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我心》37度恒温小火炉

10、半空轻吻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郑可心又想起那天在烤肉店听到的电话的内容，景春和说的没错，他确实很清楚他的期待。虽然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放弃周末，也明白人总要向前走，但需要多少时间，连他自己也不能确定，而面前这个男人，一定不是会浪费很多时间在他身上的人。

　　江行和叶婷拍完照，在不远处招手叫他们：“景哥、可心，快来坡上，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

　　景春和轻轻叹了口气，还是先开了口：“我们先过去吧。”随后发动了车子。郑可心从他的后背上抬起头来，没有说话。到了坡上，两人从车上下来，郑可心看到夕阳从峡谷中间缓慢落下，给阳光下的一切涂上了金粉色。他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传到微博上。在发表界面他停留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输入任何文字。

　　太阳完全落山以后，车队开始返航，小夫妻向他们发出了晚餐邀约。景春和答应下来，那两人已经默认他们是恋人，并没有再询问郑可心，郑可心也只能同去。

　　他们到了镇子上最有名的一家餐厅，去吃当地颇负盛名的瓦罐肉。江行和叶婷两人叽叽喳喳的不停的跟景春和和郑可心聊天，餐桌上的气氛看起来很热烈。瓦罐牛肉很好吃，配上说是叫披萨其实更像烤馕的主食，一顿饭下来连郑可心也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吃完饭几个人告别，小夫妻要去当地的酒吧玩儿，郑可心因为吃多了胃不舒服所以要先回酒店，景春和送他。等江行和叶婷走后，气氛陡然之间变得沉默，两人在饭桌上还能偶尔有个互动，此刻却没人开口。

　　“回去吧。”过了一会儿，景春和说。

　　“嗯……”两人于是开始往回走。郑可心知道自己应该给他一个答复，可他实在不是能言善道的人。纠结了很久，他停下脚步，只能实话实说：“景先生，抱歉，下午的问题，我没办法给你一个答案，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

　　景春和也停下来，他注视着男孩子的眼睛。郑可心和他对视，觉得男人的目光仿佛一个深渊，让他心慌不已，短短几秒以后，便溃不成军地移开目光。他不知所措地低头凝视着自己的鞋尖，口袋里的手也蜷缩起来，不知不觉间，手心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景春和看出他的逃避，双手握住他的肩膀，开口语气却很温柔：“可心，你说你不知道答案，那我问你，你不知道什么？你是不知道能否回应我，还是不知道怎么直接拒绝我？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郑可心更加慌乱了，他在景春和的要求下抬起头，眼睛却看向左边，好像突然对马路对面的店铺的灯牌产生了浓厚兴趣。但景春和不想成全他的逃避，他把双手移到男生的两颊，微微用力，让他直面自己：“还没有想明白吗？”

　　“我……”

　　景春和突然打断他：“可心，你并不想拒绝我，我牵你手的时候，你虽然很害羞，但没有抽回去。那让你踌躇的是什么？你怕自己忘不了那个暗恋对象吗？”

　　郑可心直接否认了：“不，我已经决定要放弃他了。”

　　景春和还是盯着他的眼睛，看到他毫不犹豫地否认，蓦地笑了，摸了摸他的头：“那就行。”

　　郑可心被他摸头的动作安抚到，抬头看他：“我说不知道，是不知道多长时间能够跟过去的感情切割清楚，也不知道能不能给你让你满意的回应。”

　　景春和笑得更愉悦，他双手捂着郑可心的双颊，搓了搓：“你不用管，跟着心走，我有信心。”他放开郑可心的脸，手向下伸进郑可心的兜里，去捏了捏他的手：“脸那么凉，手倒是出汗了，快回去吧，起风了。”

　　两人继续往回走，很快便回到了郑可心的酒店门口：“回去吧，别多想了，早点休息，明天见。”

　　白天在景区的时候，他们跟导游咨询了明天的热气球安排，导游说根据发布的天气情况来看，第二天大概率是可以正常飞行的，所以他们两个人预订了热气球的旅程。要乘坐热气球的话，都是一大早从酒店出发去旅行社，在那边吃简单的早餐，然后再乘车去飞行场地。

　　郑可心与他道别，回到酒店直接洗了澡躺在床上，拿出手机，给景春和发了一条信息：“景先生，回到酒店了吗？”

　　景春和收到消息的时候，刚刚走进酒店房间。他拿出手机，给那颗小红心回信息：“刚到。”他脱了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那边的信息就又过来了：“嗯，早点休息。”还没等景春和回复，就又收到一条：“明天见。”

　　景春和回复了一个晚安过去，就去洗澡了。等洗完出来再看，手机上没有收到新的信息。他随意擦了擦头发，就躺到床上，回想起晚上两个人的谈话，再想到刚刚收到的信息，觉得这小孩儿跟个小蜗牛似的，得感觉到安全了，才终于从壳子里探出头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郑可心已经起了床准备出发，上车之后发现景春和果然已经又在车上了。他小声跟他道早安，然后坐在他身边。刚坐下，景春和握住了他的手，他们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挪开视线。等到了中转站，吃完旅行社准备的简单的早餐，分配好组别，就又按着顺序上了车，到起飞的场地去。

　　天刚蒙蒙亮，高仿版的月球表面看起来冷硬硬的，虽然风不算大，但还是挺冷的，两个人并肩站着，看工作人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准备工作。景春和一侧脸看郑可心冻得鼻头都红红的，简直像是之前公司圣诞酒会的时候那些年轻的女孩子们化的什么“麋鹿妆”一样，随手把羽绒服的帽子给他兜上了。

　　郑可心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是因为什么，也转过脸冲他笑，露出一口小白牙，然后又转回去看那些来来回回的人。从昨晚聊完之后，俩人之间的气氛好像也轻松起来了，郑可心这样不加客套也褪去了疏离的笑，让景春和觉得自己心里有点软，跟有一窝温泉似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都被泉水勾连的暖和又舒服。

　　等准备工作做好，游客们开始排队往篮筐里爬，姿势千奇百怪的。这俩人倒是因为身高腿长，很利落的就进了篮筐里。四个格子里各站两个人，空间不算很大，俩穿着冬装的大男人，很难不碰到彼此。

　　气球缓慢的上升，郑可心又进入了那种神游的状态，他看着远处蜿蜒连绵的石峰慢慢变低，然后他的视线里逐渐出现更多的东西，有弯曲环绕的溪河，也有稀稀落落的小村子。随着气球升空，天色也慢慢亮了起来。

　　景春和没有打扰他。他随意的看着地面的风景，直到他看到朝阳奋力一跃，勾住地平线缓缓往上爬，半边的天空被染成玫瑰色，连带着那一面的石峰石林也被染上金边，旁边格子里的两个日本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聊天拍照，他也情不自禁的被感染：“可心，看那边。”

　　郑可心跟他看的不是同一个方向，听到人叫他的名字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往一侧看去，也瞬间被景色吸引。此刻，他身处几百米的高空，远处是耀眼的朝阳，近处有漫天的热气球，脚下是起伏绵延的沟壑，天上是玫瑰色的朝霞。

　　还有，身旁挺拔英俊的男人。

　　他转过头去看着景春和的侧脸，景春和正好也转过头来看他。两人视线交汇，景春和给了他一个温和的微笑，眉目舒展。郑可心看着他的眼睛，想起之前看过的一部电影里的一句台词：“想真心实意的和你在好风景里接个吻。”他不知是被景色蛊惑，还是被那人的眼眸蛊惑，总之在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那人的嘴角印下了一个羽毛一般轻盈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