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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花开在缝隙里 ...

  •   夏末,知了拖着冗长的语调,像死人是奏的哀曲。风打在脸上,车窗外的野草在天地间乱舞,像极了招魂舞。

      车厢里的怪味四处漂荡,游鬼般的。嘈杂的声音像猛兽般的撕扯着耳朵。

      安柴靠在车窗上,静静的看着窗外。

      烦……

      安柴要回乡下上学,她同妈妈坐了三个小时的火车,听妈妈叨叨了一路,着实烦人。

      她借口上厕所,逃出人群。但当她走到厕所门前时又不知要逃向何处去。虽然她一直希望爸妈离婚,他们也已经离婚,但是对于未来她总是惴惴不安。妈妈是净身出户,还带着个小孩,未来于她们而言多是苦难。

      从F省到J省X市,足足千里路,再延伸到她那藉藉无名的小村,这一路陪伴她的是慌恐与强烈的惶恐。

      而今天也格外地糟,买票的时候找身份证慢了些被售票员臭骂了一通,上车不小心撞上一个精神小伙差点被揍,刚又听完妈妈对她的怨怼。

      她在厕所里偷偷哭了一会儿,直到有人敲门才胡乱摸掉脸上的泪,冲了厕所,出去了。

      经一路颠簸,安柴被送到外婆家里。但外婆一家都不太欢迎她们的到来。妈妈被他们骂了几句,直到妈妈说会给抚养费,他们才休了些嘴力。

      但平日还是会受些白眼。不过这些问题都不大。

      外公是教书的,但已退休十多年了。他教学能力十分不错,还曾多次被评为优秀教师。毛笔字是他的拿手绝活,外婆家里的对联都是他写的,同乡人也会赶集买来红纸请他来写对联。得联者无不欢喜赞叹。

      外公不太爱说话,沉默的像座神像。

      外婆一家子吃饭,平日里都是在瓦房,接待客人或办席时才去新建的楼房里。平日,外公喜欢一个人搬着个板凳坐在庭院里看着外婆种的庄稼吃饭。其他人都坐在瓦房里面吃,但都不上桌,各自搬着个板凳在大堂里散坐着。

      起初安柴也是在瓦房里头吃,但每次吃饭都有人嘴几句。

      话说的很难听诸如:“你爸爸不要你,要了你弟弟了?呵~这到真是,平日风光的时候不见你们来,这被人甩了,倒死的来蹭吃蹭喝。真是有什么样个爹爹就有什么样崽……”

      “当初是你死皮赖脸的要跟他,真是因果报应,也难怪你是要真的瞎了……”

      “生的个孽畜在这,养又不养的,丢在这,倒是来害我们……”

      ……

      其实还有更难听的,但安柴不想记住。

      安柴和妈妈都实在受不了,便也学着外公坐在外面。但安柴坐的离外公很远,自她来这就没见外公笑过。她自然的以为外公也不喜欢她。

      事实也正是如此,这一家人非常讨厌她们。

      但她小时候很喜欢同妈妈一起来外婆家做客。那时候,他们还会将家里的一些土鸡蛋捎给他们吃。外公和小舅舅也会很和善地教她做题。很小很小的时候,外婆还骑着三轮车骑了十公里路,就为给她们送豆腐吃。

      然而这些都在一夜之间被推翻了,她们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

      妈妈到真成了《氓》里的女子。“兄弟不知,咥其笑矣。”

      而自己似乎也要开启林黛玉那样的寄人篱下的生活。

      妈妈在那住了没多久,留了学费和生活费给外公,便独留安柴和弟弟在哪,出省打工了。

      安柴一开始吵闹过一段时间,饿了两顿后便乖了,不在忤逆他们的意思。只是她不再同他们讲话了,比外公还要沉默。她像幽灵一样除了吃饭等必要出房间的行为,她便不再出房间了。然而就是这样极力降低存在感,也会被某人说啊。

      而这个某人就是刘玉,安柴的小姨,四十多岁了离了两次婚带了个男娃,现居外婆家啃老,她为人尖酸刻薄非常排斥安柴,总之不是什么好人。

      这样的境况一直延续到了开学。

      开学时,是外婆骑着个破败的三轮车带她去的。

      学校在石头镇,叫石头中学离外婆家的石尾村有三公里路。

      安柴今年上高二,她初次见这个学校时大为惊叹,或者说大失所望。

      刚走校门时,大风乱作,卷起漫天沙尘,要不是门是挂着个破字牌写着“中学”还真以为来了石头制造场。

      走近一看更是失望,怎么会有学校如此破败,像工地一样。

      学校十分荒芜,沙尘阵阵,只在角落里找到一点绿影,更多的树都蒙上了一层灰,使这绿有点盗版的味道。

      唯一的体育设施――乒乓球台。挤在挟小的操场上,上面坐了许多不同发色的学生。

      教学楼更是破败不堪,墙面斑珀,黑迹蔓延了整栋楼。楼面的瓷砖七零八碎地印在上面。宿舍楼的境况要更惨烈些。男女混住在一栋楼,只在每栋楼的每一层安了一扇门,其实有些门被学生们搞出了一个洞,这洞到了晚上还真是让人想入非非。

      厕所是独楼,在教学楼旁边。厕所是旧式的,类似于茅坑那种,挖了几个坑,没有冲水的。一坨屎一坨屎地堆在坨里,坑里还有大量的白蛆蠕动着。蛆在屎和尿的池子里共舞,让人十分作呕。

      要知道都已经新时代了。大部分地区,尤其是学校,已不存在这样的厕所了。像这样的古董出现在安柴面前,安柴当真是感受到了绝望,与及逃离的冲动。还有一点被买了入虎穴之感。

      但她无路可退……

      她茫然地盯着教学楼前外婆同老师交谈地身影,委屈的眼泪就崩不住的出来了。她背过身走到角落里,想把泪逼回去,可事与愿违就是逼不回去,反倒把自己气的哭的更凶。她想:还好没人看到,不然脸丢大了。

      可一抬头就看到灰棱棱的监控摄像头正对着她。

      失策……

      她觉得自己简直是泪失禁体质,明明不想哭就是忍不住,把自己搞得怪矫情的。

      她想了很多,但没人在意她在想什么。

      外婆将事谈好后,给了她五块钱――这是一星期的生活费,便走了。

      虽然这学校比想象中的差了许多,但……安柴扫了学校一圈,唉!实在是没啥能安慰的。

      直到夜晚,她安顿好一切后,茫然地站在宿舍楼下的大树下呆呆的望着天边的月亮。

      在繁华的F省的时候,楼高如林,夜如白昼,她根本看不到月亮。

      她没想到原来月亮如此美丽,月光如此柔和,夜空繁星点点是如此繁华,世间一切都不及此。

      她下意识地喊着:“快看……”

      可惜身边却没有一个人回应她,茫然地低下头,破败的学校扎入眼里,昏黄的路灯下引来无数的飞虫争飞。微风渐起,她的身影在灰蒙蒙的树底下,显得更加单薄。

      在这空荡荡的学校里,她这才恍恍惚惚地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她又一次被抛下了,而这次再也回不去了。

      但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

      很多同学都看过许多青春校园偶像剧,对于高中爱情总有点奢望。可真的步入高中就会知道,原来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良人与校园活动,很多人的青春都是与写不完的作业渡过的,平平淡淡才是真。而安柴的校园生活也一直都是平静的,从小到大她都不甚会与人打交道,在班里都是透明人的存在,她基本上没有什么朋友。

      所以安柴想继续维持从前透明的角色,安心学习考个好大学。

      按理说这个人设是最易维持的,但到了这,她这种想法只会是奢望。

      这是镇上唯一的高中,收纳了许多快乐的孩子,他们对生活的信条就是追求快乐,追求非凡,追求自由,追求吵闹……换个词也可称他们为精神,学校里的好学生都这么称呼他们,倒也精确。

      学校里分为四个流派:一是追求快乐精神组,二是追求未来书呆子组,三是既要快乐又要未来天才组,四是啥也不行受欺负组。

      第一流派占全校百分之五十,第二流派占全校人数百分之二十,第三流派基本没人,第四流占全校百分之三十。

      在这保持安静和普通反而引人注目,毕竟这属于受欺负组。而安柴转到的班简直就是典型,这个班几乎没有正常的人,全是问题少年少女们。学校里最有名的疯子头目也就在这个班。

      安柴尚未意识到这点,昨晚她的寝室可一个人也没回来,大概率是翻墙去了网吧。她以前的学校就有很多学生偷偷的去网吧熬夜,但一个寝全去的倒是少见,她也只能说这学校“自由”到了新境界。

      *

      此时,天还未亮,但安柴已经醒了,正在寝室里洗漱。门口传来嘈杂的声音,“咚”门被人踹开了,失踪人口回归,快乐的少女们笑嘻嘻地说着游戏。安柴犹豫着要不要打个招呼,但等她看到少女的尊容后怯生生的把手放了下来。她们都顶着俩个黑眼圈,面色发青。

      她们看到安柴一瞬间安静下来,笑容瞬间消失,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看着安柴,此时天还末亮暗沉沉的,她们融在黑暗里,微凉的风从门口吹来,背景有些诡异。

      而在她们眼里,安柴披头散发还穿着白衣服,一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在寝室里也不开灯,两个眼珠子滴溜滴溜地盯着她们看,真像她们刚看的恐怖电影里的贞子。

      “啊啊啊……鬼呀……”

      她们不约而同的发出了尖叫。少女们吓的四处乱窜,也不知道是谁触到了开关。灯亮了,少女们停止了尖叫,还惊魂未定的摊在原地发愣。

      还是安柴率先回过神,她招了招手说:“嗨,你们好我是新来的,老师让我先住这个寝室。”

      她们也渐渐缓过来,团团围着安柴,仔细地打量着安柴。

      “你起这么早干什么?吓死宝宝了。”绑着脏辫的女孩皱着眉,软软地说。安柴因着她那酷炫的发型有些害怕,怯生生地说:“我睡不着。”

      另一个穿黑色T恤,戴鸭舌帽的漂亮女孩打量着安柴的脸笑笑说:“她长的好看哎。”此话一处,女孩们都围着安柴的脸打量起来,安柴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不知所措的把玩手指头。

      脸上有几颗痘的女孩说:“是好看,脸上痘不多。”

      “这小脸圆圆,白嫩嫩的还挺可爱。”说罢,穿露肩的不对称的黑裙子的女孩,还上手掐了掐。鸭舌帽女孩把她的手给打掉了“别乱摸!”

      安柴撇撇嘴,这怎么有被调戏的感觉呢。

      女孩们也意识到不妥,不太符合自己高冷霸气的一面。她们咳嗽着走到一旁,坐在床位,冷下脸高傲的抬起头看着安柴。

      鸭舌帽女孩抱臂冷冷地说:“我知道,老师跟我们说了。你叫什么名字?”

      安柴摸了摸鼻子,坐到对面自己的床位,软软地回道:“我叫安柴。”

      脏辫女孩,挑挑眉高傲地问:“噢,你从哪来的?”

      “F省的一中。”

      “好学校?你学习很好?”

      “一般,学习一般般。”

      痘痘女孩凶巴巴地问:“你为什么转到这?”

      安柴迟疑了会说:“额……不为什么就这么转了。”

      鸭舌帽女孩说:“好吧,我给你介绍一下。”

      “我叫程静,是寝室长。这是程杏子,脏辫,喜欢摇滚音乐。这是程般敏,喜欢吃辣最近上火长痘了。这是程秋,最爱臭美的,裙子都不带重样的。”

      女孩们放下了高傲地姿态,随意的问:“我们看你长的不错,可以跟你交朋友。你同意?”

      安柴连忙点头:“可以啊。”

      程杏子笑笑说:“好了,我们一晚上没睡。现在要睡了,你自便。”

      安柴点点头,正欲出门却被叫住了。

      “一个人晚上少出去玩,这里变态多。”

      安柴不解地看向门外,天已经亮了一点,她问:“怎么会?”

      但没人回应她,女孩们都睡着了。安柴向楼下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啊。

      安柴只当她们吓唬自己,便想着下楼在学校里转转熟悉熟悉。

      可刚下楼,就听见了一些特殊的声音,那声音好像是从……安柴向楼梯下面扫了一眼,有两人在亲亲。好在他们专注没有发觉安柴,安柴直呼震惊,慌张地跑回寝室,躲进自己的被窝里。

      妈呀……头一次见!

      安柴被迫刷新了世界观……她以前听说过异性相吸,没想到原来同性也可以……安柴一想到刚才的画面的脸就唰唰的红。安柴心底只呼:长知识了,长知识了……

      经这一幕后,安柴这才后知后觉的发觉到,这学校还真是藏龙卧虎。

      *

      等起床铃响起后,等操场上的人多起来后,安柴在寝室里磨磨蹭蹭,不太敢下去了。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室友们也没有要醒的样子,安柴小心翼翼地叫醒了程静。程静也没有发脾气,把被子往头上一盖,说她们不上早自习了。安柴也只好自己硬着头皮下了楼,心里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安柴到了班里,属实被惊住了,这是什么渣班!都快上课了就一个人!还在补觉!

      安柴还没有分到座位,昨天不用上课。可新学期开学第一天,大家都这么自由的吗?

      她随便找了个后排靠窗的空桌位坐了下来。她把自己的书摆在上面,自顾自地早读。早读下课了,都没什么人来,就连老师都没来。一直都只有两个人在班早读。安柴想换班了,这是什么渣班!

      第一节课快上课后,才缓缓来了人。同学们陆续走班,坐到位置上才缓缓学习。而后排的同学都埋头睡觉,忽然有个人走上前同安柴说:“你完了,占错位了。”

      正当安柴不解其意时,门口来了个人,他本是悠哉悠哉的进来,看到安柴突然火气冲冲地冲向安柴来,二话不说把安柴的桌子踹翻在地,连着安柴也被踹倒了。

      安柴火气也蹭蹭的上涨,拎起地上的书向那男的砸去,安柴速度很快,那男的没来的及防卫,就被书砸到了头。那男的愣了愣,看了安柴一眼很是错愕,那表情一看就是没被人揍过。

      反观安柴神色可怖,眼神冷如寒冰,嘴角还带着一抹不屑的笑意,没有半分害怕,仿佛随时随地都可以置人以死地。安柴从小被打到大,从没妥协过,已经有了应激反应,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她打定主义一定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见识见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那男的生气的拎起自己的拳头向安柴的脑门砸去,安柴凭着应激反应躲了过去,两人扭打在一起。安柴紧紧抓着那男的脸和头发,那男的也不甘示弱抓着安柴的头发死扯,安柴还一口咬着那男的肩膀,疼的那男的哇哇直叫。两人打得残烈,旁人都无法近身,还带倒了几个桌子。目前安柴凭着十多年挨打的经验占据着上风,那男的目前有些绅士的顾忌不肯放杀招。

      那男的终于疼的理直崩溃,向安柴吐口水也开始咬起安柴的胳膊,安柴嫌恶的踹了那男的一脚。

      但那男的咬合力不够,没安柴咬的疼。安柴隐约觉得嘴里有一口腥气。那男的哇哇直叫:“你属狗吗?”安柴也怕咬下他的肉,便移了个位置咬。那男的叫的更残烈了。

      同学们开始慌了,有人喊道:“大哥要输了,快去叫老师。”

      那男的加大力度扯安柴的头发,这让安柴十分火大,她也跟着加力扯头发。

      两人打了许久,老师才过来呵斤劝架。

      *

      办公室里,老师看着他们俩直拍案叹气。

      又来了个祖宗!老师掐指算了算自己的年纪,直叹太年轻也不太好,退休没底。又划算起要不要买个保险。

      反看那两人,一个人昂首挺胸被打的挺惨,一个低着头有些懊恼自己冲动了,让老师对自己的印象坏了。但他们俩个打的都挺狠,脸上的血印子看着真唬人。

      老师终于爆发了怒气冲冲地说:“怎么回事?刚开学就打架?想回家了?”

      安柴低着头不敢说话,心里后悔的紧。不该冲动的,冲动是魔鬼啊!万一被劝退也太不值当了。

      而那男的却不以为然,神色淡然地看向窗外,仿佛此事与他无关。老师对安柴的态度还算满意至于那男的……老师是想骂他又不敢骂。

      老师摸清大概后,语重心长的对那男的说:“许青在,你一个男的就不能让让人家女孩子?”

      “不能!男的是人女的是人,男女平等,我为什么要让着她。还有你见过这么狠的,如狼似狗的女的吗?我已经算是够好的了,不然我早把她打哭了!”说着许青在把自己的伤口指给老师看。

      老师草草看了一眼道:“这看着是挺疼的啊!”

      “是吧,老师。我已经算绅士了吧,都没把这婆娘怎么样吧。”

      安柴已经白了他好多眼,呸,恶人先告壮!

      “好了好了,同学之间要和睦相处,像这种事情不要动手,许青在你也是一过来就给人一脚,这搁谁谁不生气啊。”安柴在旁边一听,忙点头。

      “还有安柴,下手太狠了。下次要注意,女孩子要注意形象。”许青在也想点头,但怎么听都有点不对劲啊。“老师,你什么意思?还下次?下次她要打我那一定是你纵容的。”

      “啊对对对,没有下次!没有下次喽!”说着老师还在纸上滑拉着什么,他把纸条递给他们俩说:“你们俩出去看看医生去,处理处理伤口,躲着校长点。”

      俩人接过纸条,出了办公室。老师还在后面嘱咐道:“别打架啊。”许青在狠狠瞪了眼安柴,咬牙切齿道:“你死~”

      安柴哼了声“滚。”

      “你个野狗子别让我看见你,见你一次我打你一次。”

      “你也一样,我见你一次就咬你一块肉,把你咬成骨头。”

      “呵~”许青在朝安柴吐了一口水,便迅速向校门口跑去。安柴只得在他背后冲他吡两口水。安柴没钱,看不了医。只能去寝室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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