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我们盛开吧》湾子口

9、隐藏下的东西不想让你看见

　　“怎么样，好点了没有。”
　　李叶坐在沙发上，抿了一口刘晓华递过来的热水，口腔里的灼烧感稍微好了一些，但胃里还是很不舒服，她站起身来找出随身携带的包，掏出药瓶迅速的倒出几颗药来，吞了下去。
　　刘晓华看不清出药瓶上刻了什么字，有很多英文看不太清楚。药瓶里也有好多种药，胶囊、药片，她看着李叶仰头喝下水去，喉咙咕咚一下，药就被吞了下去。
　　李叶平复了一下心情，也许是心理作用，药物被吞下那刻，她不舒服的感觉好像就变得轻了一些，腹部传来疼痛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感觉。
　　刘晓华看她皱着好看的眉头，昨天晚上也是这个样子，即便是睡着了也是皱着的，像是地质运动版块堆叠在那里掀起沟壑和崎岖。她伸出手去轻轻的抚平了那皱着的眉头，笑起来很好看的人哦，皱着眉头算什么样子。感受到她的动作，李叶笑了一下，但脸色看起来还是很·难看的样子。
　　还在逞强哦，这个傻子。
　　刘晓华心里抽动了一下，伴随着呼吸，有一种尖锐的疼。她一把揽过李叶，感受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
　　该怎么办呢，
　　到底什么时候才愿意告诉我？
　　我怎么做你会好一点。
　　她抵着她的脑袋，有一种很无力的感觉，她真想撬开她的嘴好好问一下发生了什么。
　　自欺欺人，很快就没有作用了不是么，
　　最开始的兴奋退散之后，留在泥土下的丑陋的，黑夜里沮丧的，究竟是什么。
　　所以，李叶，
　　你究竟为什么回来。
　　刘晓华闭着眼睛，身边的人难受的颤抖着，她身上那病态的瘦，那若隐若现的黄，呕吐，瓶子里的药。
　　喂，刘晓华……
　　我快要死了……
　　我很想你……
　　是生病了吧。
　　心里有了初步的答案，她紧紧的揽着她，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她的重量。就在刘小华下定决心想着要去逼问的时候，李叶轻轻的挣脱了出来，怀里一空，刘晓华睁开眼，发现她正看着自己，脸上表情很自然，就像是刚才难受的人不是她一样。
　　“吃饭吧，晓华。“
　　也没管刘晓华什么表情，径直走到桌边坐下，脸上看不清神色，只是身子坐的很直。
　　水壶烧开了后响了起来，刘晓华没管，李叶也坐着没动，沸腾的水推动着阀门嘶吼着，直到温度降低蒸汽消失干净才没有了声音。
　　沉默在距离之间滋养着，一点一点的把根须扎进□□里，随着呼吸逐渐膨胀，肆意生长，拼命掠夺着氧气。
　　窒息感，
　　雾气一样，
　　浓的吓人。
　　“好，那我煮粥给你吃，刚好有切的蔬菜。“
　　刘晓华迫使自己挤出笑来，即便刚刚她还是有些生气的，因为李叶，也因为自己。
　　我现在感觉自己像个矛盾体，刘晓华这样想着，她现在十分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想知道什么，但却不知道怎么做才好，到底要不要做。
　　白粥冒着滚烫的泡，热气袅袅的，顺着油烟机逃到室外，被丢进风里，风撕咬着从细小方块里传来的烟火气，转眼间就变成几千几万的碎片被吞进肚子里连痕迹都没留下。
　　桌上摆着三两小菜，两碗热粥，饭菜触碰到李叶，她很细小的抖动了一下，雾气一般的攀升上来，看不清楚表情，她一口一口的像个机器人一样的喝着粥，低着头，像是为了完成什么任务一样 ，刘晓华试了一下，烫的她差点吐了出来。
　　也不知道她怎么喝下去的，这么烫。
　　只是喝了小半碗便停了下来，明明是看着自己，可眼神却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吃饱了，晓华，我有些累了。”说罢也不管什么有没有回应，就想要转身离开，鸵鸟就是这样的，等到问题来临的时候以为把脑袋埋进沙坑里就可以万事大吉了。
　　胳膊被人拽住了，椅子摩擦瓷砖发出让人牙酸的吱嘎声，刘晓华感觉自己好像是古代文本里那种弃妇一样，有些狗血的意味在里面，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一直以来，一直以来，刘晓华都拿她没有什么办法，
　　她对她的喜欢，
　　她的偏爱、迁就，
　　都束手无策，很可悲的样子。
　　本以为她离开了那么久总会变得好些，以为忙起来就没空再去想起谁，但却没想到思念都像是学会了见缝插针，等到最后回过头看时，才发现只剩下被无尽汹涌的波浪拍碎的烂泥。
　　这种畸形的追逐、依附以及自我感动催生出那种毒药一样的自虐一般的满足和安全感。
　　“李叶。”
　　刘晓华祈求着，她觉得自己像是低到了尘埃里，口腔里全是铁锈的味道，她才发现自己的嘴唇已经被咬破了，她握着李叶的胳膊，她脑子里像是中了病毒一般的拼命的喷发着话语，可是嘴却是像结了冰，冷冰的厉害吐不出一个字来。
　　她低着头感受李叶又一次轻轻地挣脱了她的手，浑身力气都像是抽干了一样，手中最后一根稻草被抽走了，身体不受控制的向水底沉淀着，空气被挤压成细小的气泡飘到水面之上，破碎干净，消失不见，水顺着毛孔渗透进身体里，直到每一个角落流出不甘心的液体。
　　恼怒。
　　强忍着压抑着情绪。
　　只剩下了恼羞成怒的火灼烧着眼底，催着瞳孔蒸发出层层叠叠的雾气，蒙蔽了双眼。
　　自私者懦弱，
　　懦弱者自卑，
　　自卑者自贱，
　　自贱者只会感受到莫名的恼怒。
　　究竟是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
　　身体像是有一千斤重，刘晓华低着头，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额前碎发遮住视线，她连抬头的力量好像都没有了。
　　脚步逐渐走远，过了一会，又越来越近，直到眼前出现阴影，鸵鸟走回来了哦，还端了杯热水。
　　“瞎想什么呢，傻子。”
　　李叶有点无语的看着她，胳臂支撑在大腿上，像一个没电了的机器人，一副快要坏掉了的样子。
　　好像有点PTSD了哈。
　　刘晓华有点不好意思的接过水去，她压力好像有些太大了，以至于好像是对什么都是一惊一乍的。她瘪着嘴，想着上一次，也是那种故作轻松的神态，结果只不过是一个小时的时间，刘晓华就接到了飞机起飞前李叶打来的最后一个电话，也是这七年里，从那个就算睡着了也能背出来的号码里面打来的最后一个电话。然后哦，接近两千五百多天的时间里，像是突然间出现的戒断反应，慌张，悲伤，到最后都变成麻木，心脏空落落的顺着血管传递着沉默的疼。一个人从陌生走进，又回到了陌生。
　　不声不响的走开了，遗弃的种子被生根发了芽，像是那些被原来的主人弃养之后又被救助了的狗狗，即便是再回到相似的环境里也不可能和之前那样相信人类了。
　　“W我先去睡一会，有点累了。”
　　“是吃了药的缘故吗？”刘晓华这样想着，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嘴巴已经和大脑同步将这句话说出来了。
　　“是因为某人的缘故哦。”看着李叶的笑容刘晓华心里有点发毛，一想到昨天晚上一直折腾到深夜，即便最后确实是尽性了吧。
　　“那那那那快去休息一下吧，哈哈……哈”
　　李叶翻了个白眼，也没有再客气，她本来也不想客气，劳累是一方面，在她回烟城见刘晓华之前也曾经联系了一下之前的朋友，朋友说短期可以通过药物控制一下，但还是建议早些治疗，这都是后话了，李叶这样想着，疲惫感象是从骨髓里涌上来的一样，身体接触到床褥，眼睛很快就快要睁不开了，在失去意识之前，她打量着她的房间，实现落到某样东西上，静静地笑了一下。
　　“怎么还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说的就是你……刘晓华……”

　　刘晓华呆在客厅里，身边橘子猫贴着她睡着，她想了想刚才那一系列心理活动，一下子笑了出来。
　　尴尬到扣脚趾，恨不得从地板砖扣到地下室。
　　她笑了一半想起来自己现在不是一个人住了，连忙捂住嘴，像是个被卡住脖子的鸭子一样，她小心翼翼的听着隔壁房间里李叶的声音，生怕刚睡着了的她又被吵醒了，小心翼翼的样子要是刘爱国同志看到了肯定啧啧称奇，这好像就不是自己闺女能做出来的神情，就像是有人把自己崽子交换了，或者说被什么东西上身了一样，吓人的很。
　　呆在外面心痒痒的很，word文档打开了之后也没有敲多少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刘晓华悄悄的推开了卧室的门，发现人睡得很死，总算是放下心来了，替她盖好被子，刘晓华躺在旁边倚着墙壁，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心中升起一丝庆幸来，也终于放平了心态，开始努力的工作，外面的天上乌云砌起来了，早上的时候还有一丝光亮的太阳完全被淹没在了阴云里，刘晓华为自己倒了杯绿茶，静静的等着外面飘起雪来，烟城的雪一直很大，每当开始下雪的时候都是静悄悄的，一股子闷声作大事的感觉，等到真正注意到的时候外面便掀起密的吓人的雪花，白茫茫的一片，隆冬才算是真的开始了。
　　笔记本键盘敲击起来声音很小，可是刘晓华还是很注意的放慢了动作，她感受着右手边传来的浅浅的呼吸，和被子里若有若无的暖意，心情好好，手指轻快的在键盘上敲击着，这算是她第三本小说了，虽然没有大红大紫但还是足够生活，加上本身没有太多奇奇怪怪的爱好和朋友，刘晓华也渐渐的靠这个工作积累起一笔不小的收入来，这也算是考研失败之后的一条退路，没想到也渐渐就这么成为了最后一条路。
　　有些事情真做了，才知道其实并不差，即便是最初的时候经常被骂文笔烂的吓人，但到了现在也偶然能看到些赞美的话了，这也让刘晓华坚定了继续走下去的信心。
　　风雪交蚺着，呼啸而过，外面是白茫茫的一片，房间里在暖气和空调的作用下显得暖洋洋的，大猫无聊的打着盹，偶尔的两声咕噜声惹得她抿嘴笑着。
　　不知过了多久，李叶睁开眼睛，感受到身边不再是潮湿的出租屋和硬板床，李叶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一切不过是梦而已。
　　她现在正和刘晓华呆在一起，她听见耳边不远处键盘敲击的声音，和刘晓华比平常还要缓慢的呼吸声，她心里有了令人踏实的安心感。
　　“晓华。”
　　刚睡醒的声音软软的，一下子就撩拨了刘晓华的心脏，她伸出手去摸了摸李叶的脸。
　　“想要抱一下……”
　　“啊？”刘晓华.exe未响应，她脑袋里开始转圈圈像是运算超标了一样。
　　“想要抱一下……”
　　还没完全睡醒的李叶撅起嘴来，变成了刘晓华最控制不了的样子。
　　“啊啊,好……”
　　她张开手臂将李叶抱紧，两个人的呼吸离的很近，安心，充电，温暖。
　　心痒痒的，像是很多年前她们第一次抱紧时那样。刘晓华嗓子发干，控制不住的咽了咽喉咙，她开始紧张，又十分的享受着。，
　　好闻的味道，可口的让人恨不得一口气吃干净。
　　刘晓华这么想着，也在刚写了一半的文稿中打了出来，恐怖小说里掺杂了这突如其来的话语，突兀的像是葛优头上长出卷发一样。
　　她感受到怀里的李叶笑了一下，看起来像是发现了这种异常。
　　“这也是情节的一部分吗？”
　　“姑且算是吧。”
　　刘晓华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决定嘴硬。
　　“姑且……嘛，我很好奇接下来你会怎么写了哦……”
　　不光你好奇，我自己都好奇。
　　但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刘晓华还是准备硬着头皮继续向下写着，这该死的自尊心，始终还是没办法让人开口嗷。
　　她习惯性的摸着自己的耳垂，耳环在手指中间传来熟悉的安心感。
　　十二月大雪弥漫，像是要将世界用白色埋葬起，风里荡着呢喃，雪中搅着低语，一种给人安定的快乐在她们中间弥漫开去。

　　但没有什么如此是好心的，它付出的东西，总会连本带利的收回去，这个道理很久之后刘晓华才明白过去，即便那时，连笑容都变成负担，只要触碰就会忍不住呕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