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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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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承山,望峰阁。
自从论道大会过后,衙承山又恢复了以往的忙碌,唐啸杭岁渝日复一日的练功,道法精进,唐期每每看着新收的徒弟,总是掩不住的满意。
“师弟可是撞了大运。”唐慎缓缓从身后踱步而来。
唐期笑的一脸坦然,“师兄,我这一生就这两个徒弟,一个继承了衙承山的衣钵,一个仙体灵根,无憾无悔。”
唐慎笑着:“师弟可是觉得我这平庸的三千弟子芸芸众生,不值一提?”
唐期:“虽没有这么直接,但大差不离,唐青和我都不是爱管闲事儿的人,依着当初我和唐青的意思,我们三人本该绝世江湖,而不是为了这几寸地盘,几个名声,与那些人争来争去,荒废时日。更甚者,那诸多弟子,真心学艺者少,借门派之势拔高身份者多,平日里学功偷懒,弟子之间却争端不断,心思都用在了其他地方,如何精进?”
唐慎点点头,“师弟说的是,徒子徒孙难免争斗,难免偷懒。可若他们不来衙承山,将会如何?”
杭岁渝练功休息时,听到两人谈话,正巧听到这里,竖起了耳朵,他也觉得衙承山的许多弟子存在问题,日常挑事斗殴,欺辱唐啸,这是他最生气的地方,他一直觉得衙承山的这些弟子难成气候,目光狭窄,困于方寸之间,不知进取,素日里除了玩的好的王柔柔,卫才熙,陈灯灯几人,对于别人都是点头之交,不打架争执已经算是好的了。听到唐慎的话,杭岁渝不免被吸引了注意。
不等唐期回答,唐慎接着道:“或在山脚下贩鱼为生,被恶霸驱赶,或加入了某个帮派,与人血雨腥风,或娶妻生气,或乱世求得荣华富贵,当然这样的机会太少,以至于你口中所谓的平庸的这群弟子,大概率是一群成日念叨着出人头地,却碌碌无为的家伙。”
唐期手指了指练功的唐啸,又指了指偷懒的杭岁渝,杭岁渝不情不愿的又回去继续练功。
“所以这是把山下的废物们都集中到咱们山上了?”杭岁渝心里这样想着。
唐期问出来的话证明了不愧是师徒俩:“衙承山收破烂不成?”
唐慎呛了一口,“世间本来就是万事万物组成,没有这些人,也有其他人会来到衙承山,你能保证会比现在的更好吗?修道讲究机缘巧合,这些人有这个机缘来到了衙承山,那便是他们自己的道法。”
唐期“我的意思不是这个,被你带歪了。我的意思是不管是什么样的,管他天资聪颖还是笨蛋,你殚精竭虑一辈子,不是我们年轻时候豪情仗剑天涯的承诺。”
唐慎看着师弟垂垂老矣的脸,仿佛穿过时光看到了百年前桀骜不驯斗志昂扬的唐期,他天资聪颖,悟性极强,是三兄弟中最有天赋的,唐青则是洒脱惯了,一直以来浪迹江湖,行遍天下,当年自己继承了掌门之位,唐青就与两人分道扬镳,一个人闯天下去了,偶尔回来一趟,有时候带着见所未见的新奇玩意儿,有时候带着一身伤。
唐期留在衙承山自然是因为唐慎继承了这个掌门的原因,否则按照他们三的约定,怎么着也要在江湖里闯出名堂。
唐期每每不解,衙承山这个烂摊子为什么就落在了师兄的身上,落在师兄的身上,就意味着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不可能一走了之不管不顾,被衙承山跘住了脚,这一困就是一辈子。
唐慎道:“师弟虽然道法精进,可向来冷情,面上冷,心更冷。你前半生就在意我们师兄三人,后半生走进心窝的又仅有你的徒弟徒孙,如此算来,师弟啊,你两白多年的岁月中,竟只有区区不过十人。”
唐期冷哼道:“师兄大仁大爱,我比不得,与我无关的人我为何要在意?”
唐慎摇摇头,却还是笑着说:“我们三人自幼在衙承山习武,两百年都未能让你对衙承山生出几分感情来不成?”
唐期:“我没有,但是我会跟着你做。”
唐慎拍了拍这个弟弟的肩,有些不忍,“当年我接下这个大任,我知道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们两个了,但是师父临危授命,我不得不做。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们一直怪我,但是你却放弃江湖梦,与我在这山上蹉跎岁月,还收了问彦这个弟子,将他培养成才,担起大任,我都明白,师弟,你这人冷,但是一旦被你认可,你尽心尽力,毫无保留。”
唐期不再说话,这是几人的默契,何须多言。
唐慎看到在远处练功的杭岁渝和唐啸,道:“唐啸与他的父亲一模一样,责任大于心,面冷心热,至于岁渝嘛,与你年轻时简直一般无二,难怪你收了他当徒弟。”
唐期:“我的两个徒弟各有千秋,值了!”
唐慎想到什么,有些迟疑:“那日仙丹泄露,风衣仙山早已虎视眈眈,恐怕……”
唐期点点头,“就算没有仙丹,也是迟早的事儿。风衣仙山早就看我们不顺眼了。”
唐慎眼里一片晦暗,神情复杂。
风衣仙山多年来占据着门派之首,打压其他门派是常事儿,衙承山一直以来中规中矩,不冒头,不露怯,这次论道大会衙承山出了风头,已经被风衣仙山盯上了。
此外,那日程然漏了本体,妖气四射,在场众人有目共睹,修道者与妖势不两立,这次,将动机和师出有名皆双手呈上了。
“接下来的时日,我会召集众长老将衙承山的防御修固,弟子们的修炼交给你了。”说完唐慎就溜了。
唐期不想接这个任务,刚想拒绝,人已经不见了。
唐期气的一甩袖子。
从这日开始,山中弟子每日哀嚎不断,唐期的操练可不像别的师父那样温和,每天最大程度的练功,弟子们忍不住的抱怨,过了三天,抱怨已经没有了,他们甚至没了力气抱怨。
唐啸和杭岁渝终于偷了懒,跑到了后山。
“师父这几日玩命的操练他们,让他们吃吃苦头,免得整日找我们的麻烦。”杭岁渝弯腰拘了一捧水,喝的清甜,凉爽,水珠落在姣好的面容上。
唐啸看着他嘴边的水珠愣了愣,在杭岁渝看过来时移开了目光,学着杭岁渝弯腰拘水喝。
“我们再往里面走走,听师父说,里面珍宝无数,也许有你需要的。他小时候最爱和唐青师叔跑到这里面来了。”杭岁渝道。
唐啸默默的跟在后面。
两人穿过一片峡谷,眼前是断崖。
杭岁渝看向唐啸,伸出手:“信不信我?”
唐啸没搭理他,反而走到悬崖边,摸索着什么。
杭岁渝耸耸肩,跟了过去。
一阵鸟鸣声从远处穿来,紧接着是几声起伏不断的鸟鸣,长啸击空,杭岁渝寻声望去。
六只大若鲲鹏的白鹤从崖底直冲云霄,你追我赶,带起的一阵气流差点将二人掀翻在地。纯白色的羽毛在云霄飞舞,俯冲,仰畅,旋即调转方向,朝二人冲来,到了眼前又倏忽远去,像断了线一般,坠入崖底,消失在茫茫雾气中。
两人站稳身形,面面相觑。
“这……什么鸟这么大?”杭岁渝道。
唐啸看着崖底没说话,道:“不清楚,从那边可以下去。”
杭岁渝“切”了一声,他的御风诀真的管用。
唐啸道:“走这边。”
杭岁渝拗不过他,只好跟着他来。
唐啸指的路是一串台阶,笔直的无处下脚,好在旁边有一根十分粗壮的藤蔓,台阶上青苔遍布,藤蔓虽青绿,却湿滑难握。
唐啸刚要下去,杭岁渝拦住了他,说我:“我先来。”
唐啸正要说什么,杭岁渝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屈身拉着藤蔓滑了下去。
入手黏黏糊糊的藤蔓汁液,脚下青苔湿滑,杭岁渝爬的十分困难。几步台阶滑一段,手上糊了一层绿色的粘液,看上去十分恶心,衣服蹭的花花绿绿,整个人像掉进了某种植物的腐化池中。
唐啸紧跟其后,好在唐啸的平衡性好得多,脚下打滑几次后就找到了规律,摸索着藤蔓,手上用力稳住,脚下一步一步的向下爬去。
两人走了一段,杭岁渝憋不住话了,刚开始还能看见前方的唐啸,后面雾气越发浓郁,他连头顶上方唐啸的影子都看不见,杭岁渝看着白茫茫的上面,又低头看了看下面,除了白茫茫,就是双手又绿又粘的汁液,恶心得够呛。
杭岁渝道:“唐啸,你说下面真的有什么能改变你体质的宝物吗?”
唐啸道:“师祖说的,换体造根的孤本,很可能就在下面了。”
杭岁渝道:“师祖说的明明是唯一有可能改变你这体质的,只可能是上古神志里记载的《换灵术》。而这《换灵术》早就已经消失多年,怎么可能就让我们两个找到了。”
杭岁渝其实一点不想他变得多厉害,本来就已经是个魔头了,万一炼了什么邪门功法,变坏了怎么办?或者万一他太厉害了,吸引了上界的注意,派别人下来杀他怎么办?
就这样安安稳稳的过他这小一生不好吗?
我就这样看着他,别让他干坏事儿不就行了。
想到这,杭岁渝又有话说了:“唐啸唐啸,如果真的能让你改变体质,你想不想跟着我学御风诀?很厉害的,像这种地方,我‘咻’的一下就能下去。”
唐啸的声音穿过雾气,有些闷闷的:“我记得师祖交给你的武学书籍里,没有这一招。”
杭岁渝不免有些得意忘形,道:“这是我从别的地方学到的,师祖都不一定会。”
唐啸的声音却带了几分怒气,“我知道你天资聪颖,天赋异禀,但是又何必来刺激我。”
杭岁渝闭了嘴,道:“唐啸,我没有这个意思。”
唐啸却越发生气,道:“你处处比我强,处处压我一头,衙承山弟子数万,却没有一个真的敬我,连你也是。他们总说,我若非有个当掌门的爹,一辈子只会在市集卖鱼,永远都是一身鱼腥臭味……我不甘心,我想要像你们一样,我也要厉害的天赋,无人能敌的法术,没有人再看不起我,我自由的想练什么练什么,而不是被迫的只能每日用铁剑铁棍,一次次的鞭策我自己,为了练体,你知道我受了多少苦吗?我要无人欺我,无人敢低看我,那些欺辱我的人,迟早我要还回去。”他越说越激动,仿佛恨极了所有人。
杭岁渝一时呆愣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唐啸说出来的话。
“唐啸,咱,咱们回去吧,别找了。”杭岁渝道。
唐啸仿佛知道自己失态,找回了理智,道:“继续走吧。”
杭岁渝心有余悸,唐啸刚才尖锐刻薄充满复仇的话给了他极大的震撼,白茫茫的雾气笼罩下,他感觉到了后怕。
与此同时,杀意波动。
他在想,唐啸素日里虽然面冷,但是心热,练功时他不激进,也没有任何不满和恨意,素日里对他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可刚才他的一番话,难道才是真正的被压抑的他?
那,日后,他若道法有成,岂不是人间大乱?当日受天帝旨意下凡诸魔,是不是不该自作主张?
杭岁渝陷入了沉思,从未出现过的杀意此刻开始浮动,看着上方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身影,他现在要杀唐啸易如反掌。
“你在想什么?”突然,唐啸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低头看着他,黑色的双眸冷冰冰的看着他,面无表情。
杭岁渝回过神来,抬头看着他,道:“唐啸,咱们回去吧。”语气不容拒绝。
唐啸面露遗憾,“你走吧。”
说完就要继续往下,可杭岁渝挡着他的去路,“让一下。”
杭岁渝将身体侧朝一边,双手紧紧抓着藤蔓,尽力让出一条容纳唐啸的路来,唐啸紧贴着他的右侧,抓着藤蔓,慢慢往下。
两人错身的时候,杭岁渝看着唐啸的脸庞,和往常一样沉稳,安静。很难想象刚才那番话是出自他口中,眼看唐啸自顾自的就要下行,杭岁渝终于忍不住了,道:“唐啸,刚才那番话,都是你真心的吗?”
唐啸顿了顿,又继续走。
杭岁渝眼看他就要消失在视线里,“唐啸——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相反,我很敬佩你……”
一声冷笑打断了他。
杭岁渝:“唐啸……我说的是真心话。”
下面传来声音,“你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