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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思容颜入画,见佳人迎面 ...

  •   回到宫中时,宫女们正在打扫庭院。温容怀一路走过去,走到书房,看见温三正在为她整理书案。

      “三儿姐姐不用整理了,免得我到时找东西找不着。”温容怀笑着几步走进书房,止住了温三整理那些散乱着的画纸与书籍的动作。

      温三闻言,笑着看了温容怀一眼,道:“你呀,如何习得这些德性。”手上却是停下了整理书案的动作,只越过书案准备去给温容怀倒水喝。

      “我怎么觉得我的宫中少了几个人?”温容怀松了一口气,绕到书案前,伸手将乱糟糟的书案草草理了理,随口问道。

      拿着水杯的手不小心抖了一下,温三带着笑意的嗓音在温容怀身后响起:“她们啊,年纪到了,被放出宫了。”

      温容怀心下有些疑惑,那些宫女不都还很年轻吗,难道王宫这么奢侈,一年换一批新人来?嘴上却也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将一幅画往乱纸里塞了塞。

      “你既回来,我便放心了。我吩咐人为你烧水准备沐浴去。”温三将一杯温水递到温容怀跟前。

      “如此,便有劳三儿姐姐了。”

      温三出去的时候怕温容怀被屋外的寒风冷到,便顺手带上了门。

      温容怀见状,放心地将纸堆中的那幅画抽出来。画上的女子风姿绰约,此刻垂首低眉,正凝神地作着寒梅图,画中云水无边,尽是浩浩一白,仿佛这天地间,只剩了这名女子而已。

      说是只剩了这名女子,却也并不十分妥当。画中人是眼前人,此刻的画外人却也是当时的画中人。有画者说,作画就是思念。“如果有思念之人,就有容颜之画。如果有思念之山,就有山岳之画。忽然看到容颜之画,就会思念画中之人。忽然看到山岳之画,就会思念画中之山。”

      坚韧凛冽的冬景中,有温容怀所钦慕的,端庄娴静的苏浅身上,也有温容怀被扮作儿郎后求而不得的。于是那日在书房中,温容怀心念一动,便提笔欲作下一幅墨梅图。将纸摊开时,眼前尽是苏浅的林下风气,但却忘了宫中画师所教的谋篇布局,作出来的梅虽然有不足,倒是添了佳人玉立的姿态。

      是你的《九九寒梅图》,才引得松兰公子也画起了梅。温容怀想。

      沐浴完后温容怀仍在书房看书。

      “爷,那日死的贼人中有丹托人。”温九进来上报调查那批贼人的最新进展,又递上了一张写了那些贼人详细信息的纸,“是来南启经商后血本无归,方才在启阳等地与南启贼人落草为寇。”
      温容怀眉头一紧,接过温九递来的纸。

      南启乃是晏国的一个封国。晏国开国至今一直禁止丹托等国来晏经商,又怎么会有丹托商人在南启落草为寇。

      她想起被吩咐喂养在别院的那只紫雕,如今只怕不止三五个丹托商人在南启经营吧。

      她的眉头越锁越紧。无论是南启还是整个大晏,都不能允许丹托和其它任何国家的商人进来,一来有恐影响本国商人生意,破坏长期以来的商贸平衡,二来,国门一开,谁知道那些所谓的商人想要的是晏国的钱财,还是晏国的国土。

      “改日我去会会苏家大小姐,问问她那只丹托紫雕的事。”温容怀的手指在书案上敲了半晌,方才说出一句话来。

      作为南启首富之女,那只紫雕的来历怕不是那么单纯。

      “父王可知此事?”温容怀问。

      “王爷是知道的,如今正在殿中与朝臣商议。”温九抱着拳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温容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我看一天两天也未必商议得出一个结果。”温容怀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的温九,道:“温九大哥,可还有旁的事要说?”

      温九闻言,从怀中取出一张请帖,起身递给温容怀,道:“这是苏府送至城东温府的请帖,府中的管事递进宫了。”城东温府是温容怀为了周全温景这一身份而掩人耳目的住处,是以无论是户部的事还是其他与温景有关的事,悉数先传至温府,再传入济明宫。

      温容怀接过,展开看了一眼,道:“苏端明亲自宴请,以谢我救苏小姐之恩。”

      温九闻言,笑道:“他们苏家上下,倒都是懂事的。”

      温容怀入府时,苏端明、苏济和苏浅三人还在外与人商谈,久谈不下,误了时辰。苏端明听家丁来报,说温容怀已至府上,便让苏浅先行回府待客,自己与苏济尽早结束这场谈判。

      苏浅回府便看见温容怀坐在亭中,望着府中的花草出神,遂走到温容怀身侧,略施一礼,道:“见过温公子。我随父兄谈生意,不想耽搁了些,还望温公子见谅。”

      温容怀倒也不恼。出门在外的事,没有几人有十成把握定下归期,她笑了笑,道:“无妨。”怕二人无话尴尬,又道:“见了苏小姐几次,我终于知道,坊间传闻不可尽信,却也未必不可信。”

      苏浅接过苏月小递过来的热茶,放在温容怀的茶盏旁,也是一笑,问:“温公子此话怎讲?”

      “闻说苏小姐是个有抱负的女子,见过几次,始觉果然胜过寻常女儿。”温容怀说,心底实打实的敬佩。

      却不想苏浅摇了摇头,道:“温公子夸赞于我,我理当谢过。但温公子以为寻常女儿不如我,我便觉不妥了。”苏浅知她胸怀坦荡,是以与她交往时也不束手束脚。

      “哦?”温容怀眉梢微挑,颇有兴趣地看着苏浅。

      苏浅含笑道:“寻常女儿无处施展才华,不过是受羁于这世道。若是她们的亲人皆如我父兄一般开明,只怕久负盛名的女子数不胜数,我苏浅也不过如此。用我的幸运同万千女子的不幸相比才衬出我的不群来,我实在是受之有愧。”

      温容怀闻苏浅说得句句在理,一时醍醐灌顶却又心下慨然。苏浅虽终究有风云会合之时,却仍因女子身份处处受阻。相比之下,自己比其他女子,幸运了怕是不止一星半点。

      苏浅抬眸看了看温容怀,见她神色凄凄,竟不如那些男子一般不可置信甚至气急败坏,心知此人果然耿介拔俗,一时欣然,继续道:“况且,若说奇女子,先王妃才是当仁不让。”苏家虽无人在朝为官,苏浅却屡屡听闻先王妃沈兰思的事迹,“事无巨细,皆思虑周全。先王妃故去,南启上下仍受其政事福泽。”

      温容怀闻说苏浅提起母后,眸光微动,而后眼前之人竟赞许起沈兰思的种种,一时有些慌张,连忙伸手轻轻抵住苏浅的唇瓣,低声道:“苏小姐慎言。”温容怀自是不惧,只是苏浅乃是平常百姓,如今堂而皇之地提起南启王宫中忌讳数年之人,难免有引火上身之虞。

      苏浅感受到唇间的暖意,也感受到温容怀言语间的关切,眼波婉转,莞尔一笑。

      温容怀指尖一痒,连忙又收回手来,面上微红,道:“在下失礼了。”她再抬眸时,二人四目相接,竟觉得心间泛起了涟漪。

      “在下字季余,若是苏小姐愿意,今后大可唤我季余。”

      “季余。”苏浅轻唤了一声。

      二人直白地相望,却谁也未曾避让。一时苍天白云下,水榭楼阁间,又仿佛只余了这二人。

      微妙的气氛被苏月小打破。苏端明和苏济皆已赶回苏府,苏浅便将温容怀带去了会客厅。

      距温容怀拜谒苏府已有些时日。上次入苏府时,紫雕的来历还未及问询,温容怀便挑了一个好天气又去苏府。杲杲的冬阳洒在过往行人的身上,每个人都被染了一层喜意。

      “我欲见苏大小姐,烦请为我通报一下。”

      家丁看到眼前这个面如冠玉的少年温和地立在门前的样子,便想起了她。她便是前几日被老爷亲自邀请到府上的贵宾。

      想到此,家丁也换上了一脸歉意的笑容,道:“若非老爷提前知会,小姐是不见任何人的。”

      “这般说来,我今日是见不到苏小姐了?”温容怀看着家丁说出了这句话,声音有点小,像是在询问家丁,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是的。”家丁还是一脸歉意的笑容,“况且小姐今晨出府了,也不知何时才回府。”

      温容怀看着家丁,微微点头,道:“多谢。”转身便要离开。心中失落油然而生。

      看来今天是真的见不成苏浅了。

      “季余请进。”身后忽然传来苏浅的声音。苏浅在轿中听见温容怀的声音,掀开轿帘见果然是她,心下一喜却又怕她离去,才提了声音在远处说了一声。

      温容怀转过身去,见苏浅正从轿上下来,盈盈向自己走来。

      温容怀觉得一定是这难得的冬阳来得有些猛了,不然眼前之人何以如此耀眼,一颦一笑间皆像步步踏入凡尘的神妃仙子。

      苏浅递了一块玉牌给温容怀,道:“再被拦住,拿出这玉牌便可。”温容怀低头,玉牌上工工整整地刻了一个“浅”字,仿佛是冬日里纯粹的新雪,又凛然了寒霜中坚忍不拔的梅。

      温容怀笑了笑,伸手将玉牌接了过来,道:“如此,便多谢苏小姐。”温容怀直接忽略掉一旁苏月小不可思议的神色。

      苏浅与温容怀并肩而行,苏月小便跟在她们二人身后。温容怀偶尔向苏浅瞥去,觉得苏浅似乎与以往不同。她虽然面上谈笑自若,但是眉眼间却有一缕若有若无的哀愁。

      “苏小姐,这是我想送你的梅花玉簪。”温容怀拿出一个精雕细琢的黄花梨木盒,递到苏浅面前。

      “季余这是?”苏浅停下脚步,一脸不解地看着温景。

      “这几日想到之前在醉仙楼妄加评论那幅墨梅图,确实是我做得不妥,还望小姐海涵。”温容怀一本正经地答道。

      苏浅了然一笑,道:“季余不必多虑。”言罢将木盒接了过来,“便多谢季余了。”苏浅面上隐隐的愁云似乎消散了些许,连着整个冰冷的湖面都被苏浅的笑给温暖了几分。

      我们小姐可不像某些人,拿了东西还要说这说那的。跟在二人身后的苏月小在心底暗骂道。但是自从被小姐说过几次后,苏月小再不敢当着温景的面说出来了。

      真是不懂小姐为何要向着温景,苏月小想着,又将温景仔仔细细打量了个遍,不过就是个空有一副好皮囊的草包嘛。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见苏浅收下自己送的梅花玉簪,温容怀咧开嘴笑了笑,随意问道:“我来找苏小姐其实还有一事。”

      苏浅引温容怀到亭中坐下。“请讲。”

      作为苏府待客的礼数,一旁的苏月小极不情愿地走出亭中去吩咐下人准备茶水。

      “不知那小紫雕从何而来,喜欢什么样的环境,爱吃些什么。我看它这几日老是郁郁寡欢的,有些担心。”

      苏浅还是礼貌地微笑着。“是父亲大人的一位朋友所赠,据说来自丹托都城喀其尔。”

      不知道为什么,说到那位朋友的时候,温容怀总觉得苏浅的眸光黯淡了很多,仿佛璀璨在天际的星辰被流云遮住,明暗晦朔。

      “其他的季余不必费心。它郁郁寡欢,想来是玩累了罢。”苏浅也意识到了自己须臾间的失神,连忙收敛了愁容,仍旧一派和颜悦色。

      温容怀又随意聊了几句,便匆匆告辞了。苏月小端着茶赶来时,苏浅正兀自摩挲着那支梅花玉簪,眸中水波婉转,似要泣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思容颜入画,见佳人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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