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英雄]为苏梦枕的梦续上五年计划》朝夕蓝风

3、飞不起来

　　一个懂得规划的人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处理最多的事情，因为时间是很宝贵的。
　　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
　　作为金风细雨楼最有效率的人之一，杨无邪总是很忙。
　　今日尤其忙。
　　他人在白楼里，却凭着一手组建起来的情报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事发不到两刻，他便知晓花无错背叛，苏梦枕负伤，也知晓弩阵已破，一行人转危为安，所以他一边安排树大夫来楼里候诊，一边查找资料。
　　杨无邪是搜集情报的一把好手，他的资料事无巨细，可以轻易查出任何一个江湖上名不经传的小人物。
　　就像这次苏梦枕新结识的王小石和白愁飞，杨无邪甚至可以知道王小石失恋过几次，白愁飞身上有什么特征，而不久之后，这些隐私的不隐私的，通通都会呈给苏梦枕看。
　　但他查不到第三个人的资料，因为那个人好似凭空出现在苦水铺一般，过往没有一丝痕迹。
　　温默飞——会不会也是个化名？他的姓氏是否跟温家有关？他引雷的手段是否跟雷门有关？他身怀奇药却武功尽失，是仇家所致，还是另有隐情？
　　杨无邪正在编写一份新资料，资料上几乎全是猜测，他对此很不满意，好在他很快就能亲眼见到这个人。虽然看人的眼光不如六分半堂的狄飞惊，但杨无邪自认也不算太差。
　　在那之前，他需要准备好温默飞要的东西，因为师无愧传来消息，温默飞准备给茶花动一场‘手术’。
　　沸水、烈酒、糖水、盐水、羊肠线、绣花针、银剪刀、无烟烛、镜子数面……林林总总，很是琐碎。
　　杨无邪知道伤口缝合之术可以救治外伤，但是会这个的大夫不多，患者活下来的更少，全凭运气而已。
　　但温默飞既然能靠一颗药保住茶花的命，给出的清单又有条不紊，应当是有真本事的。
　　因此，温默飞一踏进金风细雨楼，便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杨无邪亲自带他去的客房。
　　客房是上等的套间，灯火通明，富贵华丽，外间桌上布满美酒佳肴，内间有热气腾腾的浴盆，一位美貌侍女捧着换洗的衣服候在屏风后。
　　杨无邪问道：“阁下一路劳顿，是否先行沐浴更衣？”
　　温默飞确实很需要沐浴更衣，他背茶花背了一路，进来时身上的泥水和雨水正滴落在精美的地毯上。但他全然没理会这些外界的干扰，进屋第一眼找的是自己要的东西——就在旁边方桌上，物品齐备，但并不是随时可取用的状态。
　　他迅速吩咐侍女把桌子清理干净铺上床单，将茶花放上去，然后他喝了一碗盐水，吃了两块甜口的点心，跳进浴桶用最快的速度洗了澡，用烈酒给双手消毒，与此同时让侍女按照他的要求摆放镜子和蜡烛，弄出替代无影灯的打光。
　　从进来到准备完毕开始手术，只花了不到五分钟，但每一步都紧急且必要。
　　之所以这么雷厉风行，是因为温默飞缺少对药效的判断，他知道那颗药有麻醉和消炎的作用，但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虽说条件简陋，但有那颗来自高等文明的药顶着，茶花内腑创伤已经有了轻微愈合的迹象，相比之下，外腹的缝线就更没什么难度。
　　没有准确的计时工具，温默飞也不知道手术耗时多久，剪完线后他眼前就有些发黑，许是方才精力透支的缘故，恍恍惚惚的。
　　后背衣衫半湿，可能是头发未干，也可能是虚脱的汗水。
　　他靠在床柱上，强撑着用了温水和点心，合眼休息，侍女扶着他躺下，杨无邪请了位老中医来，说这是御医树大夫，苏梦枕的主治医生，让他给你看看。
　　树大夫把着脉，说他许久没进食了，身体虚得很，还好没吃什么油腻的东西。
　　这点温默飞也知道，不然也不会靠盐水和甜食先续到手术做完才松懈下来，现在他只想睡觉。
　　树大夫接着确认茶花已无大碍，让人把他抬走，又处理完师无愧的外伤，和杨无邪他们一同出去了。
　　温默飞五感敏锐，依稀听到他们交流自己的身体情况，不由苦笑着沉入梦乡。
　　他被系统流放到陌生的古代已有三天。
　　和以往不同，他被剥夺了进入‘实验室’空间的权限，仅有随身物品尚存。
　　这可能是惩罚，也可能是抛弃——系统已不再回应他。
　　但比起这些，精神受创造成的一蹶不振，再加上力量衰退带来的痛苦，使他无暇对外界环境做出任何反应，这三天他水米未进，一度丧失了求生的意志。
　　诚然，系统鞭策温默飞不断变强不吝于一种内卷PUA，他所掌握的种种知识在系统的施压模式下完全不够看，每次都要绞尽脑汁拼上性命才能获得一点赢面，以至于他因崩溃认输而被系统判定‘失格’后，当真以为自己成为了一个废物。
　　直到遇见苏梦枕，温默飞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温默飞见过不少绝症病人，那些或乐观、或麻木、或生不如死的病人，没有谁能像苏梦枕一般燃烧着生命之火，从病体中透出一眼难忘的强大和惊心动魄，足以让任何一个轻言放弃的人知耻而后勇。
　　那时正是温默飞最迷茫的时候，苏梦枕就这样成了他余生的参照，成了黑暗中指明方向的灯塔。
　　如果活着已是不易，我是否能如他一般，向死而生？
　　如果眼前已是死路，我可否重新寻找生命的意义和价值？
　　所以他欠了苏梦枕四个人情。
　　何止四个人情！
　　朝闻道夕死可矣，既如此，彼时彼刻，怎能不救？怎能不出手？
　　他也确实出手了，然而心境已破，系统又撤去保护后，他一直处于散功状态，内力源源不断地流失，仿佛一个注水不及漏水快的池子，勉强提起气来，也最多只能让敌人感到些许阻碍。
　　类比一下，相当于一位大力士沦落到拧不开一个瓶盖的地步。
　　不难受是不可能的，但在生死置之度外的情况下，温默飞对自己的废物程度接受良好，何况他还有脑子、有知识、有工具。
　　他当然意想不到，一个四分靠物理，六分靠运气的举动，已在京城引起不小的关注。
　　在温默飞睡觉的时候，不知多少人在好奇他，议论他。
　　“他真的能随手招出雷电？”这是不明真相的人。
　　“他给的药真能起死回生？”这是六分半堂的人。
　　“他真的失去了内力？”问这话的人是白愁飞。
　　此时苏梦枕他们已经办完事回到楼里，而温默飞睡了将近一天，几波探望都没能让他醒。
　　树大夫只说他休息得不够多，够了自然会醒。
　　而杨无邪已经整理好关于温默飞的资料，全是最新的，纸上墨迹还未干。
　　他实在过于神秘，除了一些推测之外，最可信的还是杨无邪的观察结果和树大夫的诊断结果。
　　杨无邪和树大夫一致认为温默飞并未完全失去武功，和经脉被废亦或走火入魔不同，他的气海丹田都很完整，身上无伤无病，也没有中毒迹象，内力却从百窍逸散而出，散功原因不明，暂时还没找到解决的方法。
　　若维持现状下去，早晚得沦为普通人。
　　白愁飞却觉得这已足够。
　　因为这个同样以‘飞’为名，出尽风头的人——飞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