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流风遗泽

2、第二章

　　这一年江湖上发生的变化，比过去十年发生的还要多。
　　先是重火宫宫主重雪芝带着自己的父亲和儿子隐退江湖，重火宫渐渐淡出邪教。
　　重火宫前任护法朱砂和琉璃于半年之后来到苏州向宫主重雪芝辞行，自此两人云游天涯，再不问江湖事。
　　再是武林盟主丰涉死后，花遗剑毫无争议的当选了新的武林盟主。
　　月上谷和重火宫似乎变成了又一个雪燕教和灵剑山庄，两个门派间时有通婚。重火宫在世人眼里，再不似重莲执掌时那般神秘可怖。
　　然而对于林宇凰来说，最让他震惊的，不过两件事。
　　一是，林奉紫毁容了。
　　二是，有人同时练成了《莲神九式》和《芙蓉心经》。
　　这两件事都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
　　林宇凰带着殷赐心急火燎赶到灵剑山庄看到林奉紫的时候，他转过身毫不犹豫给了林轩凤一个耳光。林轩凤捂着脸不说话。
　　林轩凤向来宠着林奉紫，却在武当掌门登门为其大弟子宁书远求亲时，坚持要林奉紫出嫁。他不明白女儿为何带回一个不出两天就暴毙的又聋又哑面目全非的废人，之后还魂不守舍心心念念想着他。
　　他只道女儿是鬼迷心窍，于是一次一次劝说或是相逼。但他终于还是没想到，女儿亲手划破了自己的脸，在脸上留下一道又长又深的刀痕。
　　从额头到下巴，紫褐色的刀痕又深又长，惨烈而绝决。
　　林宇凰求殷赐治好奉紫，殷赐却只是轻叹一声。
　　“奉紫用的刀上带着苗疆的蛊和百年冰蟾蜍的毒。两种毒相互克制在伤口中尚可相安无事，但若是想医好这伤口就必定要根除这毒物。伤口一破，毒物自动分离游走于血脉，相生相克又互不干扰，一柱香之内，奉紫必死。”
　　所有人都沉默了。林宇凰要带着林奉紫回去，却被林奉紫拒绝。“二爹爹，不要怪爹爹。这是我想做的事。和他一样毁了容，死后在黄泉之下，即使喝了孟婆汤相忘今生，看见彼此这狰狞面目，也总该有一丝亲切罢。”
　　她在笑。一双眼依旧是泛着温柔妩媚，眼里写着幸福。
　　林宇凰回苏州后把此事告诉重雪芝。她面无表情的做事说话，然而第二天早上林宇凰进她房间，却只见青灯亮了一夜，书案上的纸已被泪水浸透。泪水氤氲开两个写满了一沓纸的两个名字。
　　奉紫。
　　穆远哥。
　　林宇凰走出去，什么也问不出。
　　自那以后，生活还是一如既往，只是雪芝看到经常来探望的上官透时，目光温柔中，竟也有了一丝阴影。
　　而有人同时练成《莲神九式》和《芙蓉心经》一事，更是让原本平静的生活波涛暗涌。
　　消息是花遗剑带来的。他找到上官透和重雪芝时面色疲惫，显然是已经奔波数月。他直截了当的问重雪芝，莲神九式是否还在重火宫中未曾动过。上官透在旁无比肯定的点头，他每个月都会对宫中物事进行清理，莲神九式更是重中之重。家中有重雪芝坐镇，上官透是不敢掉以轻心的，就算真的被人窃取，上官透也绝没有隐瞒之理。
　　花遗剑告诉林宇凰，这一年来，已有不下二十人见识过芙蓉心经和莲神九式。同时身怀这两种秘笈的人行踪诡秘，从不杀人却让人武功尽失，空留一张嘴给人哭诉。看那些人的伤口，他的莲神九式已修炼至顶重，而芙蓉心经似乎只修炼到七重。可单是如此，也足够他睥昵天下。更是奇怪的是，他似乎还救过月上谷的人。
　　上官透心头一凛，那一日月上谷送镖，路遇青鲨帮帐下的一群混混，在中午的饭菜中下迷药后截镖。那本是一批普通的货物，青鲨帮正欲劫走并杀人灭口时，却忽然紫光一闪，待月上谷的人清醒后，便只看到满地的人武功全失手脚尽废，眼神惊恐。他听闻后只道是高人出手相助，却不想竟是这样的高人。
　　没人知道他叫什么。江湖中人叫他莲翼。比起当年的弄玉和重莲，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宇凰只是一笑而过。“花大哥，我以命担保，除了莲神九式，此人与月上谷，与重火宫绝无半点关系。”
　　花遗剑毫不怀疑的起身告辞，凭着二十年的交情，他相信林宇凰和重雪芝都不会骗他。
　　而他走时的一句话，让林宇凰父女两人再也无法强装镇定。
　　“凰弟，”花遗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我和他交过手。那人的相貌和身法，像极了一个人。”
　　“哈，你别告诉我是重莲。”
　　“是。”花遗剑说完便起身离去，林宇凰和重雪芝已是僵立当场。
　　林宇凰不相信，重雪芝却信，上官透依然淡定。
　　“凰儿，那是爹爹吧。”
　　“死丫头别乱说。”林宇凰低头走开。
　　“凰儿。武功可以相同，但是相貌和身法，如何模仿的来。”
　　“那个死人妖姬康你忘了么。”林宇凰头也不回。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重雪芝心头一涩，“其实你也觉得他就是大爹爹吧，你不能想象有人的武功可以凌架于大爹爹之上。只是你怕面对的现实是，大爹爹复生后，第一件事居然不是来找你。”
　　“你给我闭嘴！”林宇凰摔门而出。这是重雪芝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看到林宇凰动怒。
　　她靠着墙捂着嘴，无力蹲下，泪水浸湿了脸。上官透难得的语塞，想了想只有靠着她坐下，默默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