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流风遗泽

46、第四十六章

　　一个月不到，被人捅了两刀，林二少还真的是够窝囊的。
　　这是我醒过来之后的第一个想法。
　　一刀是仇人捅的，一刀是心上人捅的。都他妈的挺痛的，不过重莲捅的那一刀，我没什么感觉。
　　可能用的是凰羽刀吧。老子自己的刀用出感情了，现在扎在自己的身体里也没什么。
　　我闭着眼睛装睡，只在心里默默地想。
　　有眼泪滴在我的脸上，我听到轻声的抽泣。
　　是重莲么？
　　我不敢睁开眼睛啊，真的不敢。是重莲多好，我可以爬起来暴打他一顿，然后上了他，估计他现在心里愧疚呢，给我上十天半个月都没问题的。
　　是雪芝的声音：“凰儿，你醒了么？你倒是说句话啊…都发烧三天了…”
　　我偷偷把一只眼睛睁开一条缝。
　　雪芝坐在床榻上，眼睛哭得像核桃一样。
　　我非常不配合的扑哧笑出来，雪芝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凰儿，你…”
　　偷笑变成大笑：“雪芝，爹爹活了那么多年还没看到你这么委屈过，活脱脱的怨妇啊怨妇。”扯动了小腹上的伤口，感觉像是又裂开了，皮肤已经触碰到了温热粘稠的液体。
　　雪芝惊叫出来便去掀我的被子：“凰儿，你笑什么笑！”我皱着眉头支起身体，发现锦被上居然也被血染红了一滩。我歪着头看帮我换被子的雪芝：“芝丫头，我不过就笑了一下啊，这还真的玩大了。”
　　雪芝抹了一把眼睛：“臭凰儿，谁和你开玩笑。你知道前天晚上白琼隐帮你拔刀的时候，那场面有多恐怖么。血溅了满床，当时适儿也在旁边，晚上回房之后硬要我抱着他才敢睡觉。”
　　我还想笑，看着腹部一圈又一圈的白布，想想还是算了吧。嘿嘿两声：“真不好意思啊，芝丫头抱着适儿睡觉，你的透哥哥大概很憋屈吧，改天我要去笑适儿，胆小鬼。”
　　雪芝停下手中的动作：“凰儿，伤了你的人是大爹爹…”
　　我迅速躺下去：“死丫头，把被子拿过来好不好，没见过你这么孝顺亲爹的，我冷死了。”
　　雪芝把被子扔开，叉着腰站在我面前：“凰儿，你装什么英雄。温采都和我们说了，你要是想哭你就哭，哭完我们再讲怎么办。已经够乱了，我求你了，二爹爹，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我盯着屋顶上的大梁，不看她：“我清醒的很。怎么办？我回苏州药铺，你们回重火宫。”
　　“你发什么疯，为何不回去？”
　　我拼命睁大眼睛，这种时候如果流眼泪就太煽情了，我最见不得哭哭啼啼的人了，一想到当年楼颦珂梨花带雨的挂在轩凤哥身上我就鸡皮疙瘩全体起立：“我回去算什么，重莲说不定哪天就带着新欢回重火宫了呢，你二爹爹也是要面子的人，万一外人问起来，记得说我浪子回头回去好好疼爱解语了，千万别给你老爹丢脸，知道不。”
　　雪芝不说话。
　　我忽然间就有点伤感了。年少轻狂啊年少轻狂，当年哪算到我也会有这么一天，死皮赖脸贴到人家身上去，被人家白眼一翻捅了一刀，现在估计还要扫地出门：“芝儿，你大爹爹之前给我说，以后不许教适儿武功，让他像普通孩子一样长大。”
　　“凰儿，你这么说算什么，是以后不打算回来了么？”
　　“还有，回去之后要修建密室，莲神九式不能再流传出去。”
　　“凰儿，你闭嘴。”
　　“你大爹爹的弱点就是颈间的莲花图腾，若是以后被人偷袭，一定要保护好他。”
　　雪芝啪的一个耳光扇上我的脸。
　　我愣了。
　　“凰儿，你给我听清楚。”她红着眼眶，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就算大爹爹不爱你了，你也是重火宫的人。我是宫主，你是我爹爹，回重火宫天经地义。”
　　“是啊，生是重火宫的人，死是重火宫的死人。”我有气无力，“然后等你大爹爹回来看到我，再补给我几剑什么的，你个没良心的丫头记得求他给我个全尸。”
　　“凰儿，大爹爹若是这样，我必会第一个动手。”
　　“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忠孝啊，芝丫头。”我甫一说完，她竟忽然坐下抱住我。
　　我瞬间全身血液都似停止流动一般。眼睛有些发热，平时不觉得，今天才发现我真的是很多年都没有抱过她了，每日除了嬉笑打闹，她也很多年没有像寻常女儿对父亲一样的撒娇了，无论是对我还是对重莲。她似乎一年比一年坚强了，也一年比一年更加喜怒不形于色了。
　　“二爹爹，我喜欢的是大爹爹，不是重莲。”雪芝扑在我怀里，声音有些不清楚，似是赌气：“大爹爹会对我笑，大爹爹会抱我，大爹爹会保护我。现在跳出来一个重翼，他的老婆打伤了透哥哥，还抢走了适儿，几次三番的偷袭我们。可是重莲居然会喜欢他。
　　“凰儿，他不是我大爹爹，他只是重莲。我讨厌他，我想大爹爹。”
　　我揉揉眼睛，果然是姑娘家，说点话都让人想吧嗒吧嗒掉眼泪了。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苍老了十岁：“雪芝…别再和你大爹爹有什么冲突了。我还是回苏州，你有空呢，就带着适儿和昭君来看看我，买点灵芝啊冬虫夏草什么的回去照顾一下我的生意…其实这样也好，大家相安无事，至少重火宫少了一个敌人。”
　　雪芝不语。我摸着她的头发，喉咙干涩，两人相对无言。
　　一炷香过后温采和白琼隐踏入房门，温采微笑：“林公子，你总算醒了。高烧三天，雪芝粒米未进守着你。”
　　我愕然看着雪芝，她白皙的皮肤有些暗淡，眼角下面也青了一圈。我急忙推她：“快去快去，吃完饭再回来看我。”
　　雪芝帮我掖好被子，起身走出房门。
　　雪芝一走，温采的笑容便消失了：“林公子，莲宫主他…是怎么了？”
　　我挑起眼角：“我怎么知道，晚上回了房间就那样了，他站在那里拽的要命，一个字也不和我多说，只知道要解药，我不给，他就拿了凰羽刀扎我。然后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了。”
　　温采看向白琼隐：“莲宫主被人下药了？”
　　白琼隐抿了抿嘴：“那倒没有，他自愿的。”
　　我心头一凛。其实就算我之前再怎么和雪芝打肿脸充胖子给她讲重莲喜欢上别人了，我心里还是坚定不移的觉得，莲是被人下了药。
　　“白公子，我记得…有一种酒叫鸳鸯合欢酒的，喝了之后会把任何人当做所爱之人。重翼会不会…”
　　“不会。”白琼隐摇着折扇斩钉截铁，“那是催幻药，服下之后言行会大异于前，似醉酒一般。何况世间任何迷情药，再猛再毒，一旦看到心上人的血，便失去任何作用。”
　　我颓然叹气。
　　所以，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是，重莲确实被人下了药，可是他爱的人不是我，所以他没有清醒。
　　第二种是，重莲没有被人下药，他是真的爱上了重翼。
　　算了，我还是选第二种吧，至少这样想的话，他还曾经爱过我。
　　一看到白琼隐笃定的表情我就想打他，不过看在他救了我的份上，我还是暂且不提这事。
　　翻了翻眼睛：“算了，不就是个重莲么…大不了以后回去找轩凤哥。”话还没说完，温采就打断我，“林公子，你不必找他了，他已经来了。”
　　林轩凤自门外走进来，一脸担忧。我捂住脸：“你们最好告诉我我是在做梦。白琼隐，温采，弄玉，林轩凤，平时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啊，怎么都聚到一起了，你你你还有你，快点一起上，掐醒我。”
　　林轩凤拿开我捂住脸的手：“凰弟，我本来不是来看你的，这次进京是因为瑶月公主大婚，不知为何竟把武林各路人士都请来了，途经这里却听雅文公子说你在这里，不想一来就发生这种事。”
　　温采脸色一变，看着我：“林公子，重翼要娶瑶月公主了。”
　　我蹙眉。
　　这个重翼，他到底在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