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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画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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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沈云睁开眼睛的时候,鼻尖萦绕着的都是古朴家具的木质气息。他坐起身,身后的长发披散着落到腿上。
他轻轻叹了口气,大概接受了自己真的穿越了这个事实。
赵家清净非常,沈云下了床,看到门边各种洗漱用具已经摆好。他把自己收拾了走出房门,就看到赵祁之坐在前厅桌边,正在喝茶。
“早啊。”沈云滑到桌边坐下。
赵祁之:“已经中午了。”
赵家分家之后就没再多讲究大家族的规矩,之前赵祁之又病了两年,赵夫人以泪洗面,身体也不太好。现在家里都是清闲为主,沈云这种新婚的媳妇也没强求他日日请安伺候。
“昨天那什么……我和你结婚了,逍遥王,五百两银子?”
沈云坐在那,两手像小猫似的扒着桌子缘。一双眼睛不太聪明的盯着桌子发呆。
“都是真的,不是做梦。”
沈云最后一点自我安慰消失殆尽。
他越想越难受,顶的他胸口闷闷的想吐。干脆“砰”一下,一脑门顶在这八仙桌上:“这可怎么办啊?”
“你有什么想法?”赵祁之问。
实不相瞒,昨晚上沈云心里都装着这件事,还颇为清醒的做了个梦。
他梦见了一个又瘦又憔悴,头上绑着绷带,一只耳朵还没了,头发胡子都是棕黄色的小老头。在梦里念经似的对他说“来吧来吧”。
“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艺术家活着都不怎么赚钱,人死了画就一下子变得特别值钱。”沈云趴在桌上说胡话,“而且死的要特别有故事,比如家里进了劫匪,我为救无辜百姓被乱刀砍死……什么的。”
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人没了,画有没有卖出去几张。
赵祁之:“……”
他其实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在他那个21世纪,艺术家一般情况下已经不至于饿死了。
赵祁之上辈子在互联网营销岗上干了七年,年轻有为钱包鼓鼓,在他即将迈入三十岁大关并喜提升职的前一周,在一次普通的007之后,他猝死了。
再一睁眼,他穿到一位已经在床上躺了两年多的病弱公子身上。他挣扎着从床上“死而复生”的爬起来,被人前呼后拥的灌了有半个月的各色汤药,然后被告知,他要结婚了,要娶的人是他的“救命恩人”,一位八字和他百分百契合的沈云小公子。
而现在眼前这位“恩人”,已经把自己的死法琢磨到了诸如“为了画出更惊艳的画面,割手手腕以自己的鲜血做颜料,最终血尽而亡”这类不堪入目的场面。
你们艺术家的脑子就是只会折腾自己是吧?
沈云还趴在桌上絮絮叨叨,门口德叔正端着午膳进来。一听沈云说的那些话吓得腿都软了,把手里的饭食往桌上一撂,“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对着沈云连连磕头,眼泪都下来了。
“沈公子!您在说什么呢?您可不能寻死啊!小公子病体初愈,好不容易咱赵家能有几天安稳日子。沈公子哪里觉得不满有什么需要,只管和老奴说,老奴能做的都给沈公子照办啊!”
年近六旬的老人跪在地上声泪俱下,沈云给他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赶紧也跪在地上去扶老人家,最后恨不得两个人一齐互相磕头。
好说歹说终于把人劝住了。老头止住眼泪还不放心,把拿来的几道菜布好,非要在这看着两个人吃完才作罢。
等看着两位公子吃上饭了,老人家情绪平复下来,突然一拍脑袋:“对了公子,今日来府上送菜的老陈和我说,今日街上竟然都在议论您和沈公子昨晚去逍遥王府上的事呢?”
沈云:“啊?”
这不过才半天时间,昨晚上他们又是坐的逍遥王府的马车过去的,就是路上有人看见,也绝不会想到是他们。
赵祁之:“说的什么?”
“就是说王爷把你们二位找了去,所以现在满大街都在猜,是不是沈公子被王爷责打了一顿。”
德叔这话说得可确实体面多了,其实老陈拉着车到赵家见到德叔的第一句话是:“你们沈公子是不是被打废了双手双脚,最后是被破木板抬着扔到赵家门口的啊。”
沈公子前脚还在编排自己的死法呢,还是不要告诉他了,德叔心想。
“老陈还在府上吗?”赵祁之问。
德叔:“在的,他以往送了东西过来,后厨都会留他吃顿饭。”
赵祁之:“那你就去告诉他,就说沈公子昨晚去了王府,王爷对他的画感觉颇为新奇,并未责罚。”
德叔一愣:“那这……这要被王府的人听了去,岂不是咱们造谣生事?”
沈云外头想了想,突然点明白过味来:“他们去王府已近戌时,今天一早却街上人人议论此事,除了王爷自己派人散布消息就没有其他可能了。”
他看着赵祁之。
“王爷只透露我们去王府的消息却不提自己的态度,那就是把话头丢给我们这边。”赵祁之眼神中漏出一丝异样的兴奋,“我昨日说王爷对你感兴趣,现在看来多半是了。既然他有意给你背书,自然也是想瞧瞧你究竟能再拿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作品来,我们不如顺水推舟。”
那位逍遥王爷就是钱多活少闲得发慌,然后找上了他这个离经叛道的笑话,看看能不能培养出什么乐子。
沈云撑着脑袋:“可现在能卖出高价的画多半是写意花鸟或是山水长卷吧,我可画不来那些。我看这满大街的,就只有李兴阳那种小孩最喜欢我的画。”
说到这,沈云自己突然腰一挺,眼神一亮。
“听李兴阳昨日和我说的那些,我觉得他们学堂里这个年纪的孩子,多半是有些对自己未来的夸张理想,渴望自己出人头地,干出一番大事业的。”
赵祁之心想:简称中二病。
逍遥王看他无非是个乐了,也没让他往传统水墨的路子上走。李兴阳这样的小孩又是在学堂念书,又是下了学满大街跑,岂不是活的广告牌吗?
沈云从桌边随便你了张宣纸出来,手指比比划划已经开始构思起来:“我可以画写故事画本,写英雄惩恶扬善,你说在孩子里能不能有市场?”
赵祁之:“比如说?”
沈云抿着嘴,撑着脑袋想了想:“一个男人,原本是个超有钱的公子哥,后来被叔父算计,被绑匪绑架到山里准备杀人劫财。后来这位公子哥逃出来,躲进山里一处山洞,意外挖到一块五彩石头,蕴含着强大的能量,后来他为自己用钢铁打造了一幅遮盖全身的盔甲,以这块五彩石头做动力,就能上天入地,喷火打怪。最后成为降妖除魔的大英雄。”
赵祁之:我记得有个叫钢铁侠的好像也是这个剧情。
“你怎么不说他在山里被一直蜘蛛咬了一口,从此变得和昆虫一样敏捷,隐藏在邻里之中,平时是一位普通书生,遇到恶人作恶就会戴上面具出来保护一方平安?”他说。
沈云:好耳熟的故事,但也不是不行。
“可以画吗?可是给孩子画画应该不赚钱。”沈云眨了眨眼问道——不知道为什么,从昨晚到今天这短短几个小时内,赵祁之身上的气质让沈云莫名觉得自己好像找了个经纪人。
“逍遥王没有让你赚够五百两银子送到他手里,而是要你的画值钱。那些能进宫廷里的文人雅士,他们就是在纸上随便抹上几笔也会有人吹捧。”赵祁之站起身来,指了指房中的纸币让他随便用。自己站起身来,撂下一句“我要出门”就慢悠悠的走了。
随便用啊,好嘞。
沈云自己拿了东西在桌上摆开,扯了一张宣纸来,提笔沾墨,先大致勾画了几笔。
他上辈子做独立艺术家步步坎坷,为了糊口,他去过一家漫画工作室干了两年多。现在拿着毛笔,虽不懂水墨调和的门道,但纯粹沾了墨就当黑色签字笔来画,上手还是挺快的。
赵祁之一走就走了两个时辰,日头从大中午一直到慢慢西斜。等他他回来一看,这屋内堂前的空地上,已经摆出了十多张画好的稿子在那晾晒了。
画纸被沈云统一裁成两个巴掌那么大,里头却不似传统画本那样是一页一副的制式。有的一页上做了好几处切割,有的则是一整张图撑满了整张画。
整体远看过去,有精细白描的,也有大片纯黑填色,还有枯墨刷出的灰色。画面节奏冲击感十足。
赵祁之走到桌边,沈云正低头专心瞄着手上这幅机甲战衣。画面角度透视极大,主角身穿铠甲的这一拳像是要打在读者脸上。沈云面前还摆着几个从书柜里翻出来的传统画本,他正一边对着里面的传统铠甲做参考,一边再自己添加一些高科技细节。
“画的真……”
“啊——!”沈云惨叫一声,猛地一回头差点给赵祁之跪下。看清来人之后他一双眼睛瞪得老大,语气怨怼,“你吓死我了!”
赵祁之:我已经在这站了有五六分钟了。
沈云把两只袖子都卷了上去,还不知从哪扯了两个布条来扎紧了,两只白皙的胳膊露在外面,从手指到手肘,连带着衣襟上都蹭上了黑墨。
又是这样提起笔就忘我的样子,赵祁之心想。
德叔紧随着赵祁之又回来,身后还跟着李兴阳。小孩一进门看到满地的画稿眼睛都直了。
“公子,您真的……我太崇拜……天哪!”李兴阳看着沈云热泪盈眶,赞美之词还没说出口,他又看到了桌上刚画完的那张机甲。
他的眼泪水直接夺眶而出了。
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拒绝机甲。
赵祁之一把拽住李兴阳的后领子防止他直接一脑门铺在还没干透的画稿上:“喜欢吗?”
“喜欢!”
赵祁之一挑嘴角:“这稿子晚点干透装订了就给你拿回去,不要自己看,要让学堂里其他人也都要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