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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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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鹰堂的探子来报,李云愁果然就住在雁荡山脚下的一所小客栈里,虽然昨晚没有回去,但行李都在,应该不会走远。
花满楼昨晚一夜无梦,休息的很好,所以他精神奕奕,示意探子领路,立马动身。
西门吹雪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花满楼。
现在的他,和以前像是一样得了,像却又不像,以前的他,总是一副淡淡然地样子,明明就在身旁却像是身处九天外的样子;现在他仍是淡淡地笑,却给人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说不出的清爽快乐。
西门吹雪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忽然好了起来,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笑,飞身上马,紧随着踏月而去。
大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冬日暖阳毫不吝啬地照射在大地上,将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拖成长长的一条,在雪地上曲折蜿蜒,不离不弃,宛若一体。
“吁!”西门吹雪一袭三人,停在了这所小客栈门口。
客栈很小,只有前后两所土屋,住不了多少人的样子,一块脏得已经分辨不出颜色的麻布挂在门前,勉强能看出“悦来客栈”四个字。
西门吹雪不禁皱眉,转身问道:“就是这里?”
鹰堂的探子看着客栈紧闭的大门,也有些奇怪:“的确是这里,昨天属下还来过。”
花满楼上前几步,静静听了一会儿,道:“奇怪,里面没有人。”他的听觉向来是非常灵敏的,客栈内此刻别说是人声,连呼吸声,炒菜声也没有。
花满楼觉得不对劲,正要退后,门霍地弹开,力道之大,只有门背后装了机簧一类的机关才能做到。
与此同时,他身后数个方向亦射来暗箭,他避无可避,明知客栈是另一个龙潭虎穴也只能闯进去。
他身形还未定,一件衣服已经兜头罩来,然后听得西门吹雪的声音:“有毒。”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西门抱在怀中,竟是要硬带着他闯出去。
花满楼的脸上,永远带着微笑。
然而他却是一个瞎子。
虽然当你看见他的时候,你绝对不会想到——他是一个应该不快乐,应该很忧郁的瞎子。在他的脸上,你看不见怨恨的神情,只有笑意,浅浅淡淡的笑意。浅到好处,淡到好处。他脸上的微笑,代表了他对于生命的热爱,对于生活的感激。
他经常站在风中,享受着从远方传来的木草清香;他能感受到花蕾在春风中慢慢绽放时的那种生命力;他欣赏,并为自然的美好而欣喜,始终携一份感恩心情。
他太快乐了,以致于别人都会忽略了他是一个瞎子。
但瞎子始终都是瞎子,这个弱点,是致命的。
他可以听声辨人,但毒呢?
从风中传来的毒,一个瞎子怎么躲。
耳边传来兵戎相接的声音,意识渐渐剥离身躯,只是觉得腰际西门吹雪的手异常的有力,虽然花满楼的闹中一片空白,但紧贴着的男子温暖胸膛中传来的有力心跳声,无疑给了他很大的力量。
所以他紧紧抓着西门吹雪的衣袖,再也不放开。
怀里的人渐渐软了下去,西门吹雪脸上虽然仍是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但黑眸里已经染了杀意。
脑中嘈杂混乱,渐渐归于空明,花满楼缓缓地睁开眼睛,意外地发现自己身处一处九曲桥上,周围亭台楼阁,金屋琼台连结构,芳草萋萋,小桥流水,端不出的秀丽细致。
等等!他愣了下,用力眨眨眼睛,居然……看得见了。
他走了两步,觉得眼前的精致建筑甚是熟悉,正要仔细回忆,冷不防听到了小小细细的啜泣声。
他素来是个见不得别人难过的性子,侧耳倾听,随着哭声寻了去。
桥栏一侧坐着一个身影,是一名三四岁的孩童,瘦瘦小小的样子,此刻正把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合着低低的哭泣声,让人说不出的心酸感。
花满楼心猛地抽搐下,好……熟悉的场景。
正要上前安慰着孩子,忽然从一旁窜出来另一个小孩子,明明稚气未脱的样子,一张脸却雪也似的苍白,竟一点也不像是个少年人。
花满天!这个少年老成的孩子当然是花满天,那么,边上那个哭泣的孩子是……
听到花满天的脚步声,本在哭泣的孩子抬起头来,赫然就是花满楼——幼时的花满楼!
花满楼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看着少年花满天把自己抱在怀里,柔声地安慰的。
“大哥……他们都欺负我,我怕!”
“乖孩子……”花满天眼中精光一闪,“哥哥在这里,没有人再敢欺负你。”
“可是……”孩童扬起脸,大大的眼中噙满了泪水,“他们说,七郎不是爹的亲身骨肉,是不配住在这儿的!”
“胡说!”少年不怒而威,“谁在哪儿造谣生事!七郎怎么会不是花家的人!”
“可是……”小花满楼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大哥点了他的穴。
把瘦小的身体打横抱起,花满天溺爱地看着他:“七郎,哥哥会保护你的!”目光扫向偷偷摸摸躲在树后的几个小脑袋,花满天眼中的柔情荡然无存,只余一片冰寒,缓缓道:“滚出来!”
场景一转。
花满楼已是七岁,他天资甚高,已知道自己在花家的地位尴尬,这些年来发愤苦读,文武双修,已略有小成,昔日瘦瘦弱弱的孩童已长成铮铮男儿。
“走?”花满天微愣,“走到哪里去?”
对于这总是护着他的大哥,花满楼是亲近的,所以他洋洋洒洒道:“古语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男儿志在四方,江湖之大,七郎有生之年亦游历不完,自是行到何处,便何处为家,试想多么洒脱自在。”
花满天注视着他双目□□出的热烈向往,知是拦他不住,他的七郎,将要离开花家,离开他的庇护,像是雄鹰展翅,翱翔于天,他将属于苍穹,属于神州,却,唯独不属于他。
心中像是一把钝刀在慢慢地挫,花满天的脸色愈发苍白,犹自挣扎般地问:“当真要走?”
花满楼坚决地点头。
花满天的声音发颤:“还回不回花家?”
花满楼的眼神暗了暗,像是下定了决心般,低声地说:“大哥,花家,不是我的家。”
花满天周身巨震,良久才道:“好,好。”
他虽然答应了花满楼的要求,却要他在花家再留一晚,也可兄弟夜话,算了送别。
花满楼答应了。
他不知道,这一晚,将会是他今后漫漫时日里痛苦的开端,将会是他今后数十年囚牢般日子的初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