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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加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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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萱巴不得赶紧回去,两只脚刚跨过勤政殿的门槛,迎面便看到前方站着一位袅娜娉婷的女子,容色如江南烟雨般清雅,双臂挽着雾似的淡橘薄纱披帛,在夜风中轻摆,与皇宫中繁复华贵的气质迥然不同,令人见之忘俗。
福惠立刻满脸堆笑对女子道:“容妃娘娘久等了,陛下宣您进殿。”
又转身和气地对元萱道:“元太医,您慢走。”
“有劳公公。”
元萱与他别过,又对容妃行了一礼,方才离去。身后的勤政殿传来大门开阖的沉闷声,元萱隐隐约约感觉背后有视线在追随她。
系统无知无觉,一路沉浸在皇帝赏赐的喜悦当中,不过很快它就笑不出来了。
元萱可这能花钱呐!
这七日,太医院让元萱居家思过,皇帝让元萱斋戒反省,她倒是老老实实遵守这两条规矩,没有让人抓到把柄。
可领导们也不让她不干别的呀。
系统气撅了。
这七日,元萱日日托邻居大娘去醉仙楼打包全京城最有名的斋菜,从翡翠玉蝉羹到金汤素蟹羹,顿顿不重样,道道都很贵。另外又叫隔壁的书生替她去书局批发了一箱最时兴的话本,到了晚上嫌蜡烛不够亮堂,去西市南北店里买了两盏树灯,外淘了一颗东海的夜明珠,最大的那颗。
买灯树的时候说:“自从去了勤政殿,回来看家里哪儿都不够亮,一到晚上跟瞎子似的。”
由奢入俭难啊。
买夜明珠的时候说:“点太多蜡烛不好,夜明珠环保,将将好。”
一袋金瓜子就这么见底了,系统含恨。
换成别的官员闭门思过早就自闭了,她倒好,硬生生过成了在家点外卖、看小说、睡懒觉的滋润日子。
这种日子别说七天,七个月她都能喜滋滋接受。
第八日,太医院终于派人通知她回去上值。
系统松了一口气,宿主的摆烂假期终于结束了。
清早元萱一踏进太医院大门,门房收悉各路八卦的小吏就把消息都告诉了她。
听说鸿胪寺张大人的夫人前日夜里腹痛的厉害,张大人连夜递帖子请太医问诊,去张府的正是太医院里最古板守正的王太医。王太医前日对张夫人所下诊断,所用药物都载于纸上,从张府一出来,就转道宫门口,将纸条递给了宫外等候的小黄门。
不知怎的,本来一团乱麻的张府就触了陛下的霉头。夫人折腾一晚上刚有好转,张大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又被陛下宣召觐见。
听说整个人从勤政殿出来的时候,臊眉搭脸的。
其后,陛下连发了两道旨意,第一道进了御史台。
门房一时半会也没打听到究竟是什么旨意,只知那御史台的大人,此刻正带着手下从张府往外抬箱子呢,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门房悄悄附耳告诉她:听说是张夫人从别处收授的财物,要尽数充库!
无论如何,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怕张大人一时半刻在同僚中是抬不起头了。
第二道旨意进了太医院,大意是元萱蒙冤,命她即刻复职。
门房小吏冲她挤眉弄眼:解气不?
元萱私自收了张家好处被罚,如今张家倒霉,她就复职了。即便没有这道旨意,凭借众人丰富阅历也能猜到。
陛下仍然下了明晃晃一道旨意,这是要给元太医撑腰呢?
元萱对门房的示好假作不知,这是她和皇帝的赌局赢了,是皇帝必要做的,可不算皇帝特意撑她。
系统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它重整精神,宛如重新杀回职场的新人,振奋道:【接下来,请宿主在太医院认真工作,争取早日升职。】
天可怜见,宿主自从穿越过来,就没正经上过一天班!
看看周围同僚们那陌生的目光,要不是她最近存在感实在有些高,为人实在反差大,迟早太医院的同僚们会忘了她这号人。
元萱:“不至于。”
恐怕今后想要忘记她,还有点难。
因为今日又来晚了,没捡着事情可干,她又猫进了北厅的角落,随手拿起一本医术翻阅。
系统含恨:【宿主你是哪闲躲哪儿啊?就不能主动出击,搞事升职?看看南厅,忙上忙下,你看看人家工作的积极性!还不快去多和那边打打交道,展示你的人格魅力。】
元萱摊在椅子内,眼睛从书卷内挪出来,远远瞟了一眼又缩了回去。
“牛太医的地盘,我不去。”
牛太医是远近闻名的药师,最擅长研制丹药,为人严谨古板暴躁,没练就神农尝百草的胆量,最好不要靠近他,何况那进进出出的人是忙着向他讨教医术吗?那哭丧脸很明显是被他抓去干苦力活儿。
“你看他们手上拿着什么?”
【老鼠、兔子、猴子……】
“听说他疯魔之时不单自己试药,还会逼身边的人试药。”
一听到试药,系统就疯狂地摇头,生怕元萱被牛太医看上,连忙道:【请宿主离他远点,你连一级官职都没有升,千万不能死在新手村!】
勤政殿内。
玄铮手中摩挲着两张熟宣纸,一张字迹老练沉稳,上书昨日张夫人腹痛急暴,乃寒邪凝滞,发而不下,予三剂三物备急丸缓解。
另一张字迹随意,如鱼畅游,时间还要往前,上书张夫人有寒邪凝滞之症,隐而不发,当予一剂三物备急丸缓解,否则七日后腹痛急暴难解。
玄铮眸色暗凝,看着跪伏在御案前面无人色的柳婕妤,他一怒目逼问,柳婕妤便如溃堤的大坝,什么都承认了。
一是欺君邀宠,二是记恨元萱毁她坦途,于是勾连外妇构陷于她。
玄铮心口仿佛堵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当年他与太后久久对峙不下,太后做主为他充盈后宫,以缄百官之口,原来竟是招来了这么一群货色。
窗外的日光刺入他的眼睛,令他险些无法睁眼。
肮脏。
他闭着眼,命福惠传旨,将柳婕妤降为采女,迁居幽宫,非诏不出。
玄铮没有去听柳婕妤的求饶,也没有再看她涕泪横流的样子一眼。他闭目靠在椅子里,命福惠点燃许久未用的清心香。
细微的白色轻烟从镂金博山炉中缓缓升高,烟丝缠绕着飘远。
舒缓淡雅的草木清气,令人神宁。
*
账房里的吏目寻到元萱之时,差点儿没认出她来,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干瘪丫头吗?一向苍白的菱唇粉嫩饱满,无神的双眸此刻亮如微星,萎靡的神态也一扫而空,不复往日总是低着头的模样,正大大方方地直视他。
账房心口一跳,盯着元萱道:“元太医,几日不见,气色好多了。”
元萱看着他那逐渐色迷心窍的表情,意味深长,“不如我代为禀告院使大人,让你也回家‘休息’几日,你会变得更好。”
账房打了个激灵,听到威胁,顿时醒了。
这丫头看来的确变了,不像以前一样好欺凌。
系统在这厢开始抱怨。
【可不嘛,日日睡到自然醒,餐餐都是珍馐宴。】
【没有流水的黄金,哪来今日圆润的宿主?】
【皇帝的赏赐竟然一眨眼就没了,不应该将它们放在祠堂里供奉吗?】
系统才不管元萱现在住的小院里没有祠堂,反正它坚信以后一定会有。
系统冷笑:【居然又回到了身无分文的状态,我看你今日还能不能习惯在太医院吃糠咽菜。】
账房看元萱那瞬间变得不好惹的样子,越发心虚,又想起今日她是奉陛下的旨意复职,于是只想赶紧把差事办完,赶紧走人。
他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放在桌案之上。
“这是你这个月的月银,户部新拟了条陈,太医院末三等的医官涨了俸禄,以后你每月的俸禄是三两银子。”
账房心道,这都赶上他了。发完俸禄,账房二话不说就走。
【!!!】
系统不可置信地道:【加、加薪了?宿主,这是老天追着喂你饭呐?它竟然舍不得叫你受一刻的穷。】
向来无神论的系统此刻怀疑人生,【还是宿主给户部下降头了?】
元萱老实道:“我给皇帝下降头了,你信吗?”
系统:【我信,你现在就作法叫他给你升官!】
元萱:“……”
挨了一个白天,好不容易熬到散值的时辰,元萱前脚刚踏出太医院,后脚医博士就追了上来。
“元太医,你去哪儿?”
“回家。”
医博士瞪大眼睛,“可今晚该是你我入宫侍直。”
他看了看日头,道:“这个时辰,我们应该入宫了,否则晚了。”
元萱:“……”
系统阴阳怪气:【宿主怎么回事,上夜班的时辰都记不清楚。】
元萱:“我还说发了薪水得去吃顿好的。”
系统:……你哪顿吃得不好?
元萱踩着点儿到了勤政殿旁边的御药房,此间每晚都必须有太医轮值,以防圣体抱恙。
二人靠着椅子打盹儿,只要夜里无事,凑合也能休息一晚。
今夜运道不好,约莫子时勤政殿的太监就匆忙来报,形容焦急:“不好了,陛下魇着了,请太医们快过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