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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汐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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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汐盈,自认为无视凡尘的女子。自小与唯一的姐姐住在幽谷中的翎夜轩,那里山明水秀,没有世俗的烦扰可以过与世无争的生活。我的姐姐清伶,一个很美的女子,敢爱敢恨,她的个性是我所不及的。我曾想,如果这样一个女子在皇城中出现,将会引起多大的动乱。
每天,我都在翎夜轩外的桃林弹奏我心爱的影梦琴,清伶随着我的琴声练剑。我并不至爱音律,但影梦琴是我娘留下的,弹起它的时候,我就会想到娘。虽然我对她毫无印象,但我知道能拥有这把琴的,一定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女子,如果不是清伶不喜音律,也许现在拥有影梦琴的是她,而不是我。
十六年的岁月很快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桃花盛开的季节,一切的一切,开始改变。
云飞盖日的一天,我漫步在桃林中,一阵又一阵风吹过,将花瓣从桃树上悠然吹落,于是地上便满是落花。花瓣在空中飞舞,那是它们绝灭前的绽放,美丽而凄凉。我倚在一棵树上,闭上 眼睛享受桃花落在身上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心中总是少了些什么。
忽然我听到花瓣被踩碎的声音,睁开眼睛,面前是两个剑客。
你们是谁?
我叫涧远,他是敛寒,我们是过路的剑客。请问这里有没有可以歇脚的地方。
方圆百里之内只有我的翎夜轩,不过那不是客栈,两位请自寻吧。
我看见那个自称涧远的剑客眼中存的惊奇,于是我莞尔,转身往回走。然后我听见一个声音说,能不能让我们暂住一段时间?显然是那个叫敛寒的剑客。我回头看见敛寒深邃的眼睛,随即轻轻颔首。我有预感,我的生活从此不再平静。
之后的一段时间,生活的规律没有太大的变化,不同的是当我在练琴的时候,身边练剑的不再是清伶,而是涧远和敛寒。我也发现,涧远看我的眼神逐渐包含了更多的东西,那让我感到慌乱,于是选择逃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看着涧远的神色,一天一天的黯淡。
我来到初次和他们相见的地方,听见敛寒在后面叫我的名字,汐盈。一刹那竟有些迷离,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敛寒走到我面前,给了我一把剑。
给。
我?
恩。
有名字吗?
……落雨。
我抚着剑身,然后对他微笑。一瞬间他的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只是消逝的极快,让我来不及看清那是什么。
他看着我,说,你知道涧远……
我的心不由的一沉,沉默了一会儿,我说,你教我用剑,好吗?
敛寒也沉默了一会,然后点头。
从这天起,敛寒开始教我剑法。我才开始知道原来他和涧远都是从奉剑山庄来的,他是少庄主,涧远是庄主——也就是敛寒的爹的门客。敛寒十分欣赏涧远,两人英雄相惜,于是成为好友。敛寒手上的剑叫斩风,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宝剑。
我始终躲避着涧远,却越来越想和敛寒在一起。一个月过去,我的剑法略有成效,对敛寒的依赖也越来越强,可我知道,他不属于这里,终有一天他会离开。每次一想到这里,我就感到心如撕裂般地疼,可是当到他专注地教我练剑时那冷峻的面容,那深如潭渊的眼睛,一切疼痛便如烟云一般转瞬即逝。
该来的总会来,这就是天意,是宿命。
敛寒和涧远来到翎夜轩已有三个月,清伶不知何时开始行迹飘忽,而我也越发的不敢面对现实。
这一天敛寒没有教我练剑,于是我又弹起影梦琴,我自觉的,我将所有的情感宣泄出来。
昨业,涧远来找我。
有事吗?
你知道,我……
我知道。
为什么……总是躲着我。
对不起。
我听到涧远的叹息声,同时窗外有轻细的脚步声。我知道那是敛寒,他的一切我都那么熟悉,熟悉到让我更感心疼。
琴声戛然而止,因为敛寒站在我的面前。
我是来道别的。
为什么?你们要离开了?我的心一紧,手指紧按住琴弦。
我和涧远要回奉剑山庄。
什么时候?
明天。
你……能留下吗?明知道不可能,我仍抱着一丝幻想。
为什么?
因为我想在你的身边。
我看着敛寒,可是他的脸上竟露出了忧伤,但这也只是一瞬的时间。
或者……你带我走吧。我继续奢望着。
敛寒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头也不回的离开。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我的视野,我听到眼泪落在琴弦上,碎裂的声音。
晚上,清伶来到我的房里,我看到她的眼里闪烁着什么,而她现在的神采也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她说,我爱上了一个人。
谁?涧远,还是敛寒?
他叫暗沭。
江湖第一杀手?
你知道?
我淡淡地笑了笑,并不回答。这些都是敛寒曾经告诉过我的。从他那里,我知道了很多,很多。
清伶和我说起暗沭时的表情,是那么沉迷,那种痴迷如嘴酒般的笑容,足以让天下所有的男人动容。
第二天我没有去送涧远和敛寒,而是在桃林弹琴,这样一直不停的弹着,任眼泪随琴声飞扬。影梦琴,意寓一切如影如梦,难道这真的只能是一场幻梦吗?
敛寒离开的半年后,我见到了暗沭,清伶深爱的那个男人。他一身黑色装束,面容严峻,腰间的剑透着蓝光,我知道那是因为剑身上淬了毒,杀手不会留给被杀者任何的活路。这样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人,我不知道清伶如何会结识他,又为什么会近乎疯狂的爱上他。而暗沭这次来是为了把清伶接走。清伶微笑着,说要和他一起行走江湖。于是,翎夜轩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不再练剑,也极少弹琴。每天只是坐在溪边看树、看花、看水、看自己的倒影。
原以为这样的生活会就此一直持续下去,但等待我的,却是更残酷的事实。
转眼敛寒已离开了一年,我抱着影梦琴到了桃林,看到漫天飞舞的花瓣,心中一阵酸楚。我弹起影梦琴,似乎有什么在胸口焚烧,这样一直不停的烧着,直到一切化为灰烬,然后那飞扬的乐声似乎结成长长的丝线,缠绕住我的心,并且越缠越紧,让我无法呼吸。忽然弦断,一个乱音后周围恢复寂静,而我却陷入一片黑暗……
醒来后我已躺在翎夜轩的卧榻上,然后我看见了那个我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那双我永远看不透的眼睛,那个我深爱至极的剑客——敛寒。
接下来的那些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我喜欢边弹琴边看他练剑,还有他教我练剑时认真的神情,仿佛天地间只有我们两人,安静而满足。虽然敛寒极少说话,我也常常看见他紧锁眉头沉思的样子,知道他有事瞒着我。可是只要我在他的身边,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仍旧时常心疼,因为我发现敛寒看我是总是显得很忧伤,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的这种忧伤让我担心,我不愿看见他的不快乐。我又开始想念清伶,我唯一的姐姐。敛寒和清伶,一个是我最爱的人,一个是我最亲的人,他们两人,是我今生所有的牵挂。
记得暗沭来接走清伶时我曾有些顾虑,因为敛寒说过一个杀手绝不允许有比自己更好的杀手,特别是暗沭,因为他是江湖第一的杀手。暗沭对我说,他不会杀清伶,因为他不会让她成为更好的杀手。可是我知道,暗沭已经不再会是最好的杀手,因为他有了感情,感情是一个杀手最致命的东西。
清伶回来了,当然还有暗沭。清伶看见敛寒时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告诉我她和暗沭住在五里外的简栖轩内,然后匆匆离开。我发现敛寒的神色开始凝重,而那忧伤更重了几许。我感到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当夜,敛寒来到我屋内。他看着我,眼神中的复杂让我无所适从。他说,对不起。我问,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摇头,然后抚摩我的长发,我看见他眼底隐藏的伤痛,于是我的心也开始疼痛起来。我不要看见他任何的伤痕,我想扶平他皱起的眉头,可是我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不能做。
第二天清晨,我没有找到敛寒,屋外忽然就刮起大风,冷得让人骨彻身寒,我开始害怕,因为我有了不好的感觉。眼前忽然闪过敛寒和清伶相见时各自的神情,我的心一惊,匆忙向简栖轩跑去。
在简栖轩外的竹林,我看见倒在地上已经气绝的暗沭,在他身边的,是我唯一的姐姐,我唯一的亲人,清伶。昨日她还满脸幸福的告诉我她和暗沭的新居,而现在,她倒在暗沭身边,已不再属于这个凡世。
我听见敛寒在我身后叫我的名字,盈儿,盈儿。我回头,却看见他手中拿着斩风剑,而剑上,沾满了鲜红如朱砂的血,清伶和暗沭的血。
我用颤抖的声音问敛寒,是你杀了他们?敛寒点头,脸上浓重的忧伤依旧存在。刹那,我听见自己的心裂开的声音,泪流满面。
我终于知道清伶离开后的半年里所发生的事。原来暗沭接到一项刺杀任务,要杀的人是奉剑山庄的庄主,也就是敛寒的爹,成功后会得到一大笔赏金,足以让他和清伶度过余生。于是他杀了保护庄主的那些门客,其中包括涧远。在他几乎要败在庄主手下的时清伶因为不放心而出现将庄主刺死。所以敛寒为报父仇要杀了清伶和暗沭。
你回来就是猜到清伶会回这里?
是。
那么,你是在利用我?
敛寒没有说话,我此刻反而平静下来。我听见自己冷冷的声音说,明天在桃林,我要为清伶报仇。然后我无视敛寒眼中的伤痛,开始为清伶和暗沭挖坟。我明白,我不仅是在为他们挖坟,也是在埋葬我的爱。因为敛寒杀了清伶,我已经不能再坦然的看待他,不能再爱他。
依旧漫天桃花,只是眼前那个我深爱的人变成了我要杀的人。我手中拿着我落雨剑,心中如撕裂般的痛向全身蔓延。我的剑术是敛寒教的,我知道我一定不是他的对手,可是我必须尽力,因为,他杀了清伶。
敛寒说,你真的要杀我?
我点头,并将视线别开敛寒的脸,因为他的脸上总是充满忧伤,那令我心碎的忧伤。尽管如此,眼泪还是溢出,流下,滴落,消失。
敛寒抽出斩风,然后说,来吧。
我挥动落雨,直刺向敛寒的心脏。可是,敛寒始终看着我,伫立如顽石,直到落雨刺入他的胸膛,我听到的却是自己的心滴血的声音。
我望着他,问,为什么?
他笑了,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见他笑。他的笑容很温暖,可以让我抛弃一切,也足以让我心碎到无以复生。然后他说,我爱你。
我笑了,微笑着,却泪流不止。我爱你,我所期待的三个字,从我深爱的人口中说出,尽管是在这个时刻,我已经很满足。
我从敛寒手中拿过斩风,看着他,然后将它刺入我的心口。我似乎看见了清伶绝美的笑容和暗沭只为清伶而露的温柔。我听见敛寒在叫我,盈儿,盈儿。如果一切如梦,就让我永远都不要醒吧,即使一切就这样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