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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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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地形不太规则,有大大小小的坡,常有坡上一户人家,坡下一户人家这种布局。老家的房子建在坡下,离它七八米的坡上有一处房院。伯伯领着他溜进了坡上的院子里。
澍君记得这个房子的主人,澍君小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个老奶奶了,不太常出来走动,人很和蔼,经常给澍君,姝妤打一些自家树上的李子吃。也不知道老人家什么时候过世的,爷爷他们那一辈的人总是走得很突然,在生活就要变好的时候猝不及防就离去了。
这户院子的大门已然形同虚设,烂得只剩下个架子,院子里的草长得齐腰高,还有两三颗树。屋子也跟着老奶奶的过世废弃好多年了,屋子表皮脱落得斑斑驳驳,屋前是腐烂的缺胳膊少腿的木椅木桌,还有一堆锈迹斑斑的看不出之前是什么的杂物。
尽管院子里杂草丛生,还是被踩出一条显眼的磕磕绊绊不太平顺的窄路,滕伯伯应该是来过好几次。
滕伯伯指着架在正屋前的梯子,示意澍君跟着自己爬上去。梯子是装修常用的那种金属折叠梯,看着坚实稳固,可屋顶有些年头了,瓦片发酥,踏一脚一个印,澍君不太敢下脚,屏着气,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身体。
房子建在上坡,爬上房顶,刚好能清楚看见自己家院子的全貌。俯瞰距离有个十来米。月光不亮,看不清楚,隐约感觉现在的院子墙高了一些,除此外好像没有什么异常的。
屋顶上,滕伯告诉他,要小声点,别惊动了他们。澍君把手机调成静音,学滕伯,猫着身子趴着。
等了近半个小时,院子里没有动静,屋子里也没有动静,都是黑漆漆的。
江澍君发觉有一点很奇怪,在屋顶上趴了大半个小时,居然没有一只蚊子来骚扰他!更准确地说,这里居然没有蚊子!要知道在滕伯家院子里站一小会都被叮起三个大包,本来已经做好被蚊子吸干血的准备了,结果这里别说没有蚊子,小虫子也没有,安静异常。
“滕伯伯,您来打扫过房子这片地方吗?”江澍君小声问。
“害,没有,打扫这里干什么,这房子一把老骨头了,以后不会有人住了,再过上十来年自己就倒了。”滕伯伯笑着回答他。
这就怪了,细细回忆起刚刚进来观察到的,院子,房子,是按照正常的方式腐朽着,可是房前却没有结蛛网的痕迹,房檐上也没有鸟巢,蜂巢之类的,地上只有陈年的灰尘,一个废弃多年的老房子该有的死虫子,蝙蝠,鸟屎样样都没有。对儿时关于这个房子的记忆回想不起来了,印象里好像也没有踏进过老奶奶的院子里,这房子难道是天生避虫害的?
突然,院子里有一处,突兀地亮起来。
这亮光把澍君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走了。
这光开始估计也就是星点一般大,就像是有人在暗处点了一支烟,后来越长越大,越来越亮。亮到能看清有一群穿着奇怪的黑袍子,头带黑帽脸遮得严严实实的人站在院子里,念念叨叨的。他们声音不够大,听不清具体念什么东西。
澍君看向滕伯,滕伯皱着眉头,专心盯着院子里的怪人们看。澍君欲言又止,还是把目光移了回去专心观察。
随着光越来越亮,澍君逐渐看清楚了整个院子。你大爷的!院子被往下挖了至少六七米深的一个大坑,他终于知道滕伯伯说的大坑有多大了,占了院子的一半。想到爷爷生前有多爱惜这个院子,他走的那个暑假三人回来多么用心修整这个院子,爷爷有多想念这里,澍君心里一阵难受!
眼下江澍君先压下怒火,继续观察。
坑里面有一个金黄的类似长方体的大箱子,没有滕伯伯说的黄布。这些人先跪在坑里,随着光变得强烈,开始爬上来。就这十来分钟的时间,坑里的人全都到了坑上,围着坑边,继续念叨。
这是个□□组织!澍君心里一万个肯定,坑人啊!搞宗教仪式就好好搞,把人家院子挖出个这么大的坑干啥!信仰的是地雷,还是地鼠?和土地有世仇?麻蛋,明天就报警送你们进去。
光越来越亮,院子也越来越清楚,澍君看着被挖的破破烂烂的院子,心里骂了一百遍脏话。不过这个大的类似于长方体东西,是金子吗,发光的原理是什么,周围也没有灯照。算了,毕竟是□□,一帮疯子,疯子的行为哪讲什么科学道理!
澍君认真审视这个金色的大长方体,发现它有点眼熟。等一下,这,这,这不是口棺材吧!没有多少亲戚,这方面的知识少,依稀记得爷爷下葬的时候也是用的这样的一个东西。
是他们运过来的?还是说,这个东西一直埋在我们院子下面,印象中院子没有大面积动过工,所以,我们有极可能在它上面生活了十多年!
想到这里,澍君手臂上的汗毛瞬间倒立起来,感受到包裹着隐藏着自己的黑夜既可靠又可怕。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爷爷知道吗…….
就在所有人都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金色棺材状的物体大幅度晃动了一下。院子里的人们的念叨声戛然而止,一时间全部呆在那里不动弹。
澍君是被实实吓了一一跳,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这里的东西活了!
江澍君回头看滕伯伯,滕伯伯的表情也很不好,眼睛里露出了茫然和无措。
院子里站着的怪人们好像达成了一致意见,齐刷刷跪下,手放在头上,挡住眼睛的部位。
院子里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人活动。
片刻,光变得格外刺眼并且向着四面八方迅速扩散开来,连澍君和滕伯的位置都照得清清楚楚。
滕伯伯楞在那里,回忆着以前见过的各种场面,思考到底发生什么了?这症仗,难不成真是复活了什么妖鬼精怪……
也就是十几秒的时间,金色棺材状的箱子从内部被掀起来了,正对着它上方的整个天空刹那间亮如白昼。无数金色的光点喷涌蔓延出来,聚成一团,又分散开来。光圈向外扩着,时间停了,风也停了,时空仿佛停滞了。
滕伯伯终于是想起了什么,反应过来,不对!这是神迹!这是神迹!
滕伯伯立马扭过头,伸手上来遮江澍君的眼睛,自己也赶紧闭上眼睛。
“澍君,不要睁眼!不能看!”
可是晚了,就那么几秒钟的时间,没有来得及给澍君挡住,澍君已经看到了。
等滕伯伯再次睁开眼,时间已经过去一会儿了,印入眼帘的看到的是昏过去的澍君和黑漆漆一片的院子。豆大的汗珠从滕伯的额头上滚落下来,这下麻烦了!
夏至的后一天,天气晴朗,光照明媚。将近中午的时候,江澍君睁开眼,先是看到很亮的光影浮在滕伯伯家暗黄的天花板上,侧过头,往旁边看,视线穿过房门,外面地上架了个生着火小炉子,炉子上是一个熏得黑黑的陶罐子,里面煮着什么东西,正噗噗往外冒着热气,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支个小凳子,坐在旁边照看着。
老人也瞧见了江澍君,看见他睁开了眼,就扶起地上的拐杖,撑着它一颤一颤走过来。江澍君刚刚醒来,意识还没有回笼,呆呆望着老人。老人看着比滕伯伯还要老许多岁,他关切地询问他有哪里不舒服。见江澍君光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老人直接端给他药,示意他喝下去,澍君呆顿着,勉强起身,仰头一股脑灌下去,接着又继续躺倒睡了过去。
老人是村里的赤脚老医生,昨天半夜给滕伯伯请过来的,老人撑着拐杖,勾着背一双浑浊的眼珠看着躺在床上的澍君。听滕二说,这是江万程的孙子,好孩子呀,长得一表人才,白白净净,就是身体底子差了点,中个暑气都这么严重,整整一晚上,一上午了,脸还是煞白,烧到是退了一点。昨天一碗汤药喂下去,方才又喂了一碗,估计下午应该能好个差不多吧。
滕伯伯做好饭,过来请老医生,瞧了一眼澍君,就扶着老医生吃饭去了。
房间里现在除了江澍君没别人在了。
所以没人看到接下来这一幕——滕伯伯昨天背江澍君回来时不小心掉在老奶奶旧院的手机,忽然凭空出现在房顶的位置,然后从天而降,狠狠砸到江澍君床边的空地上,手机屏幕顷刻就摔得粉碎。
下午4点多,澍君醒来了,屋子里是滕伯伯和姝妤在。滕伯伯已经把老医生送回去了。姝妤是昨天晚上和滕伯伯通过电话,不放心,下午赶过来的。
见江澍君醒来,两人提着的心才都放下了。
“哥,你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姝妤扶哥哥坐起来,用手背给他的额头测了下温度。“哥,你可醒了,你要再不醒,我和滕伯伯就要背着你去医院了。”
澍君的嘴角勉强往上扬了一下,哑着嗓子说,“我没事了,不大难受,就是头沉。”
“哥,你喝点水。你饿不饿,我给你热饭吧。”
澍君接过妹妹递来的一碗水,全部喝了下去。“好,少热一点就行,我不太能吃的下。”
“嗯。”
见姝妤出去了,滕伯伯过来,“唉,伯伯考虑不周到,以为他们是小打小闹,没想到……”
“滕伯伯,我真没事了。多亏您帮我们看护着院子,要不然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他们真把我们家拆了就来不及了。”
滕伯眼见澍君是真的没什么大碍了,踟蹰着问出了那个他想了一整天的问题,“澍君,你在昏过去之前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淑君立马皱下眉头,眼睛移向床沿的位置,“滕伯伯,我记不清了,只记得看到了院子里有很亮的光,之后的事情想不起来了。”
“澍君,上午伯伯去看过了,院子空了,他们都搬走了,院子里就剩一个大坑,坑里的东西也不在了。这帮人收拾地干净,啥也没留下。我没有和姝妤明说,只告诉她,你中了暑气。冲晕你的应该是神迹,这帮人昨晚上多半是叫醒了什么东西,伯伯小时候见过一次,年纪大了,反应慢了,差点害了你。我让姝妤给打租房的留下的电话,人家那边说是空号。姝妤的意思是要去报警。你怎么打算呐?”
澍君脸色又变的惨白,沉着脸思考了一阵。
“滕伯伯,既然他们已经走了,又联系不上,房租付了三年的,坑我们自己就填回去吧,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啊!哥,就这么算了?”姝妤正好端了吃的过来,明显是不赞同澍君的想法,“哥,万一他们真的是犯罪团伙怎么办,不对,我看他们八成就是,心虚了才跑掉了。”
“嗯,我们还要上班,上课。滕伯伯年纪也大了,这种事情能少牵扯还是少牵扯比较好。以后,爷爷留下的房子,就是再难我们也不往出租了。要是他们敢回来,哥到时候第一个报警。现在你先把学上好,我先把工作做好,好吗?”
“噢。好吧。”姝妤嘟起了嘴,有点不太满意哥哥的想法,但是转念一想,现在是查无此人号码的状态,这个租客身份说不定也是假的。没有真出什么事,就院子里挖一个大坑,这里又这么偏僻,报了警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我们两也不能总是回来,滕伯伯年纪也大了,不好再麻烦滕伯伯。唉!综合各种因素,只能先这样了!
滕伯伯感觉到澍君的态度不一样了,想着是他被吓到了,又实实在在病了一场,估计也不想折腾了。不过澍君这孩子到底看到了什么呢?那真的是神迹吗?又一次,在这个村子里?滕伯伯看向堂屋摆神龛的位置,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不自觉地相互搓起来 。
澍君起来坚持要去看看家里的情况,滕伯伯和姝妤陪她走了一趟。除了院子里有一个大坑外,其他基本没什么损失,甚至屋子里院子里都没有垃圾之类,好像根本没人来住过一样。
澍君神情恍惚,凝视着坑底发呆,好像要把那里看穿。姝妤拉了拉他,他便随着姝妤滕伯伯走了。
澍君周一要上班,姝妤要上学。澍君执意要带姝妤走,滕伯挽留他们,姝妤倒是无所谓,澍君坚持要回去。滕伯伯确认澍君起来活动没问题了,人看着也精神了不少,给他们带了些吃的,蔬菜果子,送他们出了村。
天一黑,村子就像一个深渊,幽森,寂静,发出的声音只有虫鸣。
“滕伯伯,回去路上小心。”
“滕伯伯,你要是害怕就给我打电话,我陪你聊天,边聊边回去。就不怕了。”滕伯伯白天去接镇里姝妤,顺便办了电话卡。姝妤给滕伯伯买了一款操作接单的老年机。
兄妹两挽着滕伯伯的手臂,脸上写着担忧。
“哎!你们别担心了,这来来回回的路滕伯伯从小到大不知道走了多少回了,滕伯伯这把岁数,该怕的不该怕的,全都不怕了。你们两时间空暇了就回来,滕伯伯院子里种了好多菜果,没人吃。”
“好呀,马上就是暑假了,我们到时候一定回来。”姝妤高高兴兴应答着。
澍君也笑着点头应和。
火车上,江姝妤靠在哥哥肩膀上,睡得正香。脚下,还有架子上放着滕伯伯给带的大包小包的包裹。
江澍君没有睡着,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深沉的颜色,荒芜的土地,脑海里回想着昏过去之前的最后一眼看到的东西。
他撒谎了!他记得!什么都记得,记得非常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