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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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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你装病那会儿子真把我也吓到了。”
“这样应该就行了,让云意去绑了渚敖。”
沈阙衷端坐在床榻上,双手交叠在一起,侧头沉默的看向窗外。屋内晃荡着烛火倒是让他的面色看起来没有先前那般可怖,他的嘴唇还是没什么血色,人也没什么精神,像是重病了一场。
“幻术真好用。”01还在喋喋不休,对他来说世界线能回到正轨无疑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矛盾有时候就是这么一点一点积累出来的,在原世界线里,云意会因为先前发生的种种,在发现沈阙衷的对手是渚敖而故意去找茬。现在他们之间已经和好,云意定然不会再去主动挑事,除非沈阙衷这边再添一把火。
他知道云意是抱着沈阙衷必赢的想法,也是真心的希望他赢,希望他真的体面,不然也不会在原世界线里替他拜托掌门通知许涟来看这小小的登云会。无论是在原本的世界线里,还是现在真真切切发生的,他们都知道云意会愿意为了这个师兄做出些什么。
“当然你的演技也很棒。”那时候沈阙衷确实也把他吓到了,但他当时不知道为什么甚至没有出声询问的想法,像是失了神,现在回想起来,确实不出声才是明智之举,或许太多话反而会影响宿主的发挥。
“……嗯。”
他终于注意到沈阙衷是真的没什么精神,方才安静下来,试探着问道:“你真的是身体又出问题了?”
“不是,我只是觉得……”他在脑海里回应道。
随后嘴唇蠕动着,声音细微。
“是我在害云意。”
“……”
01沉默了一阵子,再开口他的声音有些轻:“和你没关系,真的。”
他知道云意和气运之子作对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他也知道云意躲过了先前那一遭他应该为云意高兴,现在却要把云意推上先前那条路,就因为这些是命运吗。
“这些是注定的命运。”
“我们只是见证者,不是推动者。”
他抬头,窗外的风吹进来,微弱的烛火摇曳,他的影子在墙壁上晃动,月色沉寂,很久没有这么沉静的面对着风声了,低语般的抚动他耳畔细碎发的风带来清晰的痒意,呼吸进入胸腔的微凉气息,沉重的一声又一声停歇不住的呼吸,或许他从未觉得世界如此真实。如果只是作为见证者,那他现在在做的到底是什么。
沈阙衷偏回头不再看向窗外,看着自己的双手沉默下去。他没有说实话,这幅身体可能比大家想象的问题还要大。依照01的说法他的病应该在小时候就被治好了,可随着年岁增长,他的症状愈发怪诞。
他时常会觉得脑子昏沉,控制不了身体。还有这次,起初他们是抱着演一场戏的想法,可沈阙衷的身体是真的突然又出了问题。
不过比起对身体的担忧,他更多的是愧疚。
他不知道自己做这些事情的意义在哪里。
——只是为了神的意志吗。
……
明净意也没想到名门正派里教养出来的云意会做出这种事情,在宗门里他顶多也就是顽劣不务正业,干点儿偷鸡摸狗违反小门规的事情。
结果这次他真的去绑走了渚敖。
渚敖毕竟是气运之子,以他的能力当然不会让人这么轻易得手,他只是担心打斗的动静会惊到隔壁的姜瑶知,又想看看自己一个无名小卒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人特地绑架一趟的,方才装出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任由云意扛走。
“你想把这家伙困在这里到明天比试结束?”明净意皱起眉头,绑架这件事情他当然也是参与了。他阻止不了云意,也不能眼瞧着自己的师弟失败了被人打一顿,万一被抓了败坏宗门名声更不成,只能被迫参与其中。
“我方才好像药量放多了点儿,不会出什么事儿吧。”把假装昏迷的渚敖捆的严严实实,云意的面上方才浮现后怕的神情,他只想把这家伙抓来,没想毒死他。
“只是一点迷药而已,修真者没这么脆弱。”明净意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看向昏迷不醒的渚敖又深深闭上自己的眼睛,好让自己放松些。
“我怎么会同你这样乱来……”
云意和明净意未曾想过渚敖并未真正昏迷,所以也没有对自己的身份做任何掩饰。修真界五感灵敏,更何况是今日白日方才见过的人物,光听声音他便确定了二人的身份,偏偏是好奇居多,本想再细细听说二人的意图再做打算,可在明净意说过那番话后二人便没人再开口了。
渚敖被迫闭上眼睛,听声息人倒是还在屋内,可却没了说法。
按照云意方才的说法,他甚至担心给自己下下去的药量会对性命有损,二人也不是冲着自己的命来的,自己身上也没什么值得人惦记的物件,要说是报复上次抢簪,白日里云意甚至帮自己解了围也不像,再能想到的利害冲突便是登云会了,可那个沈忘,先不说他展示出来的修为确实令人忌惮,真正对上估计反而是渚敖更担心,他出身名门正派,也不像能做的出这种事情的人。
随后渚敖从心底否认了这种说法,若要说名门正派,面前的二人也出自道成宗,把他抓来的不就是这二人吗?
屋内沉默良久,终于云意缓缓开口。
“……我说,在他醒过来之前我们要不要先掩饰一下自己的身份。”
“……”
“万一他中途醒过来了。”
“也好。”明净意思虑了一番,或许是对这件事情看开了:“他醒过来之后你准备怎么办。”
“我还没想好。”
说着二人的身形变化起来,面容也看不甚清晰,声音更是与先前完全不同。
随后二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毕竟是头一回做这种亏心事事情,他们也知道要是事情败漏不会有好事。
再等二人说出关键的消息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渚敖思虑一番在角落里直接开口:“你们想做什么。”
云意被这突兀的声音吓了一愣,他看向渚敖的位置又紧张的朝明净意看过去。
渚敖背对着二人,却是时时警惕。
明净意紧盯着渚敖的后脑勺的位置,示意云意不要开口。
“醒了就老实点。”他此时的声音粗犷,若不是听见了二人方才那番话,光凭现在这声音或许他还真不会朝这两个道成宗弟子身上想。
渚敖在心里称赞二人这变声术的精湛,他也一时没办法分辨出是谁在开口。
屋内没有任何的光源,只能凭借油纸缝隙的微弱月光看清彼此的大概动作。
明净意看到渚敖的身形微微颤动,他斟酌着再次开口。
“敢问阁下所求何物,为何要绑来在下。”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再多事就注意点你的脑袋。”
明净意语气里该有的冷漠和狂妄都有,配上这幅嗓子更是活生生的反面形象,云意也是第一次见他唬人这般模样,一时竟然觉得明净意很适合搭伙做这种勾当。
双手被捆住,偏偏渚敖背对着二人,他这里光线寡淡,不清楚二人是不是能把自己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也不好乱做动作。
对上这两个人他有把握全身而退,毕竟他前段时间得到了那件宝物,这也是他能够参加登云会一路披荆斩棘的理由之一。
起先他以为那只是块能卖两块碎灵石的普通玉佩,因为被发现时,这块玉佩身上既没有灵气流转又没有任何突出的地方,它甚至没有多美观,潦草的刻画痕迹,静静躺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就像他一样。
但是突然有一天,那块玉佩发起了微弱又温和的光。
他小心翼翼接触过那块玉佩后竟接收到了一位千年前陨落大能的记忆,又或者说是执念?
漫长岁月都无法消磨的执著,裹挟着丝丝缕缕的细碎情感。那些淅淅沥沥的记忆如同亲身经历般铭刻在脑海,纵使记忆残缺,面容模糊,他也能从玉佩传递给他的那些记忆里意识到那些模糊的人像对玉佩的主人有多么重要。得到玉佩后他总感觉有什么在指引着自己,像是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一般,他继承了玉佩主人留下的种种功法,认识了姜瑶知,有了现在的机会。
非要说的话,他觉得给他带来这一切的是姜瑶知。
在与姜瑶知见面的那一天,他拥有了玉佩,也拥有了机会。
“别动!”
明净意注意到他细微的动作,厉声出言警告,他看不太清楚渚敖的具体动作,一贯的谨慎让他绷紧神经。
“抱歉,只是这个姿势有点不舒服。”渚敖解释道,他仿佛并不是有意为之。
明净意并不关心他的解释,今晚的事情已经够荒唐了,他颇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我该去那边看看了,你在这边看好。”
他口中的那边当然是指沈忘,沈忘的精神状况和身体状况都不是太好,二人都守着渚敖他反而不放心沈忘一个人留在客栈,再者云意也是一副回不过神的模样,明明是他想出来的荒唐招数,可若是让他去见沈忘指不定还要在沈忘面前露出什么马脚来。
要说其实他也很不放心云意留在这边,可思来想去,一个被捆住的家伙溜走的几率总归不会大过被沈忘那个在某些方面细腻的可怕的师兄发现事实的几率。
沈阙衷当然也在等着二人,当看到只有明净意一人前来 ,他就知道01的计划成功了。
“云意师弟去哪了。”
没人知道他维持这个姿势发呆了多久,眼珠像是跟不上他的反应一般迟缓,直到他抬起头,他的眼神方才慢慢落到云意的身上。即使不是刻意装出一副无力的模样,任由谁看了都觉得他现在不可能有能力再参加登云会了。
“云意他多喝了些酒,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了。”明净意像是有话还想说,他眼神游离,张口又合上,思虑再三也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你们不用担心,老毛病了。”
“如果明日我的身体状况没有好转的话,我会在场上投降的。”沈阙衷语气有些轻,他缓缓挂起笑容,像是要安慰明净意。
烛火下看的恍惚,明净意低下头:“嗯,师兄好好休息。”
“明日……”
“许涟上仙也会前来。”
回想起被抓住的渚敖,他甚至觉得有些不真实,但也只有渚敖被抓住,他才敢放心的说出这番话,放心叮嘱沈忘好好休息候着明日的比赛。
“……是吗,谢谢你们。”沈阙衷的面上看不出错愕,反倒是落魄居多,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也知道凭借自己现在的状况是断然不可能赢过对手,明日即将在自己的师傅面前输给别人,怎么可能会有好兴致。
明净意还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闭了嘴:“师兄你好好休息。”
“嗯。”
……
另一边。
云意思绪游离着,他蹲坐在能看清渚敖动作的位置,浑身笼罩在阴影里,他看着没有动作的渚敖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明日还有比试,这对我很重要。”渚敖突然开口。
“……”
“我身上不会有任何你们想要的东西,放我离开。”
“……”
“如果我给你足够的灵石,你能放弃比试吗。”
“什么?”他像是为这番话感到不可思议,却听出了转机,他试探着靠着墙一点点起身,云意没有制止他,只是看着他坐起来。
“你愿意放弃比赛吗。”云意卸去了方才的伪装,他抬起头来声音清朗,即使看不清渚敖的脸,黑暗中感受不到视线仍旧让他坐如针毡。
“我不会。”渚敖眼神坚毅。对这把他绑来的理由,他竟一时觉得好笑,难道沈忘这个人连堂堂正正一战的勇气都没有,这种手段使出来只为了赢下一个登云会?
“我们有非赢不可的理由。”二人对坐着,云意双手搭在腿上,他靠着墙仰起头。
“那就他堂堂正正赢下来。”
“靠着手段赢下来难道你们很光彩吗。”
云意苦笑着没有回应,他落坐在阴影里,对面看不清他的表情。
“登云会于你们而言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但是是我们的机会。”
登云会是这群没身份没倚靠的弟子们更上一层的机会,他们理应清楚,沈忘就算得到了魁首的名誉几乎没有任何意义,试问现在还有哪个名门正派能叫板道成宗呢?
“我答应过姜小姐不会让她失望,云意兄。”
就算渚敖堂堂正正道明他的身份又如何呢?云意一只手捂住眼睛,他缓慢的站起身,扶着墙出门,渚敖心念一动,手上的绳子被灵力割开,他尽量放低了动静,如法炮制割断了脚上的绳子,看向门口的人影。
云意出门的时候他便感觉自己身上绳索的灵力消失了,他微微皱眉意味深长的看向云意的影子。窗户被轻轻推开,他看向窗户,窗口倒吊着的人赫然是青蔻,青蔻朝着他眨眨眼睛提醒他溜出来。
“我循着你在客栈里留的气息来了这里。”青蔻站在房檐上,四下打量了一番:“这也真够胆肥儿的。”
渚敖站的笔直,他身形纤长,如同一支夜下的翠竹。屋里被封起来下了禁制,秉去了两头的声音,加上屋内漆黑,他居然未发现自己被绑着的地方是离自己居住不远处的另一家客栈。
“绑走你的人是谁你清楚吗?”
“是道成宗的弟子。”
街道人声鼎沸,来往人流络绎不绝,他也没想到这二人竟做事鲁莽到这般地步,把他随手就关在了这人流密集的客栈里,行事也想一出是一出,现在甚至把他放了出来。
青蔻挑起眉梢,若要说是道成宗弟子,这里的道成宗弟子还能有几个?
“没想到道成宗还能养出这般作风来。”
“这几个小子不知你的门路,你要是入了我们悬玉门,借此事向道成宗讨要一笔好处也不是不可能。”
“算了吧,只是和白日认识的两个朋友一聚而已。”渚敖面上还带着几分未退去的青涩气,他还是在困惑为何二人要把他绑来,有什么理由让沈忘非赢不可吗?甚至容忍不了半点输的可能性?
见渚敖不愿多追究,青蔻也不再多问,此事与她并无关系,但她还是提醒到:“如果是朋友再好不过。”
“云掌门握有宗门实权,他的儿子你最好还是交好。”修真界的这些他们都是要知道不少的。云意现在年纪小确实是不太稳重,修真界十几岁的年纪有的是时间磨练,他天赋过人也是事实,优越的天赋加资源,保不准未来又是盘踞一方。
“嗯。”
渚敖垂下眸子,先前他确实是不知晓云意身份的。说他修炼修的不问世事也不为过,毕竟靠着玉佩原主人记忆力的那些功法也没办法一步登天,他只能找到一些保存完整又相对来说对现在的自己最有用的功法,修炼练习都还是得靠自己。
以姜瑶知的身份,确实也只有这种身份才能与她比肩。
想到姜瑶知,渚敖猛地抬头看向青蔻。
“青蔻姐姐为什么突然来寻我,是姜小姐寻我有事吗。”
“确实有点事情,小姐说她要亲自交代给你。”青蔻点点头,看着渚敖的模样颇有些好笑。
渚敖面色紧张,若真的是姜小姐有事要寻他,现在未免也让她等了太久。
“那我们马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