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灯》莲花菩提

1、元夕

　　大齐允熙五年江宁府元夕，满月悬空，灯山上彩，夜明如昼，金碧交辉。

　　大街上，红男绿女，熙熙攘攘，宝马香车，川流不息，乐声喧杂，人声鼎沸。

　　在人山人海中，惨绿少年秦虹与同游的伙伴被人潮冲散，只好一面随波逐流地走马观灯，一面漫无目的地找寻同伴。

　　江宁城阡陌纵横，坊巷交罗。

　　坊巷中，香铺、茶坊、酒肆灯烛竞陈，各出新奇。

　　秦虹的目光被沿街的彩灯吸引，身体又被汹涌的人流裹挟，一路漫游，最后进入了一条名为“莲华巷”的深坊小巷之中。

　　彼时，巷中茶酒熏风扑面而来，他正觉口渴难耐，便索性走入巷中，欲寻茶坊歇饮。

　　巷中各铺，绣额珠帘、争饰华丽，满路行歌、笙簧未彻，春情荡漾、景色融怡。

　　秦虹穿梭巷中，一路观望，最终在一家招牌名叫“沁芳阁”的茶坊门前，停了下来。

　　他站在门口，一面嗅闻醉人的茶香，一面纵目向店内眺望。

　　只见店内陈设着五六张八仙桌，散坐着八·九个青年人，正品茗谈笑、雅聚欢会。

　　大堂的四梁八柱上，也悬挂着数盏别致典雅的四角宫灯。尤其是那盏悬挂在大堂正中的红木雕漆纱绢画荷花四角宫灯，精巧华美，流光溢彩，分外令人瞩目。

　　秦虹被花灯摄目，又被茶香勾魂，不由款步走入店内，找了张靠近正中的空桌坐下，跟小二要了一壶好茶，一盘点心。

　　他一面饮茶，一面举头观赏悬挂正中的四角宫灯。

　　只见宫灯四面的纱绢上，都描画着形态各异的粉白荷花，花繁叶茂，暄妍逼真。而且，每幅画的左下角，还有用小楷题写的两句诗文。

　　第一幅上的两句是“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第二幅上的两句是“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第三幅上的两句是“色夺歌人脸，香乱舞衣风”，第四幅上的两句是“名莲自可念，况复两心同”。

　　四幅画上的诗句全部连起来，便正是隋朝杜公瞻的那首《咏同心芙蓉》。

　　秦虹抬头端详，低头啄饮，俯仰之间，恍惚看见正对自己的“荷花图”中突然映出一个娇美少女的窈窕身姿。

　　他以为自己眼花，定了定神再看，那少女的身姿便不见了。

　　他暗笑自己“茶不醉人人自醉”，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

　　茶香甘冽，沁人心脾。

　　秦虹心下舒畅，一瞟眼，发现纱绢上又映出了刚才少女的模样。

　　他陡然一惊，揉眼再看。

　　这次，少女并未消失，而是躲在花丛中，痴痴望着他，对他倩笑。

　　秦虹赶紧站起身来，绕灯凑近细看。果见四面的荷花图中，都显出一位少女藏身花丛，或坐或立，深凝浅笑的姿容。情态之美，令人忘神。

　　小二见秦虹在灯下伫立半晌，遂走过来问他，可有所需。

　　秦虹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拉住小二，问起此灯来历。

　　小二道：“这灯乃是东主私藏，据说已传了三代，且只在每年元夕前后三日张挂。小的也不清楚是什么来历。”

　　秦虹又问：“那灯画上的姑娘，又是何人？”

　　这可把小二问懵了，不解道：“这灯画上只有荷花，哪来的姑娘？客官，莫拿小的打趣！”

　　秦虹闻言，霎时愣住，指着“荷花图”道：“那荷花丛里，不是坐着一位姑娘吗？”

　　小二哑然失笑道：“客官，莫不是过节饮醉眼花了？这灯画，小的看过好几年了，可从未见着过什么姑娘呀！”

　　这时，掌柜见二人站立谈话良久，便过来询问何事。听小二说明缘由后，掌柜也是一头雾水，笑言秦虹喝醉了。

　　秦虹争辩未果，又见旁人纷纷开始侧目，心下惊疑不定，只好付完茶钱，匆匆出门又寻同伴去了。

　　是夜，秦虹归家安睡，灯画上的那名女子，便悄然闯入梦来。

作者有话说

　　注：“晴虹”，古代对灯的雅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