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庄园》十渡的鱼

26、第 26 章

　　再次睁开眼睛时，遍地狼藉的城堡大厅已经消失不见了，温希发现自己身处于漆黑的旷野之中，旷野狂肆微凉的风掠过面颊，带动着发丝打在脸上。

　　温希动了动脚，却发现有什么东西在阻碍她，低头，浑浊冰冷的潭水已经没过膝盖以上。
　　不远处站在呆愣愣的怨灵们，她们为数不多的脑子里根本想象不到发生了什么。

　　罗尔则站在水潭之外，他低着头，脸颊旁的碎发留下一片阴影，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

　　水潭深不见底，长满了将近一人高的水草，尖利的边缘轻轻地一划就能扎出血来。水草下的深厚淤泥黑黑的盖满了整片水潭，水草中隐隐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知名的东西从脚边经过。

　　四周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潮湿黏腻的空气中满是水汽。

　　“嗷呜”突然，一声狼类生物的叫声响起，四周都是水草，没法找到狼的踪迹。
　　随后，同类的叫声迎合着首领的呼号声此起披伏，
　　“嗷呜，嗷呜”一声更比一声高，回声在这辽阔寂寥的旷野传得很远。

　　怨灵可不管身处何方，在黑曜石控制能力彻底失效之后，锁定了目标就要朝温希扑过来。

　　温希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了水潭，还不等温希有所动作，两道身影从温希的身体斜后方冲了出来，阻挡了怨灵的攻势。

　　四肢强健的体型配上锋利的爪牙以及咧开嘴后展露在外的獠牙，唤起了怨灵们生前的一点记忆，知道了这种生物不可小觑，隐约的惧意让她们暂时熄了马上进攻的意图，围绕着温希不远处虎视眈眈。

　　双方对峙着，气氛紧张而沉滞。

　　这时，一轮澄白色的弦月慢慢升起，弯弯的月牙像是收割生死的恶魔之镰，淡淡的月光也成了漆黑幻境中的唯一光源。

　　借着这月光，温希才看到，水潭之外平地升起了两座白色的高塔，

　　两座高塔分别位于水潭的东西两侧，高塔周身是白色的，在月光的照耀下发着淡淡光晕。

　　看见月亮升起，源于种族血缘的习性让一狼一狗再次呼号起来。

　　在它们的嚎叫声中，月亮的弧度慢慢趋于完满。

　　满月在中国可意为圆满团圆的好兆头，可是眼前的这轮月亮在这种环境却不是。
　　配合着有规律的一声声呼嚎，月亮越圆，让人心中的不安就越深，不由得屏住了心神，静静地凝望。
　　终于，最后一点缺口也被填补上了。

　　嚎叫声也因此而停下了。

　　皎洁的月亮铺洒在大地上，一切都在月辉下显露无疑。就为了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朦胧的月盘之中似乎出现了一个身影，从只有淡淡的影子，到展露了半张侧脸。
　　从柔和的面部轮廓来看是一个女人，不，应该称为女神，
　　她在各种传说之中有着不同的名字：阿尔忒弥斯，南纳，嫦娥等等。

　　月神只露了半张侧脸，哪怕没有任何言语和表情，无形之中就让人无比地想向她靠近。

　　狼与狗也由护卫的姿势调整成蹲坐，它们面朝着月亮。即使脸上覆盖着毛发，但从它们注视月亮的眼神中看出了无比的敬仰和忠诚。

　　即使它们不再防守，怨灵们也都没有攻击，都怔怔地凝望着月亮。

　　女神弯了弯眼角，轻轻抿嘴一笑，

　　而在这一刻，内心深处的不安和惶恐也升到了顶峰，有什么东西要从内心深处突破出来了！

　　像是要回应这种预感一样，水潭上升起的雾气骤然变浓，原本只是淡淡的一层纱，而现在却让人看不清楚眼前的景象了。

　　但是这一幕却没有让温希害怕，反而心中更加安定，看来另一张塔罗牌也要发挥效用了。

　　水潭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水流倒灌，一些还没反应过来的怨灵被卷入其中。
　　见到同伴落难，其余没有被波及的怨灵也连忙抛出血线去救。
　　等到她们被拉回岸上的时候，潭水已经见底了。

　　直到潭水被吸入了漩涡之中，水潭已经变成了平地，从刚刚漩涡的位置升起一个鎏金石铜柱，

　　无人注意得到，雾气已经由白转为浓黑，月亮已经不知不觉地被遮盖得消失不见了。

　　怨灵们的灵体在被动与这些雾气接触，交汇融入之后，身影产生了不自觉的颤动。
　　但她们似乎完全感觉不到这个变化。

　　从浓重的雾气中传来了重物踩踏的脚步声。

　　从浓雾里又走出了一个人。
　　看着是人的'形状，但是身材非常高大。
　　温希要眯着眼睛才能看清楚他的样子。

　　强壮有力的身体两侧一对漆黑的骨翼安静贴服着，凌乱的长发中弯凸出弯弯的山羊犄角，脚则为一对鸟类的尖利的爪子，这些鲜明的特征无不彰显了他的身份。

　　他，也就可以说祂，就是曾经的明亮之星，早晨之子，因为不满神宠爱能力低劣的人类，而由天国堕落入地狱的天使路西法，或者更通俗一点的，常人都称它为——撒旦。

　　与怨灵一般血红色的眼睛里比起来，怨灵的眼睛是丧失理智的浑浊和绝望，而在撒旦眼睛里充斥更多是清醒的邪恶与暴虐，放肆表达着对人类的恶意。

　　更有震慑性的是他手上拿着骨质的鞭柄，而32节的脊椎制成的鞭身缠在他的腰间。

　　所有人都在不由自主地注视着祂，祂的身体被包裹在烈焰中，在这浓黑的不见五指的雾气中，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鎏金石铜柱旁。

　　也由此才让温希看到了以为只是普通柱子上，竟然用一圈又一圈的锁链将一个人绑缚在上面。

　　撒旦狞笑一声，解下腰间鞭子，不由分说的狠狠地朝铜柱上的人抽了过去。

　　铜柱上那个人避体的衣物早就所剩无几，露出来的皮肤遍布着密密麻麻的伤痕，被鞭子抽过去却不吭一声，似乎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他的两只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大大张开的嘴角边留着口水。完全沉浸在撒旦为他构建的幻境之中。

　　从他的眼睛里反射出来的景象中看出，他正躺在黄金铸造的屋子当中，屋子里所有陈设都是用黄金，宝石，玳瑁制成的，无比奢华。衣着暴露的美女正左右围绕在他身边，和他肆意玩闹。

　　这个沉迷于幻境的人即使化成了灰，怨灵们也能认出来。

　　致使她们自愿放弃灵魂不得归于灵魂安息之地的罪魁祸首。
　　比利。

　　在看清了被铁索绑住的那个人露出的脸之后，所有怨灵发出了一声长啸。疯狂向铁索绑着的人扑去，

　　如果说之前追击温希和罗尔时还只是小打小闹，眼前不顾一切后果地消耗自己也要将眼前人撕碎的疯狂让温希都不禁地深吸了一口气。

　　血线噼噼啪啪地打在比利身上，怨灵周身自带的阴冷湿寒之气也一拥而上，在血线碰触到比利的那一刻，将撒旦营造的幻境打破了。

　　没有了幻境对精神的麻痹作用，身体承受的伤痛终于能如实地反馈到了脑子里，而重重叠加的痛苦全部爆发，让比利连惨叫的声音都快发不出来了，嗓子像哑火了一样，只能发出单个不成调的音节。

　　撒旦之鞭可不是做做样子的，不仅仅是□□上的疼痛，每一鞭更是直接都作用于灵魂上，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口。

　　如果温希此刻用天赋看向比利的灵魂，可以得见比利灵魂上早已布满了鞭痕，无一处完好。

　　如果现在把死亡摆在比利面前，相信比利肯定会选择平静无感的死亡而不是如现在一般生不如死。

　　怨灵们将比利围得密不透风，看着早就已经在几十年前死亡的人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比利凄厉的哭嚎着，哀求着向这些曾经被他当成赚钱工具和奴仆使唤，没有用处之后更是被销毁的女人们求饶。

　　“放过我吧，我也只是无奈啊，那些人都有权有势，我没有办法的，那些人威胁我，如果不把孩子给他们，我的店就开不下去啊。”

　　“是我对不起你们，只要放过我'，我一定给你们修个大大的，风光的墓园怎么样。”
　　“我把我的家产，都送给你们好不好，饶了我吧。”

　　即使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他也没有为他所做的一切忏悔过。

　　没有任何一个怨灵愿意停下挥舞的血线。

　　当每一口的呼吸都是奢望，当眼睁睁地看着生门在眼前被封死，当只能看着身体腐烂在地里被蛆虫分食的时候。
　　谁又来可怜她们呢？眼前的这个人，放过她们了吗？

　　所有的怨恨，都将在今日终结！

　　计划真如温希预想中的步骤进行吗？
　　温希站在不远处暗中观察，她心生疑惑，奇怪，平生最恨的仇人已经任她们处置，但是怨灵们的怨念却并没有因为发泄怨气而减弱多少。

　　不对，按理说既然比利就是她们怨念的核心起源，那么在怨灵们能够亲自动手报仇的时候，也就是在自我净化自我超度，怎么她们周身的怨念只是稍微减弱了一点？
　　计划失败了？

　　比利的整个灵魂已经在撒旦之鞭和血线的双重打击下，只剩下一点了。
　　而在一条血线鞭打过去后，终于破碎成灰，化为光点，至此消失不见了。

　　怨灵们茫然地站在原地，突然，整个场景突然抖动了一下，所有的场景逐渐崩塌变得暗淡了。撒旦，铜柱上的人，水潭开始扭曲变形，幻境即将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