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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想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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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我死后的第三年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回来,但是我看见萧月的时候还是很开心,他和三年前没有什么分别,高高冷冷的面瘫样子,头发还是打理的短短的,
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松领带脱外套,我站在他面前,兴奋得和他打招呼,然而他脸上并没有任何变化,径直走掉了。
这是正常的,我知道,我变成了鬼,他看不见我。
这个屋子里已经没有任何我存在过的痕迹了,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我的衣服,书,首饰化妆品,还有一些毛绒玩具都不见了,我叹了口气,连咪咪也不见了,想必是送了人。
咪咪还是我单身的时候养的猫,和萧月结婚之后就把猫也带来了,那时候他特别讨厌家里有猫毛,和我说每次出门上班都会从文件夹上捏出一根猫毛,从衣服领子捏出一根猫毛,喝咖啡的时候低头赫然看见咖啡上飘着一根猫毛。
不过就算那么讨厌猫掉毛,他也没有提过要把咪咪送走,倒是我愧疚的多,然后天天在家处理猫毛和……我的头发。
众所周知女人的长头发和猫毛一样落的可恶。
我瘫在沙发上叹了口气,眼见着萧月拉开冰箱门,从里面拿出了,一罐,冰可乐。
冰镇的可口可乐。
我听见可乐被拉开易拉环时清脆的卡崩声,接着是那滋滋的气泡声,然后是萧月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的吞咽声。
我眼巴巴的看着那罐还冒着丝丝冷气的可乐罐子,终于生出了一丝活着还是挺好的感慨。
至少能喝到冰可乐。
我仔细的思考了一下我上一次喝可乐是什么时候,然后愤怒的想起了一件事情。
我上一次喝可乐还是在三年零一个月前!
像我本来没有什么很多的爱好,喝冰镇可口可乐算是一个。
知道总喝可乐对身体不好,所以平时也在控制,控制每天不会喝超过一罐。
但是就在我出车祸去世的前一个月,萧月让我戒掉可乐三个月,这么荒唐的事情我当然不会答应,但是他说,如果我坚持一个月不喝可乐,他就会穿一次我买回来那套粉色的兔女郎装给我看。
我登时眼睛都亮了,目露贼光,兴奋的苍蝇搓手,“穿兔女郎跳国标!”
他点了点头,说,可以,不过那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
好像如果坚持不喝可乐的第三个月,他也许诺了我什么,不过我现在想不起来了。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萧月他害的我死之前整整一个月没喝上可乐,还没看到他穿兔女郎装,
而他现在居然还敢当着我的面喝可乐!
士可杀,不可辱!
人生得意须尽欢啊须尽欢…
瞧瞧,我这不就是一个惨重的先例。
我挤到萧月旁边坐着,愤怒的对着他的脸呼哧呼哧地吹气,他猛然睁开了眼睛,和我四目相对,面贴面挨得特别近,那一瞬间我甚至以为他看见了我,但随后我发现我想多了,他只是面无表情的坐了起来,到浴室冲澡去了。
我无聊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没过一会儿,从楼上走下来一个小孩儿,黄头发,脸蛋圆圆,眼睛大大,五六岁的样子。
他朝着刚洗完澡用毛巾搓头发的萧月叫爸爸,
他说,爸爸,我饿了。
然后又说,妈妈今天回来啦?
我眼睁睁的看着萧月点了点头,然后拉开冰箱给小萌娃拿了一盒酸奶。
小萌娃开心的说谢谢爸爸!然后抱着酸奶爬到了沙发上,先是用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我看他把频道调到猫和老鼠,接着用手笨拙的撕开了酸奶盖,然后伸出小舌头舔光盖上残余的酸奶,最后小勺一点一点挖着喂自己吃,眼睛还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闪闪烁烁的动画片。
萧月有孩子了,孩子叫他爸爸,还提到了妈妈,大差不差萧月这厮是已经找了第二春了。
我有些欣慰,看来我不在他过的还是挺好的嘛,有老婆有孩子的。
回想起我刚认识他那会儿,那叫一个冰山冷美人,当时我还和好朋友洋洋私下八卦,我说这男人天天冷着一张脸,八成是和你一个属性。
洋洋是个gay,听到此话不赞同的摇摇头,和我分析道,虽然他长的很帅,也和女人保持距离,但他一看就不是gay。
为什么?我奇道,有洁癖,长的帅,冷冰冰不近女色还不符合gay的标准吗?你看他办公室的地板干净的跟被人舔过了一样,从头到尾一丝不苟,而且从来没正眼看过咱们公司的女生。
nonono,洋洋跟个神棍似的摇头,非也非也,这只能说明他是个有洁癖的自闭患儿,而非gay也,话说你对我们同性群体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误解?而且他也不是没正眼看过咱们公司的女生,我看他看你就挺多的。
虽然我知道看我挺多有很大可能是因为我总顺路给他送资料,但我还是不死心的问了句,那你看,他既然不是gay,我和他有没有可能?
洋洋当时眯缝着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再次神棍发言,两个自闭患儿吗?那过起日子来可是太糟心了。
啊呸!你才自闭患儿,你全家都自闭患儿!
我把神棍洋打了一顿。
不过由此可知,萧月此人很是内向冷淡,所以看到他现在还有这么个温馨的家,我还是非常感动的。
像是留在人世间的心愿终于少了一份儿,我感觉我的身体好像颜色变淡了,也不是变淡,就像是……身上发出了很柔和的光,乍一看颜色好像变淡了。
我琢磨着能不能和萧月出门,我想见见我爸妈,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说不定我还能见到咪咪,萧月没准儿就把咪咪送到我妈家了。
萧月真的出门了,他开的一辆黑色的奇奇怪怪的车,我跟着挤在副驾,谁知道他手搭在方向盘上顿了一下,然后下车,回屋,我一脸懵逼的跟着他,然后看到他抱了一个超大的玩具熊,并把玩具熊用安全带绑在了副驾的位置上。
………
虽说我现在没有实体,也能穿过一些实物,但是如果和玩具熊挤挤巴巴的合在一起的话,还是有些别扭。
我转头看了看后座,又抬头看了看车顶,最后我决定坐在萧月怀里。
虽然对他现在的老婆有些不太友好,但是比起来另外两个位置,我还是更中意和驾驶员一起看窗外的风景。
不过萧月这厮是不是得了什么毛病了,怎么一直咳嗽,咳嗽的脸都红了,我试着伸手拍了拍给他顺气,他不咳嗽了,可是脸还是很红。
我怀疑他发烧了,他身上真的好热,我把手伸进他衣服里尝试给他降降温,但好像没什么效果,他好像更红了,整个人快熟透了的样子。
他把车开到了一家店的外面,没有马上下车,我抻着头往旁边瞧,那家店的名字叫,华英城。
不伦不类的,这是个什么地方。
这条街上没什么人,安安静静的,我跳下车四处看了看,街道两边种满了树,现在应该是夏季,树郁郁葱葱绿油油的。
不过……那边那个老头儿怎么穿着冬衣呢?还打着哆嗦?
萧月下了车,我本来想跟着他一起进那个名字奇怪的店参观参观的,但是那边那个穿棉服的老头儿实在好惹眼,我按耐不住好奇心,想着反正萧月的车就在这附近,我一会儿还可以回来找他。
等到那个老头跟前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这不是个老头,相反,居然是个挺年轻的弟弟,只是抖得太厉害了,还缩成了一团,我就把人误以为是老人家了。
我在他旁边挤了挤,然后盯着他看。
面色正常,有些苍白,看样子很冷,然后我看他慢吞吞的抬起头,扭过来,问道,你为什么看着我?
我不假思索,看你为什么大夏天的这么冷。
片刻……你能看到我?!
我俩异口同声道。
好家伙,出门居然还碰到了个冻死鬼。
交朋友了交朋友了。
冻死鬼名叫张渡,前几天去爬山遇上了雪崩。
我感叹于他的年轻,拍着他的肩膀道,世事无常,节哀顺变,你看我,我都车祸去了三年了。
小伙子笑了,还是哆哆嗦嗦的,他说你安慰去世的人的人家属朋友说节哀顺变,你怎么安慰新死的鬼也说节哀呢。
没想到他还挺头脑清晰的,是个明白鬼,于是我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说的对,那就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你张汉三还是会回去的!
我不叫张汉三,我叫张渡。
张渡指着左边,那个人好像在等人,我抬头,原来是萧月,他站在阳光下,确实看起来好像是在等什么人,我站起来和张渡说再见。
回去的时候萧月一脸的不高兴,我不知道他在那边谈了什么事情,只觉得他身上变冷了,我有些困,怕窝在他身上让他变得更冷,于是和玩具熊挤在一起困觉了。
迷迷糊糊间我仿佛感觉到萧月在摸我的脑袋,一下一下,跟撸猫一样,我还听到他说了一句笨蛋。
语气很是愤慨。
应该不是在骂我吧,
他又看不见我。
我在萧月的房子里呆了将近两周才发现,这不是我们以前生活的那个城市,也就是说他搬家了,而他要是不去看望我爸妈的话,我是没办法自己找到以前的家的,
我早就不记得了。
做鬼记性很差的,而我又是个路痴。
萧月最近成天不在家,我有时候会跟他一起出去,有时候会找新认识的鬼鬼们玩,剩下的时间我都坐在小萌娃旁边跟他一起看猫和老鼠。
小萌娃叫萧阳。我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因为我那个死党gay蜜也叫x洋。
虽然不是一个yang,但是如果根据大人的习惯叠字叫小孩子的话,那岂不是都叫洋洋?
不过后来我就放心了,因为萧月叫萧阳,咪咪。
他一叫咪咪,那娃娃就跑过去,这时候我有点伤心,我好想咪咪,我的那个小猫咪咪。
我也好想爸爸妈妈。
可是为什么我只能见到萧月。
他们都去哪了?
萧月回来的越来越早,今天他刚出门两个小时就回来了,我看他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瓶,拇指大小,葫芦形状的,剔透晶莹,我看着觉得十分可爱。
他把小瓶瓶放在了床头柜上,我跟在他后面,他一让开我就伸手去摸,凉丝丝的,很舒服,不过为什么,我身上的光越来越亮了?
我快看不清我自己的身体了,
我又试着摸了一下瓶身,一下一下又一下,等萧月回来的时候,我发觉我已经变成了一个行走的电灯泡。
甚至于说,我在黑暗中还能发出光。
无论我走到哪里,旁边的东西都能被映亮。
我好绝望,萧月会不会觉得家里闹鬼,虽然说他家确实住着个鬼。
怕影响到他们两个,我挂到了灯上面,这样就不会很奇怪了,只是没办法和萧阳一起看动画片了。
孩子还小,不能吓到他。
我刚沾沾自喜于想到了解决办法,就见萧月回房啪嗒一下,顺手关了灯。
屋子……当然没有瞬间一片漆黑。
因为我还趴在灯上面,我快要哭了。但是我又不敢跑,我怕一团人形的光乱飘会冲击萧月这厮的世界观。
世界静默,我悄咪咪的低头,居然发现萧月的肩膀在抖。
他,在,发,抖!
他不是被我吓傻了吧。
他抖得实在太厉害了,我默默攀紧了灯,想要缩小自己的身形。
我是个好鬼,我从不吓人。
呜呜呜呜呜。
萧阳啪啪啪的敲他房门,他喊爸爸,我想喝酸奶。
我松了口气,决定他一走我就跑到卫生间躲着,这样晚上也不会吓到人了。
萧月开了门,小孩窜了进来,他说,爸爸爸爸,你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呀?
笑得这么开心呀,
开心呀,
呀,
萧阳抬起头,接着问道,爸爸,爸爸,妈妈为什么要挂到灯上面呀?
灯上面呀?
上面呀?
呀?
我整个鬼都呆住了。
低头看他们俩的时候,下面两个,大的僵着身子看向不知哪里,小的抬头看向我这个方向,一脸疑惑。
他没有得到答案,只能摇着那个直立僵硬的爸爸,爸爸爸爸,你怎么不说话呀?
我猛然意识到,他们两个,似乎应该是能看见我的。
我从灯上飘了下来。
开始四处挪移观察萧月的神色,
“你……是不是能看见我?”我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萧月终于出声,他说,看不见,我看不见你。
个鬼啊。
我惊悚于萧月不仅能看见我,居然还能听见我说话。
萧阳能看见我,但听不见我说什么,我和他的交流都要靠萧月来做翻译。
“你居然装了这么久!萧月你好心机。”我想起之前晚上总是抱着他睡,简直无地自容,那个时候我真的认为自己只是个鬼他看不见我啊,他不会以为我是来人鬼情未了的吧……
“我也是才能看见的,”他指了指我,“太亮了。”
我鬼脸一红,嘴硬道“还不是怪你那个绿瓶子。”
晚上睡觉我不敢搂着萧月睡了,虽然我一直没见到萧阳的妈妈,但是作为一个过去的人,我秉持着不打扰现在人生活的原则。
我打算去找萧阳睡。
萧月阻止了我,说咪咪他怕光,
好吧,我现在确实挺亮的。
然后他接着道,“但是我不怕。”
我抬头,你是想让我和你一起睡吗?不行不行,你有新老婆了,我们要保持距离。
我伸手比划了一下,保持距离。
萧月看起来很生气,他甚至气笑了,他说笨蛋余星星,你哪只眼睛看到了我娶的新老婆?
我隐隐猜到他可能没有新娶了,
我十分震惊,
大声问道,难道萧阳是你拐回来的?你不能这样这是犯罪。
萧月看起来要被我气傻了,我看他胸腔不停的起伏,然后咬牙切齿的说道,萧阳就是咪咪。
萧阳是你捡回来的,
犯法也是你犯法,你就是那个人……猫贩子。
我终于意识到,
被冲击世界观的不是萧月,
居然是我,
余星星。
萧月伸手抱住了我,他说,笨蛋余星星。
你怎么才回来呀。
我真的好想你。
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滴在了我手上。
你不知道的,
萧月。
我也好想你,
好想好想。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