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我们不合》简牍

5、又是那个熟悉的配方

　　容惬踉跄一步，身子侧转，很快调整步伐跟上了前面的人。

　　手腕被人牵着，是一种温燥的感觉。

　　快速奔跑时，气息是屏起来的，一口气提在喉咙，傍晚的凉风一吹，冷热交替。

　　狂奔了大概五六百米，姜域放开他的手，靠上道行树急促呼吸。

　　容惬扶着树，干咳了几下，半天才缓过气来。

　　早春凉风呛进咽喉里，又干又渴。

　　一缓过来，容惬就忍不住低声骂道：“神经病啊！”

　　“那你还跟着我跑？”姜域还有些喘，不客气地回呛。

　　“要是某人没有拉着我，我需要跑？”容惬冷讽，面容绷得有些紧。

　　“不跑你还等着老高拉你去剪头发？还是想做检讨？”姜域手肘撑着树站直，语调又慢慢回到平缓。

　　容惬看着他，知道他说得对，但还是忍不住骂道：“神经病！你他妈就是一神经病！”

　　两人对视一眼，姜域先绷不住，俊脸一偏，细碎的笑声就溢了出来。

　　容惬骂完，也绷不住了，手握成拳抵在嘴边，根本掩不住笑起的弧度，冷淡的面容陡然生动起来。

　　刚刚的急速奔跑确实又傻又爽，当着教导主任的面就敢逃，逃走之后还像百米赛跑一样奔了那么久，明明知道老高追不上了还要继续跑，傻里傻气的。

　　但是……

　　容惬在心里轻啧一声。

　　但是，够爽啊！

　　就像抛弃一切，闷头往前冲，要冲破沉闷的夜色一般。

　　姜域重新靠上树，眼里都是笑意，“容惬，你他妈就是另一个神经病！”

　　容惬扯了扯领子，他喉咙还是有点干涩，不服输地反驳，“是谁先疯的，别忘了，你一直都是主犯。”

　　姜域看到他扯领口的举动，提议暂时停战，就走进街边的小商店，“矿泉水可以吗？”

　　“常温的。”

　　姜域拿了两瓶矿泉水，扫码支付后，丢了一瓶过去。

　　容惬抬手接住，水一入口，干涩的喉咙立马滋润起来，他轻舒一口气。

　　“你不考试？”容惬问。

　　“考完了。”姜域喝了两口就扭回盖子，“提前拿试卷做了，倒是你，”他看着穿校服的某人，“考试时间偷跑出来，怎么？你们家司机又没发现？”

　　他经常见到那个长相老实敦厚的司机等在大榕树下，来接容惬。

　　容惬扯了扯嘴角，“怎么可能，他从初中就拦不住我了。”

　　姜域点了点头，带着他往前走，“去吃东西吗？我还没吃饭。”

　　“你住在这边？”容惬看着他轻车熟路的样子，走了几分钟就拐进一家云吞店。

　　店里干净整洁，店面虽小，但门前摆了一盆绿植，每一张小桌上都压了一块玻璃，筷子用的是消毒木筷。

　　店里分成两部分，前面是就餐区，后面是厨房，热气腾腾，云吞的香气飘出来。

　　“算是。”姜域回头看着他，目光又扫过他的领口，见他摸了摸喉咙，挑眉问道：“喉咙还痛？”

　　“还好。”容惬扫视菜单，“老板，请问有鱼肉云吞吗？”

　　围着花花围裙的老板头都不抬，掌着手里的爪篱，回答从口罩里传过来：“有有有！刚剁的馅！要几碗？”

　　容惬抬眼看向姜域。

　　“鸡肉。”

　　“一碗鱼肉云吞和一碗鸡肉云吞。谢谢。”

　　“好嘞！24块钱，付款码就在菜单旁边。”

　　容惬拿手机付了款，正要收回去，旁边一直观望的姜域手指搭上他的手机屏幕，退回微信页面，又点开个人主页，拿自己手机扫了二维码名片。

　　“你还挺熟练，不像个富二代。”姜域低头摆弄手机，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找了张椅子坐下。

　　容惬也跟着坐下，微信里弹出好友申请，他点了通过，“你也不像个年级第一。”

　　“怎么，”姜域挑了挑眉，又回到那种懒洋洋的调子，“年级第一就要乖乖学习，不会去网吧？”

　　容惬也学他的样子挑了挑眉，语调不紧不慢的，“怎么，富二代就要坐在高档酒店，不会吃云吞？”

　　姜域看了他好一会儿，哼笑一声，“行，我有偏见，我道歉。对不起了，这位容半斤同学。”

　　“幼稚。”容惬如此评价道。

　　姜域闷声笑着。

　　云吞上来了，白白胖胖的在水里沉浮，穿着白色大裙摆，撒了一小把葱花，热气袅袅，裹着鲜香钻进鼻腔，食指大动。

　　容惬目光扫过桌上的辣酱，才停了一秒，就有一只修长的手懒洋洋地把辣酱拨过去了。

　　“喉咙痛就不要吃辣椒了。”姜域一边说着一边挖了一勺放进碗里。

　　青青绿绿的葱花，火红流汁的辣酱，白胖馅足的云吞，“活色生香”。

　　“我觉得不公平。”容惬搁下勺子，端坐着一脸冷淡。

　　“驳回。”姜域抽了一双筷子搭在他碗上，说完就专心享用自己的晚餐，加了辣酱的晚餐。

　　容惬在升起的热气里，极快地眯了一下眼，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希望某人有点报应。”

　　姜域夹起一个云吞，目光掠过云吞，放在容惬身上，“希望某人跟我一起遭报应。”

　　下周一案例升国旗时，这两个愿望一起实现了。

　　还是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主席台上老高唾沫横飞，耳提面命。

　　后台姜域穿着校服，背靠着主席台，双手插进校服口袋，半垂着头，似乎在假寐。

　　在他身前，容惬端端正正站着，半垂着眼帘，校服口袋里放着叠好的检讨书。

　　昨天晚上回校后，老高就找上了他俩，严肃警告一次外加周一检讨。

　　姜域在成为敲诈勒索范例后，再一次成为网吧开黑的被捉前辈，而他的团伙，矢志不渝地跟着他犯事。

　　老高觉得自己被欺骗了。

　　容惬那么冷淡一孩子，认认真真看着人的时候，很难不去相信他。昨晚他就被容惬真诚的表情骗了。

　　结果姜域就成功营救了自己的小伙伴。

　　只是……逃过了初一的逍遥，逃不过初二的被捕。

　　姜域容惬两人最后双双落网。

　　姜域荣获检讨书一封。

　　容惬喜提第二封检讨书。

　　“你说，按照学校里我们不合的说法，重新排一下前天晚上的剧情，会怎样？”姜域像是睡够了，抬起头，问站得笔直的容惬。

　　“你不会救我，我安全脱险。”容惬跟姜域待了一晚上，语调也开始有些懒洋洋，带些凉气。

　　“不不不，我应该还会救你，救了之后？”

　　“那我应该说，你故意的？”本来姜域不出现，他就不用写检讨，大不了回去晚一些。

　　姜域笑了一下，好像剧情对上了脑中的设想，“我好心救你，你还倒打一耙？”

　　容惬瞥了一眼演上的某人，语调微冷，“不需要。”

　　“行，我多管闲事。”

　　“确实有点……多管闲事。”容惬听着教导主任的讲话快到结尾了 ，拿出检讨书，准备上台。

　　姜域直起身，“有那么点意思。”

　　姜域与容惬并肩走在一起。

　　姜域语气轻飘：“这样子说的话，我是不是应该道个歉？”

　　容惬已经一脚踩上台阶，闻言侧身偏眸，看起来有些讶异，“你会道歉？”

　　姜域不高兴了，“某人似乎对我有偏见。”

　　容惬：“……”

　　姜域趁他停住，借间隙挤身过去，站在最高一级台阶，居高临下地看他：“啧，我记性突然不好了，好像不久前我因为对某人有偏见，某人给我摆脸色，我还给他道歉来着。”

　　容惬与他对视，半晌才妥协道：“行，我道歉，对不起。”

　　姜域勉为其难地点头：“勉强可以，容半斤。”

　　“……幼稚。”

　　姜域毫不在意，听到老高喊他们名字，转身走快一步，“我说完你再上去。”

　　G市一中的人再次被校霸和校草刷新到了。

　　开学不到一个月，短短一周内就犯了两次事，听老高的意思，这两人还“拒捕”了。

　　气得老高差点颁发一个“三好学生”奖。

　　好违纪，好开黑，好国旗下讲话保证下次不会再犯了。

　　检讨的内容跟上次大同小异，实在没有什么新意。

　　台下众人开着小差，神游天际之外，突然听到一声“只是”。

　　只是什么？还有什么可只是的？

　　站着听讲的学生茫然抬头看上去，等待下文。

　　姜域慢悠悠地放好检讨书，扶着麦克风语调缓缓地说道：“一会儿上来的姓容名惬的某人，在这儿给他说声对不起。本来人好好走着，结果被高主任一锅端了，铲到这里来做检讨，给他道个歉。”

　　说完，他就不管台下众人反应，径直下台，在场中央与容惬擦身而过。

　　容惬放下稿子，正了正麦克风，掀起眼皮扫了一眼全场，语调平稳：“他说得对。”

　　众人：“？？？”

　　老高差点厥过去。

　　一次两次，一个两个，全都不省心！

　　做个检讨都能翻出花来！

　　姜域顿了顿，正要跨下主席台台阶的脚收回来，侧身偏眸，扫视一眼笔直站着的容惬，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

　　容惬忽略身后审视的目光，面色如常，镇定自若地念完了他的检讨。

　　两位大佬再一次语出惊人，学校贴吧的楼盖了一层又一层。

　　【神他妈说得对！】

　　【大佬的世界不同凡响，上去就是刚一句他说得对！】

　　【这就很莽。】

　　【你们看到那时姜域的表情了吗？】

　　【我有照片！】

　　随着这句话后面，贴出了一张偷拍照，角度有些低，在腰的部位。拍照的人位置在前排，拍的比较清楚。

　　当天天气晴朗，凉风习习，发言席台前站了一个清瘦的少年，身姿挺拔，校服端端正正地穿好，眉眼下垂念着检讨书。

　　在他身后，另一个少年侧身站着，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松松拿着检讨书悬在身侧，站姿随性。

　　他的目光放在台前的少年身上，眉梢微挑，唇角稍扬，笑意却不达眼底，像是被侵犯了领地又懒得动手的狮子。

　　一眼看上去，姜域虽然随意但隐隐透出侵略性，台前敛首站着的容惬就像个待宰羔羊。

　　似乎他们真的不合。

　　【我现在只想@姜域，采访一下他那时什么心情！】

　　【姐妹，你@姜域了！】

　　【……你也@到了。】

　　【！！！】

　　【……好像是。】

　　姜域彼时正要睡下，手机突突两下，他摸出来看，显示学校贴吧有消息。

　　一点进去就看到这条消息，上面的人还想撤回，绝望地发现此路不通，还在询问补救办法。

　　姜域随意扫了一眼，回复：【没什么心情，就手痒。】

　　他的目光上移，看到某条信息，手指顿了一下，滑动一下，点了下去。

　　姜域一冒身，贴吧先是寂静，然后有人忍不住问：【想动手的手痒？】

　　姜域撑着头想了一下，懒洋洋回：【大概，想小巷子里决战那种。】

　　【卧槽！我搞到真的了！】

　　【姜大佬，你跟容惬谁更厉害？】

　　姜域：【想知道？】

　　【想！】

　　【想加一！】

　　【想！】

　　姜域：【你们约他出来，我告诉你们。可以观战，会波及的那种。】

　　【是我不配，告辞！】

　　【告辞！】

　　【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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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域打了一个呵欠，困意上涌，看到某张照片，他又回了一句：【照片不错，拍得我凶神恶煞的，以后不准拍了。】

　　发照片的人瑟瑟发抖，光速撤回了照片。

　　姜域完成每日一吓，手机一塞桌肚，满意地趴下睡了。

　　贴吧里有人翻到了最多赞的一条回答，发现某位姜姓大佬默默给点了个赞……

　　【神他妈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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