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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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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过后,余品夏就异常沉默,总是满怀心事地盯着黑板上的倒计时发呆,恨不得每天和宋拟秋纠缠。宋拟秋笑着说:“不是你说别打扰我学习的?”看见余品夏沉郁神情后凑上去给他一个安抚的吻。
余品夏很不安,心脏酸涩无处发泄,可是他想不出来任何办法来阻止,于是每一次亲昵都像是偷来的,每一秒余品夏都想细细琢磨。
“宋拟秋,余品夏怎么了?”
方思明和张仰看着余品夏反常的举动,在课间问宋拟秋。
宋拟秋皱着眉,浑身散发着急躁不安的气息,低声说:“不知道。”
张仰:“会不会是快要高考了,紧张。”
宋拟秋的眉目肉眼可见的疏朗了些,“可能。”
当余品夏被拉到小树林时,没来得及出声,宋拟秋示意他抬头。
层层叠叠的云被染上灿烂的金,有些隐在枝桠梢头,于缝隙中盛开绵软的花。
宋拟秋在余品夏耳朵里塞上一个耳机,轻快的节奏让余品夏笑了。
“老是这首啊,他还唱过其他的歌,都很好听,怎么不听?”
宋拟秋认真观察着余品夏的表情,见他放松下来,自己也松了口气,“喜欢听。”
余品夏不再说话,宋拟秋便也没出声,两人抵着肩,安静地享受着高三少有的放空时间。
余品夏不再心事重重,三人都松了口气。方思明凑近,“余品夏,你这是要卷死我们啊,这么用功。”
看到他们担忧的眼神,余品夏安抚般朝他们笑着。
他实在找不出什么解决方法,只能埋头于学习中来麻痹自己。
“这道题——”
宋拟秋:“不用那么拼,身体重要。”
余品夏察觉宋拟秋眼底翻涌着的心疼,开玩笑道:“跟你考一个大学呢,怎么能不拼。”
“可以上一个大学的。”
余品夏只当说笑。
二模考试前两天,裴峰把宋拟秋叫到办公室,掏出一摞资料,喜气洋洋道:“真是争气啊,你报考的Z大给你了一个面试机会,你要把握好了,就直接保送,多好的机会!快去写资料,好好准备准备!”
裴峰正为宋拟秋高兴,被宋拟秋的下一句话掐住话音。
“老师,我不去了。”
裴峰的表情渐渐淡去,严肃地盯着宋拟秋,“为什么?”
宋拟秋淡淡道:“不想去了。”
裴峰只当他有其他打算,问:“不想去这个学校啊,那其他学校也不错,你真的想好了?”
宋拟秋点头,裴峰惋惜道:“真不想去就不去了,还有很多好学校。没事了,走吧。”
同行的学生是隔壁班的尖子生,在分班后发奋图强,让隔壁班主任刮目相看,本想参加竞赛试试手感,没想到也被Z大看重,正在和宋拟秋分享激动的心情,听到宋拟秋说不去后惊讶道:“为什么?多好的机会摆在面前,怎么就放弃了?”
宋拟秋:“不想去。你加油,你能在一模凭本事跻身于年级第二,就一定可以上的。”
同学懵懵点头,看着宋拟秋进教室,仍不可置信,嘀咕着:“宋拟秋怎么可能不去面试啊。”接着,胳膊被人拉住。
他看向对方,那人眼里的红血丝吓了他一跳,紧张道:“同学你没事吧?怎么了?”
那人摇头,话音颤抖,“你说什么?面试?”
同学道:“对啊,明明得到了Z大的面试机会,却没去,我也纳闷呢。”说完,看到对面人脸色苍白,关心道:“你真的没事吗?”
对面人摇头,谢绝了同学扶他到医务室的请求,缓缓走进三班。
方思明正拉着宋拟秋讨论晶胞,肩膀被拍了拍。宋拟秋感受到方思明让开的动作,抬头,余品夏垂眸,“出来,我跟你谈谈。”
宋拟秋在路上想勾着余品夏的肩,余品夏闪开,宋拟秋奇怪,看着余品夏侧脸,突然道:“你哭什么?”
余品夏在楼梯角落站定,摇头,“我不知道。”
宋拟秋抬手,想为他擦去眼泪,余品夏又一次躲开。
“就像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拒绝Z大的面试机会。”余品夏看着他,眼里的城墙摇摇欲坠,“你不是要去Z大吗?为什么会拒绝这次机会?”
宋拟秋没打算瞒着,直截了当说:“我想和你考一所大学。”
余品夏喘不上气,狠狠闭上眼,细细感受着心绞的痛感。
“你知道,我这个成绩只能考二本。”
宋拟秋嗯了声,悄悄牵起余品夏发抖的手。
“你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宋拟秋莫名其妙,“跟你在一起啊。”
余品夏突然仰起头,想憋住眼泪。宋拟秋捏他指尖,“别哭了好不好?”
沉甸甸的窒息感将余品夏压垮,余品夏把手抽开,自虐般开口:“宋拟秋,你不要那么幼稚——”
“我没有,这是我自愿为你做的。”
余品夏听不进去话,“你可以很优秀,是我拖累你了是吗?没有我,你会去更好的环境,而不是失去这个机会。听我说,去面试,不然以后你会后悔的。”
宋拟秋听他语无伦次说了很多,只回答一句,“不会后悔。”
“都冷静冷静吧。”余品夏静了很久,说。
方思明搬着桌子,脑子已经学迷糊了,说:“我右眼皮跳,哎,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会不会这次考不好?”
张仰恍惚道:“左物右码。”
“……”
方思明感觉很准,但主角猜错了,他看着成绩单,竟然有种世界观崩塌的破碎感。
“宋拟秋,你没考好啊?怎么才五百分?”,方思明道:“虽然二模难,但也不至于吧。”
宋拟秋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余品夏。余品夏深呼吸,拳头攥起,将自己名字旁边“宋拟秋”这三个字拆开又整合,不认识般读了又读。
宋拟秋双手插兜,任由余品夏拽着他走向远处的隐蔽角落。
杨青在旁边弱弱道:“这是怎么了?”
方思明懵了,正想追过去,张仰拦着他,视线掠过过道里的其他人,“别去了,他们应该有事要说。”
“砰!”
余品夏拽着宋拟秋的领子,呼吸粗重。
宋拟秋哼了声,“不是不理我?这两天打电话也不接,现在又是在干什么?”
余品夏盯着他,突然朝他脸上挥了一拳。这一拳没有刻意收着力道,在空中刮出一道劲风。
宋拟秋被打的偏过头,目光陡然变得凶狠,指节掰出脆响,却隐忍着没有动作。
余品夏指尖发抖,声线也在颤,“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你说!为什么!”
见宋拟秋不出声,余品夏又一拳打到他小腹,强迫宋拟秋说话。宋拟秋一个闷哼,不服输道:“谁说我是为了你?”
余品夏气笑了,“好,好,好。”他不知道什么好,但就是觉得这一幕很好笑。
宋拟秋不说话,喉结滚动。
余品夏声音带着哭腔,“我会赶上你的,你不要迁就我,好吗?为什么,你为什么啊,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么傻……”
宋拟秋想把委屈到极点的余品夏揽在怀里,却不想示弱,胳膊抬起,一时没有动作,“我觉得我不傻。”
余品夏就发不出声音了。
良久,他说:“去参加面试,我把资料都给你准备好了,已经交上去了。”
宋拟秋倔强着想拒绝,被余品夏打断,“在面试之前我不会跟你说任何话,还有一些事,等在老师安排的大巴车站点会说,你不想听就别去。”
成绩一出,学生们哀嚎一片,还有人情绪崩溃,趴在桌子上半天没起身。学校没办法,只能放了两天假,调整调整同学们心态。
大巴车在放假第一天早上就要出发。
余品夏站在冷风中,看向压得人喘息不得的乌云,感觉到空气中的潮气,思绪飞得很远。
接二连三的事情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宋拟秋往上添了把火,烧的他措手不及。
宋拟秋就是有这种魔力,让余品夏为他燃烧,也让余品夏的挣扎都没了意义,余品夏却拿他没办法。
那就不挣扎了,余品夏想。
宋拟秋姗姗来迟,像是在刻意拖延时间。来了也不出声,看着乌云,半晌冒出一句:“余品夏,下雨了。”
余品夏垂眸,“我再问一遍,你真的要继续犯傻吗?”
宋拟秋:“我并不认为这是在犯傻。”
余品夏点头,冷静到极致,“好。”
他靠近,理了理宋拟秋的头发,轻声叫他:“宋拟秋。”语气含着珍重。
宋拟秋突然感到焦躁不安,没什么好气道:“怎么?”
余品夏睁大眼,想努力记住宋拟秋的样子,眼睛酸涩才作罢。宋拟秋皱眉,正想说话,大巴车晃晃悠悠地驶来。余品夏拍拍他后背,“去吧,拿一个好成绩。”
宋拟秋察觉到什么,“你什么意思?”
余品夏:“你答应我了,这一回要尽力考好。”
宋拟秋却没动,如挺立的松。
余品夏几乎要歇斯底里,但生生忍住了,勉强露出笑,示意宋拟秋上车离开。宋拟秋突然狠狠拥住他,熟悉的气息强势侵入四肢百孔。
只是这一个动作,余品夏就要忍不住落泪。
宋拟秋气息粗重,胸膛起伏着,松开余品夏时眼底泛着红,祈求般低喃:“等我回来,咱们好好聊好吗?”
说完,宋拟秋拭去余品夏眼角的泪,“别哭。”
余品夏:“那是雨水。”
宋拟秋:“好,是雨,赶紧回去吧,我大概明天就回来。”
目送宋拟秋的大巴车晃晃悠悠地离开,余品夏对着那个方向发怔了好久,才僵硬地坐在车站长椅处。
离开会不会是更好的选择?余品夏问自己。
他眼底藏着情,对于未来不能掌控的郁结将他内心紧锁,情意便只能四处逃窜,冲撞着思绪,企图挽留。
宋拟秋的做法成了导火索,只要轻轻一推,就能将余品夏岌岌可危的城墙毁于一旦。横在他们之间的不只是观念,目标、成绩、甚至是家庭背景,都在两人身前形成了无言的沟壑。
他不能耽误他,也不能赌上家人的生活。
不可否认。
分开是最好的选择。
他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等回神,惊觉已经正午。
天幕低垂,浓黑几朵云破坏了那般好的天气,巡游般缓缓飘过来,耀武扬威。
余品夏在给宋拟秋准备材料的时候就记住了大概流程,猜到宋拟秋面试完了,就拿起手机,给他发消息。
【余:完了吗?】
下一秒,手机弹出了视频请求。
手机那头的宋拟秋正在走路。寻到一处安静地,开口:“考完了。”
余品夏双眼无神,心思不知道飘到何处。宋拟秋:“在看什么?”
“哦,没看什么。”余品夏问:“怎么样?”
宋拟秋话没说满,“尽力了。”
余品夏哦了声,“好好休息。”
宋拟秋:“你怎么还在车站?”
余品夏:“我们分手吧。”
宋拟秋:“赶紧回家,别着凉,等我回去好吗?”
余品夏:“不需要你来迁就我,你来为我做这些牺牲,咱们分开最好。”
宋拟秋:“别说气话。”
余品夏:“我是你的拖累,赶紧把我扔了吧。”
宋拟秋:“求你。”
余品夏:“你以后别再这么幼稚了,要不然找不着媳妇。”
宋拟秋:“不找了,就你一个。”
余品夏:“挂了吧。”
宋拟秋:“我们还是好好的对吗?”
余品夏的眼睛终于有了焦距,看向宋拟秋。他紧紧闭着眼,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余品夏不禁道:“你不要哭了。”
宋拟秋仰头,“那我能怎么办,你都不要我了,还来管这些。”
余品夏哦了声。
“就是一个大学而已,有什么重要的?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谁都拦不住,难道你不开心吗?”
余品夏没话讲,宋拟秋于是变本加厉,“以后别拿分手这话激我,我知道你气我不跟你商量就考差,但是咱们以后要是在一个学校,就可以一起上课,一起回宿舍,出去租个房子也好,我都示弱了,你怎么还是那么凶,拿分手这种话气我——”
“谁说是气话?”
宋拟秋被噎住了,不可置信地看他。
“分手吧,我认真的。”
他累了。
宋拟秋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声音沙哑,“你最好别让我疯。”
余品夏只一个劲说:“对不起。”
雨终于下了,余品夏如释重负,握着早已挂断的手机蜷缩着,头抵着膝盖,尽力忍住眩晕感和干呕。
淅淅沥沥的雨逐渐变得倾盆,雨水混着泪淌在脸颊,余品夏抬头,忍着窒息感,看向乌沉的天,突然想起和着节奏的灿云。
那时候他们抵肩,圣洁美好的刹那灿烂也为他们祝福。
余品夏终于受不住,撑着地干呕,雨滴肆意拍打在身上,他却像是没了知觉。
昨天晚上,裁员名单下来了,不出意外,余文赫然在列。余文和杨弦月一整天都在外面办理交接业务,回到家,杨弦月在卧室和余文商量了什么,余文出来,对坐在沙发上发呆的余品夏说:“儿子,我准备回咱们之前住的地方再找个工作,你和你妈先住在这,等高考完了再回去,行吗?”
余品夏僵坐了半晌,像是丢了魂。余文担心道:“怎么了?”
“爸,咱们一起回去吧,不用折腾了。”
余文皱眉,“那——”
“学籍不是还在之前的学校?我回去就好了,反正总要回去考试,习惯习惯。”
由于房子是用公司的,所以余品夏一家人要尽快搬出来。裴峰在签字的时候问:“怎么走得这么急?”
余品夏:“该回去了。”
裴峰把资料给他,神情不舍,拍着他的肩膀说:“唉,到哪里都要好好学,我等着你考学的好消息。”
余品夏鞠了一躬。
“宋拟秋按理说昨天就应该回来了,今天开学都不来,指不定是在哪里玩去了。”
方思明说完,看着余品夏收拾东西,“这么着急,跟宋拟秋说了没?”
余品夏顿了顿,尽量轻松道:“没,不过以后也说不上了。”
方思明僵在原地,好半天才看向张仰。张仰皱眉,示意他联系宋拟秋。方思明看看四周,掏出手机给宋拟秋发消息,嘀咕着:“宋拟秋怎么不在线?。”
余品夏没敢在意方思明说了什么,跟杨青他们打了招呼后正要走,被郭静雯叫住。
郭静雯气喘吁吁,看起来是奋力跑回班的,把两张纸递给他。
“这是寒假前你交给老班的作业,本来要毕业再看的,你走了就只能现在给你了。”
郭静雯喘着气,“放心!我没偷看。”
余品夏:“可是我只有一张。”
“宋拟秋的也给你。他在交的时候特意交代的,说你想要。”
余品夏拜别了她,垂眸,将折起来的纸铺开。
【结识了新人,辞去了旧念。这些年如隔雾,我看不真切,但有一道白灼刺眼的光为我驱散乌云。幸运的是,这曙光并不是虚幻的,他已经被我握在手心,我如获珍宝,期盼着有他的下一秒、下一天、下一个永恒。】
他站了很久,心想,早知道以后要分离,就在两人并肩时多循环几次那首歌了。
回到之前住的地方后,余品夏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喂?”余品夏道:“你是?”
对面沉默了很久,突然出声:“是不是你跟我爸说咱们要断了的?”
这回换成余品夏沉默了。
“为什么在很久之前就计划着跟我说分手?你就这么想和我分开!”
对面的人怒不可遏,厉声喝道:“说话!余品夏,你说啊!为什么不说话!”
余品夏声音很低,“我不想耽误你。”
“你——嘶——别动我!”
对面很快有了其他杂音,闹哄哄一片,余品夏麻木地挂断电话,惊觉手心里全是湿漉漉的汗水。
他也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笨手笨脚,什么都没遮掩上,以至于漏洞百出,露了馅,即使是宋叔叔先提出来的分手,尽管自己的初衷只是想不让宋拟秋受干扰。
我好笨啊,以为只要瞒住了就皆大欢喜。
可是这又能怪谁呢?不如都怪我好了。
断绝关系很容易,难的是不再怀念。度过了难捱的五月,六月的号角打响。余品夏深吸一口气,神经质地摩挲着手中已经起毛边的纸,仿佛上面力透纸背的爱意能给予他力量。可天公不作美,在听见第一声雷响时,余品夏嘴唇泛白,意识到他完了。
这场雨连绵不绝,余品夏门门缺考,像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
复读是唯一的选择。
好在,上天终于眷顾了他,第二年,余品夏顺利考上本省最好的一本,之后阴差阳错在心中牵挂的地方附近找到了一个待遇很好的工作。
余品夏本来不想回到这片熟悉的土地,但是在一众公司中,一个公司的logo深深吸引着他。后来听公司的人说,这个公司是一位老总送给他儿子,让他打拼创业的,这logo其实没什么意思,是公司创始人在纸上随手画的。
“会唱歌的鱼。”余品夏看着公司图片,念叨着,方组长敲了敲桌面,示意大家安静。
“好了,张图你别吃了!其他人也别对着新同事犯花痴,眼珠子往我这里转转!正经点,让我们欢迎新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