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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十五)

      张玧诚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家门,怎么上的马,又是怎么同张玧默一起进了王宫,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在父王跟前,更不知道父王同他说了些什么。他只知道,当自己拿着三伯伯加急送回来的公文时,看着上面的字,自己就像跌入结冰的水里,冻得全身发木,完全做不出一点反应。

      公文上面叙述了张海客途中被别国奸细包围的经过,也记录了张玧星和精兵如何护主,奸细又是如何被制服,更详细记下从那名叫尹弘的领头人身上搜出的官银以及官银上的编号,清晰的[洛]字就像一把刀,刺进了张玧诚眼中,也刺激了年轻王子的心中,他终于没办法再继续骗自己,那锭银子,就是来自边境洛清晚家中,他的心爱之人瞬间成了私藏奸细的罪人!

      漠北流通中的银两,除了百姓所用只有符号没有编号,上至国库下至芝麻小官的俸禄都是符号编号俱全,用来证明所发不虚,按官分配,就算已经致仕,也是国家养过的官,照旧每月都有官银上下以表身份。

      编号用来区分漠北不用的区域,刻上领取人的姓氏也是一种尊重,这些记号都是漠北张家篆体,轻易做不得假,也就是说拿着官银出去,只要是在漠北,懂的人就能看出你从哪个地方来,而且正在或者曾经做过官。

      奸细身上搜出来的漠北官银,上面的编号正是来自边境,张玧诚在边境呆了一个月,早就知道只有洛清晚这一家人姓洛,也就是说边境洛家跟这个奸细头目有瓜葛。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张玧诚疯了一样在一堆存档里翻找,来推翻奸细尹弘身上的官银不是洛大人的,他对着国库发放官银的编号,有对着标志,越对反倒越能证明这一些不是玩笑,是真实发生的。乾元王子颓废的瘫坐在地上,抱着头一言不发。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洛清晚他们家...会和奸细扯到一起?张玧诚思来想去,才想到之前曾听到洛清晚提起洛大人半夜救了一个受重伤的陌生人,难不成那个陌生人就是尹弘?

      其实在边境时,爹爹和父王给他的家书中就有提起三伯伯有暗访巡查的念头,原来在那么早这□□细有蠢蠢欲动,开始在漠北边境徘徊打探,也许他们有很多人,但在深山中遭受到重创,只有尹弘一人活下来,阴错阳差被洛达人救起,才有了今天这场变故。哼,老天真是不长眼,怎么就不把这些奸细一并给灭了!

      三伯伯动了大怒,已经押着奸细往回赶,同时也交代另外派人到边境去找洛大人,把人带到朝都自己要亲自审问并让两人当场对峙。张玧诚听着父王跟爹爹说着事情的最新进展,心里萌生了一股寒意。

      洛大人的为人他是清楚的,绝不是那种利益薰心,贪图势力之人。洛大人救人是纯粹的心善,很大可能压根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如果那个尹弘一口咬定是洛大人包庇,而洛大人又没有证据反驳的话,后果...会不堪设想。

      私藏奸细、通敌叛国、谋害国主,哪一个不是要杀头诛九族的大罪,真要是顶了罪,洛大人一家索要遭受的,是怎样的流言蜚语,洛清晚要被戳着脊梁骨骂,甚至...也会跟着被定罪。这样莫须有的罪名他不能让洛清晚背上!

      思来想去,张玧诚一下从自己床上翻起身,穿着鞋就往父王的书房跑。这件事他必须要跟父王说清楚,而且他还有更担心的事,也要马上通知父王。

      乾元王子三两部来到书房门口,焦急的敲了两下门,连回复都没等直接推门而入。里面的七王爷张起灵正在看最近递上来的公文,听到门开的声音不觉皱皱眉,一旁的吴邪站起身,看到是大儿子时也愣了一下。

      “父王,爹爹。”张玧诚带上房门走进,简单行了一礼。

      “先下去。”张起灵淡淡的说。

      “孩儿有事要说。”

      “下去。”

      “诚儿,我和你爹有事情商量,你先下去,一会儿我让你盟叔叫你。”吴邪先是瞪了一眼自家小哥,又按了按儿子的肩头。

      张玧诚抿着唇握了握双拳,噗通一声跪在两位父亲跟前,这一下弄得七王爷夫夫不禁愕然,互相对望一眼。

      “诚儿,你这是做什么?”吴邪问儿子。

      “父王,孩儿知道三伯伯被奸细埋伏是要命的大事,而且也知道那官银代表着边境有人可能私藏奸细。”

      “但是,父王,请听儿子一句,这件事,跟边境洛家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是被陷害的。”

      “陷害?你怎么知道是陷害?”吴邪微微皱眉,仔细一想突然想到其中的关联,“诚儿,你说边境洛家,这个洛莫不是……”

      “是,是我心上人洛清晚的家。三伯伯让人从边境押到朝都的洛大人就是洛清晚的父亲。”

      吴邪吸了口凉气,难怪在听到洛这个字时会觉得耳熟,竟然是儿子之前提起的心仪之人。这真是...乱到一块去了。他下意识去看张起灵,七王爷也因儿子的话感到意外,只是脸上没多少波动,黑眸里却暗了几分。

      “诚儿,你确定是那孩子一家?也许是姓氏相同呢?边境也不小,总不能那么……”

      “爹爹,我也想是姓洛的别家人,可整个边境只有清晚他们一家姓洛,这是...我在边境的时候就确认过的。”张玧诚苦笑一下垂下头,声音充满了无奈。

      “在确定那官银的编号后,我就知道,出事的是他们家,早知会有今日,我就...不回来这么早了。”

      “诚儿,那孩子一家…他们跟奸细……”

      “爹爹,他们是被冤枉的,真的,他们压根不知道那个尹弘是奸细,他父亲只是好意救人。”

      “你知道些什么?”张起灵开口,语气平静。

      张玧诚一听父王开口,赶紧把自己知道的一切简明扼要的告诉给七王爷夫夫。

      “他家救了个陌生人我是知道的,说是在洛府的小厢房救治,忙活一宿才勉强保住性命,我在离开边境之前才勉强转醒。”

      “你可曾见过那人?”张起灵问儿子。

      “不曾……”张玧诚摇摇头。

      “那有证据证明洛大人跟奸细无关?”

      “...没有……”

      “没有证据,你拿什么让国主相信。”

      “洛大人的为人孩儿最清楚,他绝不会做出通敌叛国的事。”

      “说没有用,你没有证据。”

      “孩儿以项上人头担保洛大人的品行,他只是救人,不会和奸细有任何瓜葛!”

      “请父王相信孩儿的话!”

      张起灵看着跟前倔强的儿子沉默片刻,轻轻摇了摇头:“口说无凭,不能信服。”

      “父王!”

      “诚儿,你父王说的没错,凡事讲证据,无凭无据不能让人信服。”吴邪赶紧劝儿子。

      “爹爹,他们真的不是那样的人,我没说谎。洛大人的贡献在边境有目共睹,他若是另有居心,就不会是现在这种境遇。”

      “可那并不代表洛大人现在不会有...别的想法。”

      “爹爹是不信儿子的话?”

      “爹爹不是不信,而是爹爹跟你父王一样,讲究真凭实据。”

      “真凭实据?若是没有证据,就算冤死一个好人也是可以的吗?”

      “诚儿!”吴邪板起脸,瞥见自家小哥已经面露不悦,“不得胡说!”

      “胡说?儿子并没有说错话,怎叫胡说。儿子实话实说,爹爹和父王却不信儿子,这跟冤枉洛大人有什么区别!”

      “张玧诚!”

      “我只求爹爹和父王信我,他们真的不是叛党,我希望三伯伯在审洛大人的时候,父王能让三伯伯三思,莫要诬陷一个好官而让别人寒心。”

      “你是因为你的心上人才说这些话?”张起灵盯着儿子开口问。

      “有这个原因,但是更多的,是我相信洛大人的人品,我与他的接触让我相信他绝不会私藏奸细。”

      “我信洛大人,我也信洛清晚,这个时候我信他们,若是连我都怀疑他们,那就太没有心了……”

      “孩儿说这些话是有私心,但更多的是信任,父王若是不信大可去边境打听打听洛大人的为人,就知道儿子所言不虚,也会知道这种事他是不屑做的。”

      “如果可以,孩儿愿意去边境找证据证明洛大人的清白,还请父王应允。”说完,张玧诚就俯身给父王磕头,连额头都磕红了也不肯停下。

      “行了行了,演什么苦肉计。”吴邪嘴上数落儿子,心里却心疼,一把把人拉了起来,“这事又不是你父王说的算,总归也是你三伯伯亲自审人。”

      “儿子希望父王能劝三伯伯开恩,得有确实证据证明洛大人私藏奸细、通敌叛国再下处罚,不然...不然……”张玧诚咬咬嘴唇,眼睛瞬间湿润。

      “不然儿子有何脸面再见洛清晚,我跟他……”

      “这事蹊跷,我会跟国主商议。”张起灵叹了口气,撇了儿子一眼,“你先回去。”

      “父王,孩儿也知道事关重大,儿子是怕...有人故意栽赃嫁祸,用洛大人定罪,掩藏真实的身份,不然这消息又是从哪泄露出去的。”

      “这事我心中有数,会留心。”张起灵点点头,儿子的想法和他与吴邪不谋而合,想到一块去了。

      “父王,我……”

      “行了,你先回去,凡事等国主回来再说。”

      “...是。”

      “还有,不可轻举妄动。”

      “孩儿...知道。”

      张玧诚讪讪的站起身,吴邪安慰的抚摸着儿子的背,亲自把人送出书房,又不放心的嘱咐几句,王子只是敷衍般的点点头。在书房门重新关上时,那双深棕色的眼睛露出的坚毅的神情。

      想让他坐以待毙,做梦!

      在来书房前他就下定了决心,无论这次对话结果如何,父王和爹爹对他的话信上几分,他都要亲自去一趟边境,赶在三伯伯的人到之前先一步了解情况,先一步掌握主动权,先一步把洛清晚保护起来。

      他有种不详的感觉,洛清晚会出事,而且会出大事,不去亲自看看根本不放心。定下来就做,张玧诚偷摸收拾好自己随身东西,在晚上趁着月色悄悄溜到马厩,解开自己的爱马翻上马背,一路飞驰连夜出了朝都大门。

      乾元王子只顾着赶路,完全没发现自己的举动其实早就被两位父亲洞察,只是没加以阻拦由着他奔赴边境。此时张玧诚脑子里全是洛清晚的一颦一笑,跟着又飘渺不见。王子又抽了几下马臀,不管不顾的兼程赶路。

      清晚,要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洛清晚的心中也是惶惶不安,自从知道出了尹弘那事,他是又气又急。气父亲的心慈,气尹弘的忘恩负义,急事态的变化,怕父亲因为这件事而晚节不保、身败名裂。然而他十分清楚父亲的脾气,纵使再来一遍,他的父亲也会照旧选择救人。

      洛府这段时间也是人心骚动,仿佛是听到什么小道消息,私底下议论都被他呵了回去,事情还没定论,他不想听到别人背后议论父亲不好。可他也知道,这只是迟早的问题。

      高大人走后,洛清晚就在家中搜集有关的证据,什么尹弘被发现时的随身衣物,当天晚上上夜人的话,总之有用的他都做了简单的整理,仔细看过后才发现过于单薄,用这些来证明他父亲没有私藏奸细太过牵强,好在聊胜于无,希望能给父亲提供帮助。

      而洛大人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他简单收拾了行囊,只是安静等着高大人接受到带他走的旨意便可随时上路。洛夫人天天拜佛祷告,希望自己的丈夫平安无事。洛清晚看在眼里,只能悄悄的擦掉眼泪。

      等待的过程煎熬又烦心,洛清晚坐立不安,干脆连学堂也不去,来回在屋子里踱步,他翻了翻书,又摆弄着衣服,直到摸上发间的发簪才稍稍安了心。洛清晚不仅在想,这件事阿诚是不是也知道了?他...会怎么看待这件事呢?他会不会……

      猛地摇了摇头,洛清晚把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甩了出去。不会的,阿诚不会不信他!阿诚一定会帮父亲,阿诚他一定会相信自己的。阿诚...阿诚……这个时候,要是阿诚在身边,该有...多好……

      隐隐有叫喊声从前厅那边传来,掺杂着几声惨叫和人声杂乱的声响,洛清晚不明所以的站起身,想要出去看看却被破门而入的小唐拦住。只见小唐气喘吁吁,脸色惨白,衣服下摆还有些许血迹!洛清晚吓了一跳,看着小唐说不出话。

      小唐一见少爷,二话不说就把人往屋里拉,还焦急的说:

      “少爷,快...快!快到床底下藏好!”

      “小唐,出什么事了?”洛清晚拉着小唐的手问。

      “不知道,刚才前面突然...突然翻墙进来好几个人,拿着刀,见着人就捅……”

      “什么?!”洛清晚大惊失色。

      “我...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已经...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少爷,你就别问了,快藏起来!”小唐拉起垂下的床单,露出床榻下方的空间,“快点!”

      “小唐!说清楚!”

      “没时间说清楚了,少爷!”小唐头一次吼了自家少爷,眼睛都跟着红了起来,“你就别管那么多了!保命要紧啊!”

      “那些人...那些人应该跟老爷那事有关,可能...是想杀人灭口,我好不容易跑来,就是通知你快些藏好,别让他们发现!”

      “那我爹娘,管家……”洛清晚回过头看着门口,只觉那些惨叫声越来越近,听得瘆人。

      “我爹娘怎么办?你呢?你该怎么办?”

      “少爷你就别管我了,我身份卑微,死不足惜。”小唐按着洛清晚往床下塞,“你快点,真没时间了。”

      “不行,你跟我一起,快跟我一起藏起来。”

      “不,我不能,我去引开他们,不能让他们来这里发现你。”

      “小唐!你不能!”

      “少爷!你要好好活着。”小唐笑了笑,把洛清晚连拖带拽的塞到床下,“下辈子,小唐再伺候你!”

      床单放下的一瞬间,洛清晚从缝隙里看到小唐离去的双脚,还没到门口,就听到有人闯进房间,小唐的脚又退了回来,不过他避开了床边,反倒向书柜那边走去。

      “你藏了谁。”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洛清晚看见一双穿着黑靴的叫和一把刀尖,而刀尖正不断滴着血。

      小唐边退边摇头,一句话也不说。

      “找死。”冷冷的语气不掺杂一丝感情,仿佛人命在他跟前一文不值。

      紧跟着洛清晚看到小唐被逼到角落,寒光晃动间,利器穿透身体的声音伴随着小唐的闷哼响起,洛清晚瞪大双眼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落了下来。小唐的身体就像残破的树叶轻飘飘滑落在地上,肚子被穿了一个大洞,不停往外冒着鲜血,他的嘴里也吐着血沫,双眼不甘闭上,直直看着自己的方向,用最后的力气向自己诉说:

      [少爷,你要藏好,千万...千万别被发现了……]

      [小唐...只能为你做这么多,好自珍重,来生...再见……]

      一滴泪从小唐眼角滑落,混着血水掉落在冰冷的手边,就像脆弱的生命,一旦碎了,就再也拼不起来。洛清晚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他不能让小唐的心思白费,他不能!

      陌生人杀了人一点没惊慌,嫌弃的踹倒小唐的尸体,拽着一只脚就这样脱了出去,一条血痕在屋子里留下,带起浓重的血腥味,小唐死不瞑目,一直睁着眼,洛清晚就这样看着,看着多年陪伴自己的人被拖走而心痛欲绝。血腥味越来越重,连带着的还有此起彼伏的叫喊声。一声声,就像是人间炼狱,折磨着洛清晚的耳朵和心。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家人正在遭受一场屠杀,管家、侍从、侍女,同时也包括了他的爹娘。原因是什么?为什么要他们性命?为什么要赶尽杀绝?为什么?为什么!是因为尹弘吗?是因为尹弘才这样吗?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这样厮杀的声音不知道持续多长时间才慢慢停下,洛清晚哆嗦不已,压根不敢想外面是怎样血腥的场面。时不时有人声传来,似乎是在确定有没有幸存的人。洛清晚分辨一下,大约有四个人,四个人……杀了他全家,他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至于做到这么绝!

      “快点弄好,摆的像一点。”

      “哎你,留下来善后,我们三个去别处查看查看。”

      “为什么是我?”

      “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让你留下就留下,有活口一定杀干净,听到没有。”

      “知道知道。”

      “我们先去查看,一会儿回来一起回去复命。”

      “啰嗦。”

      交谈声离自己房间不远,声音不大不小能勉强听个清楚,洛清晚往里面缩了缩,只求这群人能快点走。

      有几人相继离开,只剩下一人大摇大摆的在府里晃荡,来回转悠拿走一些值钱的东西,见没死透的又补上几刀。洛清晚竖着耳朵听着,祈祷不要来到自己房间。

      然而天不遂人愿,那人还是进了自己房里,不仅弄乱了书桌,还打碎了砚台。实在没翻出什么才骂骂咧咧的准备离开。洛清晚捂着嘴看着那双脚,一个劲儿在心里念叨快点走,快点走。

      头发突然滑落,伴随着银簪掉落的声响忽的想起,秋海棠的信香带着慌乱从床底飘出,一下就让那人停住双脚,仔细辨别。洛清晚心一下提到嗓子眼,狂跳着几乎能脱口而出。他抓起簪子,心中暗骂自己不小心,为何头发好死不死偏要在这个时候散开。

      下一刻,那双脚的主人突然杀了个回马枪,寻着信香的味道来到床下,床单掀起的一瞬间,洛清晚看到一张贼眉鼠眼,双眼凶煞的面孔。

      那人冲洛清晚嘿嘿一笑,露出几颗黄牙,语气戏谑的说:“原来在这,还藏着一个。”

      脚踝被抓住,一股蛮力传来,洛清晚视线一顿乱晃,就这样被生生从床下拖出。他半天才反应过来反抗,奈何对方力气太大,他根本抵抗不过。

      “啊——”惊恐的尖叫声响起,洛清晚惊慌失措的胡乱捶打,信香更加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放开我,放开我!”

      “慌什么,让哥哥好好闻闻。”那人笑得猥琐,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洛清晚压在身下。

      “放开!别碰我!”

      “没想到这里还能有个这么香的坤泽,能让老子爽一把。”

      “滚!滚开!”

      “你滚开!”

      “滚什么,一会儿老子就让你舒服得求饶。”

      令人反胃的信香压制下来,洛清晚立刻力气失去大半,本就反抗不过彻底让那人为所欲为。这个人是乾元!他竟是个乾元!洛清晚双手被遏制,仍不甘示弱的瞪着上方的人。

      “你是谁!你们是谁!为什么杀我全家!”洛清晚气喘吁吁的喊着。

      “我是谁?你管我是谁?能让你舒服不就得了。”那人垂涎的看着洛清晚,手脚开始不老实起来。

      “别碰我!你们到底为什么怎么做!”

      “行,让你爽之前弄明白。”那人舔舔嘴角,“你们救了尹弘,就好人帮到底,认了这私藏奸细的罪名,也好...让我们今后有机会再下手。”

      尹弘...尹弘,果然是他,果然是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父亲为了救他赔了性命,下人们忙前忙后也是死在这些人到下。他们到底图什么要遭受这样不幸!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洛清晚双眼通红,恨意霎时涌上心头,逼得这人浑身颤抖,转眼间生出不少力气。他咬牙切齿看着上方的人,右手紧紧握紧冰凉的银簪。手起簪落,不算尖锐的簪头竟在那人的顾不上扎出一个血洞。

      “啊——”那人痛苦的哀叫,捂着胳膊倒在一边。

      洛清晚趁机从那人身下逃出,连滚带爬的就往外面跑。

      手只差一点就碰到门,洛清晚满心欢喜间只觉头皮一疼,自己的长发被扯住,视线离门越来越远,他就这样又被拉了回来,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被狠狠扇了一巴掌,打得洛清晚头晕脑胀。

      “臭东西,敢扎老子!活腻歪了!”那人气呼呼的说,觉得不过瘾又打了一巴掌。

      洛清晚耳朵隆隆响个不停,脚下不稳再次摔倒在地。

      “贱货!看老子怎么收拾你!”那人揪着洛清晚额前的头发抬起这人的头,朝着地面就是重重一磕。

      洛清晚差点直接晕了过去,彻底没了反抗,手里的银簪也摔了出去,在不远处闪着光亮。

      嘴里泛着阵阵腥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下一刻他的身体被强行展平仰面躺在地上。那人跨上他的身体,开始宽衣解带。

      “不...不,你...你别碰我。”洛清晚勉强睁开眼,吐着血说。

      “哼,这可由不得你。”那人松了腰带,拉开衣襟。

      “滚...滚……”

      “吵死了!”

      撕拉一声衣服被强行撕开,胸前一片冰凉,洛清晚恐惧的看着那人捂住自己的嘴,同时压了下来,身体顿时传来恶心的碰触。洛清晚看着房顶泪流不止,没想到自己会遭受这样的不测,还不如...还不如死了的好。

      手握了有握,心灰意冷间他还有着不可能实现的念想:

      阿诚,阿诚...救我,快救救我!

      张玧诚连夜赶路,基本没有休息,只用了短短两三天的功夫就到达了边境,进了边境城镇大门,又熟络的找到洛清晚家,王子没从正门进去,而是绕到后方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下了马。他的身份在边境已经不是秘密,又是私自赶来,还是不要引起注意的好。

      张玧诚翻上墙头,往里面一看就倒吸一口凉气,洛府没了往日的风采,横尸遍野,惨不忍睹。这...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子摸了摸腰间佩戴的宝剑,轻手轻脚的翻下墙头。院子里全是尸首,有眼熟的下人,有接待过他的管家,横七竖八,好像是...被安排成了畏罪自杀的场景。张玧诚跨过一具具尸体,又挨个查看,他甚至看到了小唐和洛大人夫妇的尸首!

      王子快速查看了洛大人夫妻俩,已经是没了气息。到底是谁干的?到底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这背后到底又有什么预谋!检查一圈,张玧诚并没有看到心上人的尸体,难道……

      心中升起喜悦,以防万一张玧诚又检查了一番,还是没找到洛清晚。莫不是...清晚还活着?他藏到哪里了?还是去学堂没回家而躲过一劫?

      正想着,一阵稀稀疏疏的声响从心上人的房间传来,还伴随着几声咒骂声,张玧诚眼神一暗,抽出宝剑握于手中,靠近门口用两根手指轻轻推开房门。

      往里面只瞄了一眼,张玧诚只觉得怒气冲冠,眼睛里都能喷出火。他的清晚...他的清晚被一个狂徒压在身子下面,嘴被捂住,衣衫扯开大半,露出一半的胸膛,那个狂徒衣衫不整,正想对洛清婉图谋不轨。那人不是漠北的穿着,应该是别国奸细。

      张玧诚冷着脸靠近,在那人正想风流快活时一剑刺穿了狂徒的胸膛。那人还不明所以,感到背后一疼,就看剑头带着鲜血从前胸露出,当场饮恨西北。乾元王子毫不留情抽出宝剑,鲜血喷射而出,溅了洛清晚一脸。

      “敢动本王子的人,活得不耐烦了。”张玧诚冷笑着将宝剑在那奸细身上蹭掉血迹,一脚把人踹到老远。

      洛清晚呆呆躺在地上,仿佛对刚才发生额一切没有一点反应。他就那样看着上方落泪,无神的模样令人心疼。

      “清晚,清晚。”张玧诚单膝跪地,赶紧推了推死气沉沉的心上人。

      洛清晚没给任何回应,他好像心死了一般,把自己关在一处幽静的地方,与世隔绝,不让任何人靠近。

      张玧诚放下宝剑检查一番,除了几处皮肉伤和肿起的脸颊,洛清晚没受到其他伤害,他这才放下心,把人从地上抱了起来。

      这一抱不要紧,洛清晚好似触了电,浑身哆嗦着开始反抗。他推开张玧诚的手,没命的往后退。

      “别碰我,别碰我!”洛清晚挥舞着双手,不管不顾的想躲开跟前的人。

      “清晚,清晚,是我,是我。”张玧诚拉住洛清晚的手,急忙表明身份。

      “你看看我,我是阿诚。”

      “不,不!不要!不要!”

      “清晚,你清醒些。”

      “不!不!阿诚...阿诚,救我,救我啊,阿诚!”洛清晚捂着耳朵放声大喊。

      “清晚!”张玧诚握住洛清晚的双肩,用力的握着,想把这人唤回来。他释放出自己的沉香木,试探性的围绕在心上人周围。

      熟悉的木质香味飘入鼻间,让洛清晚恢复了些许理智。他仔细嗅了嗅,这味道...好像是阿诚的信香?阿诚...阿诚来了吗?

      褐色的双眸闪烁几下,有了些许光亮,双眼微微一动,怯怯的扫向一旁,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赶走了内心深处的恐慌和不安。

      那是一个英俊潇洒的乾元,黑色的长发,剑眉微皱,一双深棕色的眸子全是担心和焦急,上下打量着自己,脸颊上有几个麻点,英挺且秀气的鼻子,淡红色的嘴唇。一身绛紫色衣裳勾勒出修长且完美的身材。

      洛清晚眨眨眼,两行清泪控制不住的滑落脸庞。他舍不得眨眼,生怕这一切是幻觉,眨眼间就会消失不见。手指不停的发抖,仍固执呃慢慢抬起,想要碰触对面的人。

      见洛清晚似乎是认清了自己,张玧诚抓过那两只手贴在自己脸庞,带着这人摩挲着自己。

      “清晚,你瞧,是我,阿诚。”张玧诚有点欣喜的说。

      “阿...诚?”洛清晚喃喃的说。

      “嗯,是我,我来了。”

      “你是...阿诚?”

      “是我,真是我。”张玧诚让洛清晚摸自己的脸、鼻子和眼睛,印证自己的话。

      “我来了,我真的来了,就在你身边。”

      “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不过没事了,都没事了。”

      张玧诚心疼的抚摸着洛清晚肿起的脸颊,又擦了擦心上人嘴角的鲜血,柔声问着:

      “疼吗?”

      洛清晚在张玧诚碰触的一瞬间躲了一下,发觉是熟悉的温度才大着胆子靠了过去,让那温暖的掌心贴上自己冰冷的脸颊。张玧诚看到心上人衣衫破碎更是恨那个奸细,早知不应该这么快了解他,得留着慢慢折磨到自己消了气为止!

      但眼下他不能找对方撒气。洛清晚还在惊恐当中没回复。乾元王子脱下自己的外衣体贴的披在心上人身上,为他拉拢衣襟,仔细的遮住因为奸细暴力而有着细细擦伤的身体。乾元王子对着心上人微微一笑,撒娇一样轻声哄着:

      “清晚,你叫叫我,叫叫我啊。”

      “叫我阿诚,叫我的名字。”

      “阿诚...阿诚!”洛清晚再也无法压制,扑到张玧诚怀中放声大哭,泪水一个劲往外涌,打湿了乾元王子的衣裳。

      “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我在你身边。”张玧诚吸吸鼻子,把洛清晚紧紧抱在怀中,轻轻吻着这人的发顶。

      “阿诚,阿诚...阿诚……”

      “我在,我在这。想哭就哭吧,发泄发泄会舒服很多。”

      “阿诚...阿诚……为什么,为什么……”

      “嗯?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家人?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为什么赶尽杀绝?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啊……”

      “阿诚,你告诉我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张玧诚的手僵在半空中,僵着半天才落在洛清婉深棕色的长发上,带着无奈一下下抚摸着心上人的头发,双眼酸涩,也有想要落泪的冲动。

      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发生这一切?如果他晚来一步会是什么样?如果他迟一天到达洛清晚会成什么样?如果他早来一天呢?早点出发,路上再快一些,是不是...就可以避免今天的惨剧了呢?

      为什么要这样考验他和洛清晚?他们没做错什么,只是单纯的两情相悦,老天爷为什么要给他们家扣上一个不明不白的私藏奸细?为什么要害得洛大人一家惨死当场?为什么不给他们辩解的机会?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个好官!

      好在...好在还有洛清晚这一个活口,好在洛清晚还活着,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就有希望,就有希望辩解,就有希望能摆脱私藏奸细的说法。只要他还在,就能让三伯伯有考虑的机会,有查出真正幕后黑手的机会。

      清晚,幸好你还活着,幸好你没事。你若是出了事,我该...我该如何是好?你若是死了,我定会陪着你一起下地狱。

      张玧诚抱着洛清晚,用自己的怀抱给予心上人充足的安全感,同时他释放出自己的信香,安抚这人过于激动的情绪。

      洛清晚此时需要适当的发泄,他在一时之间承受了太多太多,完全没办法消化这一切,失了父母,失了家园,试问哪一个人能接受这样沉痛的打击。他会给他时间,让他慢慢平复,慢慢缓解,直到...能面对亲人的离去。

      洛清晚的哭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持续,昔日平静美好的生活不复存在,他再也看不到小唐,也看不到母亲慈祥的面容,更看不到父亲,永远不能同父亲说话聊天。短短的时间,他失去了所有,只剩下张玧诚一个人……

      手抓紧了张玧诚的外衣,紧紧的抓住。洛清晚把脸完全埋进张玧诚的胸膛。这一刻他只想抓住阿诚,再也不放手……

      张玧诚抱着心上人,轻吻这人的发旋和脸庞,温柔的擦去洛清晚脸庞的泪水。他刚刚下了决心,从这一刻开始,他绝不会再放开洛清晚,无论天涯海角还是天堂地狱,也不管他们的前途多舛、命运波折,他都会陪在这人身边,成为洛清晚世上唯一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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