伤了阴鸷,是被恶鬼索命……反正说什么的都有。”郑可心苦笑:“还好有爷爷,不过去年,爷爷也走了……”
他深吸一口气,想努力表现的成熟稳重一点,想把涌上来的鼻酸泪意压回去:“因为不想一个人过年,所以出来走走。”
他像是回过神来,想起话题的开始,解释到:“所以我其实不是恐高,就是怕那种脚下空空,没有落点的感觉。”
景春和什么都没说,只是起身坐到他身边来,把他的头按进自己的怀里,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其实听到开头,他很想制止小孩儿,不想让他把所有伤疤再揭开一次。可他又想,他应该也很想找人倾诉一下吧,亲人离世的痛苦,爱而不得的愁绪,这么多的悲伤压在他的心上,也许说出来会好一些。
他此刻痛恨自己如此笨嘴拙舌,竟然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去安慰他,以郑可心刚才所有的表现来说,很明显不想要被同情,他只能更用力的抱紧他。
郑可心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过了一会儿他从景春和怀抱里退出来,坐直了身体,他情绪已经平复大半,拿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口,苦涩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入食管,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沉重的话题过去,他们默契的聊一些轻松的东西,不知不觉间喝掉了很多酒。回到酒店,他们直接进了同一间房。
房门刚刚合上,郑可心就被男人大力按到门板上,带着啤酒香气的吻立刻落了下来,他的呼吸被截断,在失去思考能力之前竟然还分出神去想,今天的景春和好像格外激动。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很久,景春和用仿若梦呓一般的声音,仿佛催眠一样在他的耳畔说:“可心,我会一直陪你。”
郑可心忍了一晚上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他的双睫被泪水打湿,睫毛沾成一绺一绺的,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看穿了他的一切伪装,直接触碰到他最无法示人的软弱,爸爸妈妈走了,奶奶爷爷走了,放假之后他甚至不敢回家,他太怕了,他怕的不是一个人过年,一个人旅行,而是那种与世界没有任何联系的失重感。
郑可心哽咽着无法说话,也不想说话,他只是主动轻轻贴了一下景春和的唇,可能是表示感谢,也可能是表达依赖。
……
郑可心潜意识里明白将要发生什么,他其实还是害怕,但在这个被酒精浸泡过的夜晚,在他头一次对人坦诚的展示出自己的软弱与孤独之后,他太渴望与人产生一些特别的联系,摆脱那种被全世界剥夺所有情感的巨大失落感。
……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休息,最后还是景春和先起身,他打开水龙头给浴缸放水,抽了纸巾随意擦了擦自己和小孩儿,便抱起郑可心,把他放进热水里泡着,自己先去洗了个淋浴。等他关掉水龙头擦着头发出来,那小孩儿已经在浴缸里打起了瞌睡。他把小孩儿从水里捞出来,给他擦干。
郑可心已经醒了,但他没力气也不想动,心安理得的享受男人周到的服务。景春和给他找出自己的T恤,又去行李箱里给他找内裤,一边找一边想,以后一定要慢慢让他适应,穿这么多抱在一起多不舒服啊。
今天景春和特意注意没把床单被子弄脏,他让小孩儿躺好,自己去把随手扔在一旁的外套挂好,又拿过手机把郑可心的护照号码发给助理,要他把郑可心的机票升舱,虽然他已经很注意了,但小孩儿毕竟是初次,难受是不可避免的,他只能尽量创造舒适一点儿的外部条件。
国内已经是清晨,助理很快回过消息,还好是淡季,一切都很顺利。
他处理完这些琐事,回头看见郑可心趴在被子里,已经睡得迷迷糊糊了。他仔细查看小孩儿有没有受伤,虽然有些红肿,但不算严重,景春和松了口气。
景春和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小孩儿还靠着他睡得很乖,他忍不住去亲他,结果小孩儿皱着眉半睁开眼,翻过身去背对着他,很不高兴地控诉:“胡子扎人……”
景春和笑得不能自已,故意用冒出胡茬的下巴去蹭小孩儿的脖颈。郑可心的最后一点睡意也被驱赶干净,他一边躲一边伸手去推那颗埋在他脖颈里的头:“几点了?”
景春和不答反问:“宝贝儿,有没有哪里难受?”说着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发现温度很正常,这才放下心来。
郑可心的脸一下子红了,但还是忍着羞臊开口:“……没有。”
景春和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多了:“起床吃早餐吧。”
两人吃完早餐,各自回房整理行李,前往机场。
到柜台值机托运,郑可心才发现他的机票变成了头等舱,他抬头用眼神询问景春和,景春和轻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接过工作人员手里的登机牌,揽着他离开柜台才开口解释:“我这不是怕你不舒服嘛……”
郑可心问:“那你怎么知道我的个人信息的?”
景春和理不直气却壮:“我从你包里找到的。”
两人在登机前随便吃了一点快餐,登机以后郑可心几乎一直在睡,头等舱的其他服务基本都没享受到。天黑的时候他们在云层上方平稳飞行,景春和看小孩儿在旁边睡得很乖,拿自己的手机在窗口拍了一张只剩一道橘黄天光的图片,左看右看觉得不满意,可再要去拍时,最后的光线也消失了。
他们抵达京城的时候正好是早晨,下了飞机,郑可心打着哈欠等行李,明明睡了一路,还是一副睁不开眼的样子。等拿到行李,景春和立刻联系司机到离他们最近的出口来接人。
两人推着箱子往出口走,景春和问:“你是回家还是回学校?”
郑可心想了一下:“先回家吧。”
景春和:“那让司机先送你。”
郑可心连忙拒绝:“不用了,又不顺路。我坐地铁就行。”
“你要拖个行李箱去挤早高峰的地铁?不行。”景春和这次坚决不妥协。
“那我打车也行,你别绕了,你也说了马上早高峰,绕一圈得浪费不少时间。”
景春和有点儿生气的磨牙:“不、行、”
郑可心看出他不高兴,只好答应。
才出了大厅,景春和的司机就迎上来接他手里的行李箱。他把自己和小孩儿的箱子都交给司机,拉开车门让小孩儿上车。
郑可心还没动作,被打开的车门里就钻出来一个人,穿着很骚气的亮银色羽绒服,戴着荧光粉色的毛线帽子和墨镜,景春和没防备,被这人抱了个正着。
“景先生,我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