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房明津

48、第 48 章

　　程喆开车技术比许律好，这么安排也算合理，只是他那车一会儿功夫就不见影，等到许律和韩云云到医院的时候，询问了一番才按照医生给的指示找到了等在外面的小齐。
　　这孩子到现在还是眼泪汪汪的，可能是看到韩云云过来了，勉强擦了擦泪，惴惴不安地看着他们二人。
　　“唐哥在里面？”
　　小齐点了点头，抽了一下鼻子：“程喆拿着单子挂号缴费去了，哥，我师傅不会有事吧？”
　　许律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你没关系，等会儿看医生怎么说。”
　　韩云云也附和道：“是啊，我们不要自己吓自己，不能先乱了阵脚。”
　　话是这么说，但是几人眼里仍旧是满满的担忧，不多时程喆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也不知道这种天气里他怎么会出这么多汗，看到他们都还在门外等着，他这才捞起袖子准备擦一把脸。
　　“......”韩云云看不下去，掏出纸巾帮他擦了擦，程喆愣愣地盯着对方，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似的。
　　“云云，谢谢你。”
　　韩云云收回手，低声说了一句“不客气”。
　　小齐咬着牙扭过头去，眼圈又红了。
　　作为在场唯一一个局外人，许律左右看了看，感觉无处着手，只好自顾自嘀咕道：“也不知道唐哥到底什么情况...”
　　十来分钟后，门终于打开了。
　　几人赶紧走过去，医生拿着病历本：“高血压性心脏病，应该不是最近才严重起来的，病人是做什么工作的？”
　　“民警...”
　　医生闻言摇了摇头，说了句什么。
　　小齐着急得恨不得立即冲进去：“医生，我师傅怎么样了啊？醒了吗？他没事吧？”
　　老医生啧了一声：“没事？没事儿能在那里面躺着吗？我跟你说，他这个病，一个不注意晕过去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这回送得及时救回来了，下回呢？”
　　医生一番话怼得小齐“你”了半天，瞪着眼睛好不容易压下火气：“您这是什么意思？”
　　医生叹了一口气：“他这个病目前临床上是没办法治愈的，所以饮食上要注意，不要情绪波动太大，焦虑、休息不好，这些也会使病情加重，另外，一定要不定期复查，不要嫌麻烦...哎，这里有病人家属吗？”
　　几人略一愣怔，医生已经明白过来：“人已经醒了，可以进去看，但是一定要注意，先别说话说太久。”
　　“师傅醒了！”小齐估计就听进去这一句话，一听可以进去，立马第一个跑了进去，剩下3人怕有什么事，也连忙跟了上去。
　　走近了才发现老唐脸色依旧不好，连声音都是低弱的，但是依旧不忘说话：“哎哟，我徒弟来了，你们也来了...都来了...搞这么大阵仗干嘛，我这都老毛病了，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医生说我没救了吗？不可能吧？要不换家医院试试...”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小齐又忍不住有哭的趋势，老唐皱了皱眉：“大老爷们儿动不动就哭，像什么样子？”
　　许律走上前去：“他担心你啊，刚才我们都吓得不轻。”
　　老唐转动目光，看了看正在努力忍住不哭的小徒弟，又看了看沉默的程喆和韩云云，过了半晌，才看着天花板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原本不想让你们这帮孩子知道的，亏我还拜托了领导别给我抖搂出去，结果反倒是自己这边出状况了...不过没关系，谁老了还能一直都没病没灾的，它只是听起来挺麻烦的...退一万步讲，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我将来有一天不在派出所干了，或者真出了什么事儿，这也没什么，咱们这个岗位上，每年都有因为各种原因出事儿的人，我半辈子没儿没女的，能碰上你们这些好孩子，已经比我想象中不知道好过多少倍，云云，巾帼不让须眉，长得还漂亮，我们家小程还有小齐都喜欢，程喆和许律你们俩就更不用说了，我看着进所的，现在在领导嘴里那可是咱们派出所未来之星，还有我这傻徒弟，虽然看起来有点娇惯...但是师傅相信你啊，是个好苗子，以后肯定能独当一面...”
　　“老唐，你说什么呢！”
　　“师傅...”
　　程喆一声断喝，转过头深吸了一口气，小齐忍眼泪忍了半天，结果一眨眼，功夫全白费了。
　　韩云云是个姑娘家，眼睛也早就湿润了。
　　许律看着老唐：“唐哥，您这是非要把所有人都给整哭了啊，不知道的人往门外一站，怕是会真的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呢。”
　　老唐似乎想到了那样的场景，一下子笑出来：“嘿，小许律你一说我也觉得特好笑，都别哭了，小齐，说你呢，你比人家云云都能哭，你再哭下去把医生护士招来了啊。”
　　他这话跟吓唬小孩子似的，不过小齐还是用力点了点头，道：“师傅，我不哭了，我以后再也不让你操心了，我会向...程哥和许律哥学习的。”
　　“你这话说得更像我要挂了...算了，”老唐打趣他，“我说，这也没什么事儿，咱们能走了不？”
　　他倒好，把所有人弄得心头沉重，他自己反而像个没事人儿似的想着要回家去了。

　　许律到宋天星家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得到医生的答复说可以回去后，众人就先把老唐送了回去，中间接到所里电话，送完老唐几人又赶紧回了趟单位，值班的同事见到他们几个同时出现愣了一下，说这好啊，叫两个来四个，买二送二？
　　不过幸亏多了两人，民事纠纷调解起来最是耗费时间精力，一不留神还可能让当事人不满意，反手就是一个投诉，嚷得能把派出所房顶给掀了，一群人安抚了半天才算把事情给平息下来。
　　不知道宋天星先前睡没睡着，但是许律一进门他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许律动作一停：“我吵醒你了？”
　　宋天星摇了摇头，看目光倒是有点懵，许律歪了歪头，觉得这样的宋天星还挺可爱。
　　“我去洗个澡，快睡吧。”
　　温热的水洒在脸上身上的时候，许律闭上了眼睛，疲惫了一天的神经得以放松的同时，心里却依旧觉得沉甸甸的。
　　他其实不想想太多的事情，经历告诉他有些事情多想无益，只是徒增烦恼，但是思维往往是不受控制的，越是告诫自己不要去怎么样，偏偏脑海里闪过的全是那些。
　　浴室的门“咔哒”一声响，许律没有睁眼，直到感觉有人站在了他面前。
　　“遇到了什么事吗？很累？”
　　感觉自己被拉到旁边去，许律张开眼，入目的就是宋天星那张漂亮得有点过分的脸。
　　即使最亲密的事已经做过，许律还是下意识地想要转移一下目光，以免被美色迷眼，然而一低头，他就看到了更无法直视的东西。
　　许律只好梗住脖子，不过宋天星似乎对他的为难豪无所觉，反而更上前一步：“许律，如果你需要我做什么，可以尽管说出来。”
　　许律心里涌进一股暖流，自从父母去世之后，他已经太长时间没有体会过这种回忆中家的感觉，无论多晚回来都会有人等，无论在外面遇到什么事都有一个人，告诉你可以放心倾诉。
　　“我害怕老唐会离开，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我看在眼里，但却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感觉才是最令人感到难过的。”
　　宋天星抱住了他：“我知道，虽然我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一说我就明白了，因为我也好多年都活在这样的难过之中，后来我才慢慢明白，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地方，每个人都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我们都是普通人，既没有未卜先知，也不会每一次都能力挽狂澜，我们只能尽可能地让事情在发生时或者发生后，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它往更好的方向发展。所以不要责怪自己，也不要因此而感到痛苦，还是那句话，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
　　许律点点头，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宋天星半眯起眼睛，纤长的睫毛轻微地抖了抖。
　　“你来，”他握着许律的手，“许警官，用你看到的和学到的。”
　　许律咽了咽口水，突然感觉困意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