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路漫漫亦思君》辰洛南

7、不堪

　　“思尔？想好去哪吃了吗？”前面有红灯，陆均转头看向坐在副驾驶的关思尔，她像是在发呆。

　　“啊？哦，去哪儿吃是吧？就在这附近吧，一会儿默默就出来了。”关思尔回了神。

　　明市的晚上依旧那么热闹，往来的路人交织，在没有疫情的时候，大家还是偏向于晚上出来感受这氛围。下车没走几步，关思尔在一家麻辣烫门前站住，她想刺激一下自己的味蕾，顺道也让自己清醒一些，此时的她跟以往不一样，即便动了心，也该学着收住，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说，“你配不上他。”

　　“那就这家吧”。陆均看到了关思尔地停留，便率先一步走了进去。关思尔见如此，就也抬脚跟了进去。谁料一进门，就看到一个毕生都不想再见到的人。

　　“这不是元大的高材生关思尔吗？怎么？现在不考公务员了？要不，再回去投个胎吧，投到一个有钱有势的家里，”张广一脸嬉笑，“这样你也少奋斗几年？”

　　张广是关思尔考公务员时遇到的人，那时因为考研的事情，她刚跟家里闹的很僵，想去明市的检察院，因为关思尔专业基础知识并不差，很容易在笔试的时候就拿到了第一名。她本以为这一次肯定稳了，结果遇到了张广这个关系户。面试结果出来以后，关思尔才知道她报的这个岗位是个萝卜坑，即早就已经安排好的岗位。毫无意外的，张广最终被录用。至今关思尔仍记得张广当时那嚣张的嘴脸，“会做题有用什么用，得学会变通啊～”

　　“是，你投胎投的好，是早生了几个月吗？”关思尔眼睛一眯，“不然，怎么智力会有缺陷呢？”关思尔故意拿当时考试的成绩激他。

　　“哼，你不过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张广眼神一转，看到了陆均。“看来混得不错，这还找了个高富帅的男朋友。”

　　关思尔正要出口辩解。旁边的陆均却一把拉住了她，“没有办法，我家小孩儿任性，当时非要去考，结果，被一些肮脏的人污了眼睛。”

　　他刚刚说什么？小孩儿？关思尔随即炸毛，“你说谁小孩儿？？？”

　　陆均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这让关思尔觉得，他好像在给一只狗顺毛。下一秒，耳边就传来一丝温热的气息，酥麻的感觉传遍了全身，“就这一会儿，暂时是我家的，好不好。”关思尔才反应过来，他刚刚不仅说了小孩，还说了他家的？？？关思尔的心跳控制不住地跳动。便听了话，默默地躲在他的身后，静静地观看。

　　“行了，较什么劲，咱们走吧，换另一家吃。”张广的朋友已经看不下去了，便拉着他出了门。见人出了门，陆均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的小姑娘，“还在这吃吗？”刚刚炸毛跟刺猬一样的人现在已经平复了不少。

　　“吃，怎么不吃。”说完便扯了凳子坐了下来。
　　陆均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关思尔一顿，“但我不想让你认为我可怜，我也不需要别人可怜。”屋里的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关思尔明明不想这么说，却还是说出了口，把身上的刺，对准了陆均，她不想在他面前显露出软弱。

　　“潜藏性精神焦虑，”陆均的心揪成一团，好看的眉毛略拧在一起。“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怎么会知道？”关思尔惊讶。

　　“从上次你在密室那样，我就觉得不对。”陆均并没有透漏出是谁说的，“然后我查了一些资料，你的症状和这个很像。看来我没有猜错。”

　　“是，我有病，而且病的很重了。时常会有一些不好的念头冒出来。”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

　　“来了，又麻又辣的麻辣烫。”随着老板的一声吆喝，两碗麻辣烫端了上来。伴随着蒸腾而上的热气，关思尔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咦，小姑娘和男朋友吵架了？”老板好奇问了一句，
　　这一问不打紧，关思尔的眼泪像开了阀的洪水，逐渐流了出来，

　　“老板，不好意思，我先带她出去，麻烦帮我们打包一下。”陆均看她情绪不稳定，便小心翼翼地拉住她的衣角，用试探的语气说“我们先出去？”看到她点了点头。两人才走了出去。

　　走的时候老板还在后边喊，“小伙子好好哄哄你对象啊。”

　　已经接近晚上八点，犹豫了一下，陆均还是将手上的外套递了过去，刚下过雨，温度低了好几个度。

　　“谢谢。”哭腔夹杂着浓重的鼻音。

　　“思尔，”陆均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以前经历的事，你可以说，也可以不说，但一定要记得，有人在乎你。”陆均始终没有说那个会在乎的人，其实是他。

　　“本来我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元大高材生毕业。考研那会儿准备考一个五院四系之一，上海的那所。我考上了，但是我家里出了一些事情。”关思尔想到当时的场景。

　　那天她正准备告诉母亲这个好消息，刚打算敲门，房间里传来继父和母亲争吵的声音。

　　“她一个女孩子，读什么硕士？好好找份工作，然后找个好人家嫁了不就行了？”她听到了继父吴辉的声音。

　　“合着思尔不是你亲生的，你就这么对待她是吗？”母亲的声音隐隐发抖。

　　“我对她哪点儿不好了，我供她吃供她穿，还供她上学，她是不是也该到时候挣钱养家了？”吴辉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小点声！！！别让孩子听见！”母亲劝住。

　　“我就是要让她听见，养她不是白养的！”

　　关思尔正要冲进去跟吴辉理论，一双布满皱纹的手拉住了她，“伴伴，没事，外婆供你读书，咱们伴伴值得最好的。谁说女娃就不能好好读书了？”

　　关思尔一扭头，外婆拉着她的手往卧室走。

　　“伴伴你看，这都是外婆的积蓄。”外婆从被子的夹层里拿出自己的存款。

　　关思尔眼睛红了一圈，“外婆。”她小心翼翼地扑进外婆的怀抱。

　　“等我拿了录取通知书往家赶的时候，外婆已经去世了，在去银行的路上，她出了车祸，”关思尔静静地说着，像没事人一样，“她那小小的身体，就躺在医院那张窄窄的病床上。”

　　至今关思尔还记得那一天，她麻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宾客像流水席一样，走了一波又一波，每个人脸上的悲伤都是一闪而过，好像重点不是为了吊唁这位老人，只是亲朋好友又重新聚在一起话家常而已，倒是给了他们理由。

　　“从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任何人”关思尔深呼了一口气，“但我也沉浸在不停地自责和焦虑之中，自责的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外婆，焦虑的是自己什么都不做，好像自己做不好。”

　　陆均一言不发，他太清楚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了。

　　“后来我就放弃了读研，再然后考公就遇见了张广那样的人，很多人觉得我不去读研很可惜，但没有一个人知道，我是下了多大决心放弃，以至于现在，我碰都不敢碰。法学相关的东西。”

　　陆均听完她的话，只是恨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再多坚持一下，而是出了国，不然，在他的姑娘遇到这些事情的时候，他至少可以陪着。像下了决心一样，陆均看着关思尔，“以后，我会在，没有人可以贬低你。”

　　“陆均，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但我浑身竖起的刺，会伤害到你。”关思尔看向陆均。

　　“小姨！我们走吧～”默默稚嫩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