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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虚惊一场(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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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生很少有惊慌失措的时候。
毕竟是一个在贩毒窝点潜过伏,缅北丛林求过生,跟持枪匪徒近距离对峙过的资深刑警,他早忘了“慌得找不着北”是什么感觉了。
可是这一个早晨,当他在陌生的酒店套房醒过来,发现自己光着膀子躺在床上,旁边还躺着一女的,他又再次找回了这种感觉。
不过,多年来的职业素养到底没白给,慌乱只有一瞬间,他迅速冷静下来,一面不动声色地把自己与卷成一团的被褥进行“剥离”,同时大脑开始飞速旋转,拼凑昨晚的情景。关于昨晚的回忆,只有一些不连贯的片段,然而就是这些片段已经足够让他更加心惊。
他意识到自己大约八成,不,是肯定被人给下套了。
江淮生是上个月才到的绿城。
他是被一纸调令提上来的,从炎城—一个隔壁省连三线都够不上的小地方,提到了绿城市局刑侦支队的。绿城是沿海大城市,为啥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能突然被“越级提拔”呢?
实话说他也不知道。
上月初,绿城发生了一起恶□□通事故。一个醉酒的驾驶人在闹市开着车横冲直撞,一连冲撞了八辆车,最终造成了三个人死亡,七人重伤,十几位路人轻伤的结果。死亡的人中就有当时路过现场,并试图阻拦车辆救援群众的绿城市刑侦支队前任队长。前队长牺牲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市局没从原有的班子里提人上来顶缺,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推荐了江淮生,直接跨省把他提了过来,暂时代理队长一职。
江淮生上任一个月都不到,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出事了。
他想起来了。
昨天晚上是分局里的一个人请他吃饭。
这人算是半个熟人,当初下基层调研在炎城待过一段,但要是说两人有多深的交情,那倒也算不上。要不是对方给他打电话他都想不起有这么个人,可架不住对方热情,说知道他调过来有些天了,想着给他接个风。江淮生推辞了几句,没推成。正好周末不用他值班,队里也没什么事,另外他也想借此机会了解一下绿城这边的情况,于是就去了。吃饭的时候两人喝了点酒,从饭店出来江淮生要回宿舍,对方拦着不让,非要跟他再喝点。
只记得两个人好像是就近去了旁边一家清吧。
这个清吧,是开在一间高级酒店的大堂里面,地方宽敞而且清净,放着舒缓的音乐,客人也不多,感觉像是商务人士白领精英们聚集的场所。
江淮生和分局的那人坐在吧台旁喝酒聊天,酒吧的另一半用屏风围起来了,好像是在里面表演什么节目,不时能听见一阵笑声,不过因为场地宽敞,倒也不觉得吵。这种环境的确挺让人放松的,再加上分局那个人拉着他一个劲聊往事。自打到绿城还是头一次有人跟他说那么多话,他不知不觉地就多喝了两杯。
再之后的记忆……就像缺失的拼图一样,凑不起来了。
他终于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把自己从床褥间“择”出来了。
转头看着散落满地的衣裤,不由得一阵万念俱灰。他不天真,如果这真的是个圈套的话,恐怕此时此刻,附近的派出所里应该已经接到了某某酒店有人“my”的匿名举报。很快,这间套房的门会被强行打开。再然后,城市新闻上,警情通报上,都会赫然出现本市新来的刑侦队长“招J”被抓现行……
更糟糕的是,昨晚他出来喝酒没跟政委大姐报备,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会儿提裤子跑,怕是也来不及了吧。他想。
不,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哪怕死到临头他也得博一下。盘算的同时他已经捞起了裤子往腿上套去,忽然觉得异样,抬头一看——床上的女人睁开了眼,直愣愣盯着他。
看着眼前的男人,李南枝也懵了。
一瞬间她张开嘴想尖叫,一瞬间又想就马上原地死掉,然而最终她却连一声也没发出来,各种混乱的念头一股脑冲上来。她猛地朝后缩,用被子包裹住自己,试图与对方尽量拉开距离,没想到“咕咚”一下脑袋撞上了床头。
顿时脑袋瓜子“嗡嗡”地。一半是撞的,一半是慌的。
她脑袋里在想跟江淮生同样的问题:昨晚怎么了?
昨晚,她记得自己在看脱口秀,乐得前仰后合的。之后呢,发生了什么?怎么一点印象也没了呢?
她的回忆比江淮生更碎片,脑袋好像被一团浆糊给糊死了,稍微一动就疼的厉害。不,不止如此,她现在感到头晕,心慌,还有股想吐的感觉。可是她记得昨晚没喝酒啊,只喝了一杯可乐。
可乐!……她心里一紧,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情。
自己应该是被人下药了!
想起来了,她想起来了!
昨天晚上她八点半下了播,没吃饭,直接开车去了百江清吧。因为是月底前最后一个周末,有“脱口秀大赏”。到了酒吧她肚子有点饿,就点了一份牛肉汉堡和一大杯冰可乐,坐在舞台前一边看节目一面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那人肯定是在她笑得前仰后合的时候,往可乐里下的药。
她死死盯着对面的男人,恨不能张口上去咬死他。可是不知怎么,当她目光落在对方眼睛上,忽然有一种直觉,不是他。
眼前这个人,眼神很干净,眉宇间甚至隐约还有一股正气,看上去不像是干这种事的人。
天哪,都这样了,她怎么还能想这些?!
一阵强烈的反胃感涌上来,她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一骨碌爬起来,朝着厕所冲去,手还不忘攥着床单遮掩自己。
可是才刚踩着地,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她一个没站稳坐在了地上,脑袋又重重磕在了床帮上。
“你没事吧……”江淮生看着女人摔倒,下意识伸出手去,然而随即又堪堪停在了半空,不过李南枝很快揉着脑袋,扶着床爬了起来,冲进了厕所。
趴在马桶上一通干呕,然而只吐出来几口黄水。昨晚的牛肉汉堡早已消化了。她反应过来,自己这应该是药物的副作用。
托了李南乔的福,她听过一节女子安防课,课上老师讲过各种迷幻或是强烈催眠药物造成的不良反应。趴在马桶边上缓了缓,她才看清,床单之下自己并没用□□,身上还穿着内衣内裤。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至于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实在不敢也不愿意去想。
手机,目前最要紧的是赶紧找到手机,她要报警。
爬回到房间里,地上散落着各种衣物,她正四下摸手机。这时男人已经系好了裤子,正在到处找上衣。眼见着他朝自己这边摸过来,李南枝赶紧往后退
“你别过来啊!再过来我报警啦!”
她一面说着一面用手不停地在身边划拉着。手机呢,该死的!有什么趁手的家伙也行啊!虽然她学过几招女子防身术,可现在站都站不稳了还有个屁用。
然而还没等她摸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就听见对方说“别报警,我,我是警察!”
什么情况?!……
片刻后,两个人隔着一张床,一人扒在一头互相警惕戒备地盯着对方对峙着。
“你真是警察?”李南枝一脸不信
“你真不是那个,咳,‘性工作者’?”
“放nmdp!怎么说话呢!”李南枝张口就是一串芬芳“我被人下药了,是不是你?!”。
“什么?你也被人下了药?”
江淮生生习惯性地眯了眯眼,李南枝也打量着他。双方都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到撒谎的痕迹。然而过了片刻,他们又不约而同放弃了这个打算——还是先把衣服找齐了穿上吧,现在这样,太tm尴尬了。
“这给你——!”李南枝把脚底下踩着的T恤和夹克扔过去。对面也扔过来了一条裙子
“你的——”
江淮生生背过身去,李南枝抱着衣服钻进了厕所,衣服是人的底线,把自己打理得勉强能看之后,安全感才回来了一点。她才有余力观察一下周围环境,她意识到,那个男人可能没撒谎。
因为她认出了这间屋子。
她来过这儿,上礼拜李南乔带她来的——
这里是百江酒店楼上的行政套房,再确切一点,这是猎鹰安保公司的“安全屋”。
猎鹰安保公司是她爸和她二叔创立的,现在是堂哥李南乔在管。她爸她叔都当过兵,李南乔也是,而且还是侦查兵,还立过二等功。之后她爸出了意外,二叔后来身子也不太好,李南乔为了接棒不得不选择了复原,之后他还出国进修了一年,理念上很跟时兴。他在绿城和周边市区设置了三四个安全屋,说是用于处理紧急突发事件。这些地方只有知道密码和口令才能进入。
不过这间套房不用密码,只要在前台报李南乔的农历生日就能领到房卡。
也就是说,这里只可能是她主动带这个男人来的。
而且刚刚穿衣服的时候她隐约想起一个画面,昨晚上,是一个有点胖,穿黄格子衫的男人拉着她出门的。不是眼前这一个。
那这个男人又是打哪蹦出来的呢?
天哪,好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