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snow life（G27）》依诺拉

10、齿轮

　　昂贵的高脚杯里盛著剔透的液体，半透明的红酒宛若稀释过了的血液，狭义的石墙间的空气里轻涌著淳朴的酒香，giotto一手捏著高脚杯小心的晃动著，眉头却无法阻止的皱在了一起。
　　简而言之，不可饮用。
　　用不著首领多加言语，彭哥列的守护者们彼此很有默契的抱肩而坐，为喧闹的会场里开辟出一片怪异的寂静。
　　太吵了。Giotto放下酒杯，把头埋在柔软的扶手椅里闭目沈思。昔日的赌场已经成为了塔兰托最为物欲横流的交汇地。沈沦了太久的罪恶与刚刚堕落的羽翼被泥泞的搅混在一起，交叉出几只乌黑的分歧.由初建到历史悠久，右强大到刚刚兴起。首领的脑中再一次浮现出由岚守调查而得到的报告，十四股势力闻名也好初听也好，超级浓缩的黑暗里所有人都贪婪的瓜分著港口的每一寸土地。
　　再繁华的城市，再明媚的阳光。凡是阴影里总会有浸泡在多多少少的罪恶。多少分利益就有多少人在为此争名夺利。想到自己也是参与著纠纷中的一员，giotto的心中就涌起了一种深深地负罪感。
　　赶快结束吧，轻声祷告，向著原本或许就不存在的神明。
　　“想要投毒吗？”不带温度的甜笑划破了首领的沈思。Giotto睁开眼睛，看见身旁的女孩子朝著自己和蔼的笑笑，手中的杯子折射出有如宝石般耀红而艳丽的颜色。
　　“足以致命吗？”giotto问。
　　“谁知道呢？”雾守满不在乎的回答。高挽起繁饰过头的礼袖举起毒酒一饮而尽。
　　“啊啊，”卡雷尔将下巴垫在铁制的锄棍上，满眼敬畏的看著豪放饮酒的女性。“真不愧是大姐啊。”
　　“不可以这麽称呼比年纪自己小的女生哦。会被女孩子们讨厌的。”
　　优雅的抽出一条丝质的手帕。赛西亚眯著眼睛温和的擦著嘴角。
　　“真是一群不想要命了的家夥呢。”克莱瓦尔厌恶的凝视著自己手中的玻璃杯。“居然有胆量向我们下毒。”
　　“我怀疑不只是我们。“giotto重新支起上身，环视著被火把照亮的会场，柔和闪动的火焰在他的脸上印出忽明忽暗的效果。“似乎所有的酒宴里都下了毒。”
　　门又吱呀一声的被人推开。灰衣的侍者再次推著摆满了酒杯的小车走了进来。Giotto别过脸，有些急切的向家族的药师确认。“不知道麽？药物的属性？”
　　女孩子略带歉意的摇了摇头。“第一次见到这种配置方法，虽然药效发作的可能比较缓慢，但是现在再寻找原料的话大概已经来不及了。”
　　全部诛杀麽？giotto的头脑被炽热的火光闪动的稍微有些眩晕。即便是他也没想过如此巧妙的手段。恰到好处的时间控制，足以使所有人都喝下毒药。所有的举动都表现出了对方是一个不择手段却过於精明的人。
　　“到底是谁……”绞著手指自问自答，内心隐约的渗透出几分不安。
　　“不管是谁。”赛西亚将一只手放在首领的肩上，想温柔的长辈一样轻声安抚著。“都杀不死我们。”
　　“没错。”一直保持著沈默的高个男子玩弄著两个麽指闭著双眼附和。“他们只是选错了对象而已，不过这已经足以导致他们的失败了。”
　　“而且这麽做对我们有利哦。”语音的末尾轻佻的上扬。初代的云守如同看见想要的玩具的小孩子一样眯起了眼睛，闪动著开心的光芒。“事情终於变得稍稍有趣起来了。而且这下子也省去了许多麻烦不是吗？要是杂碎们都死光了的话也用不著我们动手了，这样子找出犯人也会很方便的。”冷笑。“敢於给我们下毒的人。”
　　“嗯，从各种意义上。”固做严肃的板著脸。卡雷尔中间插嘴。“我都会同情让克莱瓦尔感到有趣的人。”
　　“我说你们啊……”giotto忍不住长吁短叹，这群家夥到底是谁教出来的啊，平时真的有好好管教吗？
　　还没把视线从天花板上拔出来，一连串耳熟的惨叫差点让他脸色发绿的仰面摔倒。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哭腔）”
　　三秒锺的石化效果。Giotto将湿疹的脖子以慢动作一点一点的扭转了回来。卡雷尔无言的用手捂住脸。
　　会厅的中央摔倒了一名浅棕发色个头娇小的少年，如同被人绊倒般的趴在地上，泪眼婆娑的盯著被自己失手推开的餐车。失控的餐车载著一桌葡萄酒以令人惊恐的速度向前冲去。

　　“这就是格什尔说的场外援助吗？”克莱瓦尔面无表情的将眼神从骚乱处抽回。“原来如此……”
　　“！叽。”与此同时响起的是一阵车毁桌翻的巨大声响。回音缭绕之余还伴随著几十只杯子落地的破碎声。透明的刃体粘著醉人的毒物哗啦哗啦的坠落下来，在经过地面的一番冲击后裂为惨不忍睹的一地。
　　“啊啊，”赛西亚拉拉呆立的giotto的衣角。“销毁了……”
　　“我知道。”giotto站立起来。
　　“嗯嗯……这下子要怎麽办……”纲吉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无法收尾的局势倒真的让他不知所措。碰过柄手的瞬间他就一直在深深懊恼著，虽然这种不计后果的选择足以让他死掉一百次。
　　里包恩在的话绝对饶不了我的……
　　高声谈论的客人们的目光仿佛认准了焦点般的直直刺过来。较贵的妇人用羽扇遮住了自己上扬的嘴角。但却仍然掩饰不了自己眼中所透露出的讥讽的笑意。豪装的罪人们窃窃私语著，在这个时代，对奴婢的一点点最基本的同情与尊重，都不被需要。
　　议论纷纷，指指点点，自己就是一个点起或是浇灭了了大家兴致的丑角。
　　科恩先生会杀了我的。纲吉痛苦的闭上眼睛，带著绝对的愧疚回忆著对方叮咛他绝对不能引人注目时那絮絮叨叨的脸。
　　他看到了吗？
　　扒开探头观望的人流，giotto眼睁睁的看著自己捡来的孩子被人拖走，娇小的青年在苦著脸转头的同一秒内两人的视线有些交汇。Giotto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啊啦好会惹祸的小鬼。”自己的雷守显然是被佩服的五体投地。“他到底是来干什麽的啊？”
　　“不过他运气不错呢。”赛西亚打开布包的口袋准备著。“我见过惹祸的侍卫被首领当场打死的……没有受到惩罚是不是能说是会议的功劳呢？”
　　“会议？开玩笑。”云守拄著脑袋无聊的撇撇嘴。“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而已，早晚会有人充当祭品的。”
　　目送著纲吉越过后门。小门合死的同时开始默数，屏息凝视了五分锺后giotto丢下一直握在手里的印的粗糙的谈判公文，拽了拽衣角站立起来。
　　“我去后面看一看，你们呆在这里不要动。”
　　被人拽起衣领的同时，纲吉的精神就开始涣散的游移。
　　唔……好痛苦……
　　手指不能克制的不抓开系在颈间的领结，少年希望能有透过更多的空气。
　　被会场的一个负责人半拉半扯的带到另一条走廊。这里是迷宫吗？奋力呼吸的同时艰难的四处张望，纲吉刚刚勉强记下路，对方就停了下来。
　　掏出钥匙的几十秒，首领左右窥视著，50米外的还有人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无法确定人数。
　　真的非常遗憾呢……明明是个这麽好的机会。
　　一只手粗鲁的拉住他的头发使劲的向前一拖，失去重心之余还被人狠狠踢了一脚。纲吉重重的向后撞到在石墙上，后脑勺被震的头昏眼花。
　　还不能反抗。
　　伤口火辣辣的一阵尖叫，跃动的神经仍旧输送著炽热的鲜血，少年小心的用右手探了探，没有裂开。
　　好歹也是养伤不久，这到底是这几天的第几次了？！！
　　大腹便便的男子强忍著怒火，嘴里骂骂咧咧的念叨著纲吉听不懂的语言，带著鄙视的神情瞪了一眼少年后甩门而去，愤懑之余还不忘记锁门，纲吉非常郁闷的听到了一声锁响。
　　还以为会被杀……
　　头依旧靠著墙倚地儿坐，安静的待著脑袋余痛的消失，负责的男人显然是拖著恼怒的步子消失了。纲吉仔细的辨认著粗重的脚步声愈行愈远。
　　好了……下一步怎麽办呢？扶地而起，自然不能就这麽呆下去。
　　白色的信封，封口处还画著彭哥列复杂的家纹。科恩要他带给giotto的信还安稳的揣在他的怀里。岚守的宣告如同撞锺般的铭刻在他的记忆里。彭哥列里出了奸细。所有的情报宛如神算般的被泄露。为了防止家族内部的走狗认出自己并为此防备，他们必需提前做出对策。
　　所以才找到刚刚加入的我吗？自暴自弃的在房间里转悠。
　　屋里所有的光线只来源於自己颈上的戒指所发出的微弱的光。所谓的物尽其才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拿祖宗传下的古董来做探照灯用，虽然这个祖宗对现在的自己显得无比真实。
　　火光顺著石砖的向著两侧申引，映照在高高堆起的箱子上，空中弥漫著一股很符合气氛的刺激性气味。
　　这是……纲吉惊讶的伸出手去。
　　“哢哒。”又一声锁响。条件反射的收回手来，少年扭著头向门口望去，戒指上的火影一下子冷却下来，就像他的表情一样。
　　背光而战的男人流著一头让人联想到阳光的金发，但阴影中看不清他的赤瞳。
　　“giotto……”结结巴巴的羞涩起来，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年轻的首领似乎是笑了笑，两步迈进屋子里来抹了抹少年的眼睛，似乎一点也没为对方的添乱而感到生气。
　　“对，对不起……！”纲吉慌乱的想鞠躬，但首领按住了他的肩膀。
　　“科恩叫你来的麽？”他带著你再道歉我就生气了哦的表情轻声的问。
　　“嗯……嗯！”少年掏出藏在衣物底下的信封，用十个指头恭敬的递了过去。红色的家纹开始在密封的封口处燃烧。
　　“我记得科恩说会派人来支援我们，”他接过信，“但没想到真的会是你。”
　　“……”

　　“把你牵扯到这麽麻烦的事件里……真的很对不起。”
　　“没，没事啦，反正我已经习惯了……。”万万想不到本该谴责自己的人会对著自己道歉，少年立刻羞红了脸。
　　话说习惯这玩意真是好用，尤其自己家里还养著一个招惹麻烦的魔王混蛋。
　　“giotto……？”纲吉发现了让他不得不在意的一点，他从眼神相视的一瞬就知道初代会跟著他。本以为自己会看到对方以华丽的姿态踹开房门英雄救美，但没想到对方会拿著钥匙堂堂正正的开门。“为什麽……你会在这里？”
　　“杀了，”他淡淡的回答，跟以往一样的平静。“刚才把你关在这里的那个人……我给杀了。”
　　杀死了？纲吉感到一种被自己吸进去的气体给噎著了的窘迫感。他不是感到吃惊，只是有点抗拒。那样温柔的对待他的人，也可以毫不犹豫的杀人，就像所有其他人那样，他也隐隐约约的早就猜到了。
　　“那种家夥的死不足为惜。”giotto眨了眨眼睛，开始带著少年一起走出房间。“呆在这里所有的人都一样，都是贪婪驱使下的罪人，包括我。”
　　不是的，纲吉沈默的在心里反驳。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比他们更坚定，为了获胜可以不择手段。”他凝视著孩子的脸笑的面不改色。“所有来参加的人，我们都会剿杀，这就是我们一开始的目的。”
　　“所以……人？”
　　“对，相信所有的家族也都是抱著这种觉悟而来的，只有强大才是活下去的唯一助力。毕竟这里是黑手党，大家都在以命相搏。”
　　重新拉开门，他把孩子推倒门口，顺著灯火的橙光看向远处。
　　“顺便说一下，”他提起小个子少年的耳朵，坏心眼的瞅著他笑。
　　“刚才你打碎的杯子里面……嗯，你可能不知道，所有的酒都是被灌了毒的哦。”
　　我知道，纲吉猜不到自己看著对方的眼睛是不是五味掺杂。
　　“虽然毒不是我们下的……但是如果你没有把酒药给销毁的话……，嘛。”他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所以这次恐怕需要我们自己动手了。”
　　所以说自己的选择从头至尾都是错误的麽？所以人，从一开始，就必需死。
　　“你没事吧，不舒服吗？”giotto弯下腰探了探男孩的额头，真诚的问。
　　“没事…”纲吉苦笑。Giotto没有错，错的是过於天真的自己，即使当了首领都不愿过多的浴血。
　　这会为你带来灾难的。灵魂中的另一个自己总是目光空洞的这麽对他说。如同遥远的预言一样也许总有一天会实现。
　　“giotto，”他抓著初代长摆的衣角。踮起脚尖平视著首领的领结。“你杀死了负责人……那我现在该做什麽？”
　　已经回不去会场了，胖男人的尸体大概也会跟科恩所杀的带路人一起很快被发现。和平的外表早晚都会被撕去，只剩下波涌的浪尖。
　　“如果有什麽可以让我帮忙的……我愿意做任何事。”
　　“任何事？”男人不假思索的重复。“那好，我要你去找卡诺特。我猜他应该也被带到了这里。你们回合，然后尽快先逃掉，再在外面等著我们离开。”
　　“逃掉？”纲吉的呼吸急促起来，就算以他的个性来说他并不喜欢站在暴风雨中心的人，但善良也足以使他无法对自己所触及到的事端坐视不管。他急切的想证明自己，却被对方用手轻按著嘴唇给阻止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麽。”
　　“那，那样的话……”
　　“不行。”首领再次摇摇头，但又立即停止略作思考的重新打量著纲吉。“如果我要你带著卡诺特呆在这里，帮助我们杀人，你做得到麽？”
　　目光黯淡的低下头。他无法毫无感觉的抹杀太多人类的存在，即使是敌人也一样。他总是没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太多的祷告，尤其是还带著一个孩子。他不是不能杀人，不是不能衡量出眼前重要的利益，但却无法平静坦然的拉著小孩子一起陷入泥潭。几年前的初始时期开始，他的心就一直承担著几人份的良心与悔恨。
　　“好了，那样就乖乖听我的话吧”首领抬起纲吉的脸，丝毫都不掩饰的望著孩子眼中自己微笑的影子。“我们会没事的，所以不要太担心。尽量带著那孩子逃走，可以的话请保护他。”
　　确实不会出事，作为历史的延续者，至少还有这一点可以保证。
　　但是还是无法做到完全不会放心不下。
　　“祝你好运。”少年小声的最后回望了一眼初代，便顺墙遛去，一眼也不再回头。
　　“你也一样。”giotto目送著少年独自跑开，口中的祝福拉出讥讽的自嘲，年轻的首领的脸的温度转为一层冷霜。
　　“好了，”他回过头，冰冷的瞅著占据了黑暗房间一半的危险箱子，嘴角拉出无聊的弧度。“想炸死我们是吗？很有趣。”泯灭了人类的慈悲，giotto再一次在阴暗的人性里做了一个决定。
　　既然做好了杀人的准备，那就无法摆脱不了被杀的的觉悟。
　　因为这里是黑手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