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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辣条和水煮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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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筱觉得人在一个家庭长大，或多或少都会产生想要离开的想法，她小时候就有，那时候年筝去世没多久，家里少了个人，多了个缺口，她的父母偶尔会因为孩子的离去开始互相指责，那时候年筱就会产生要不要和姐姐一起离开的想法。
“筱筱没事的，去看电视吧。”女孩坐在年筱的床边，劝说着躺在床上用枕头捂住耳朵的年筱，“你出去了一切都会好的。”
“我不信，他们都吵了好久了。”
“真的，你相信我嘛！以前你最相信我的话了，我不会说假话的。”
尽管半信半疑，年筱还是打开了房间门，争吵的声音切割般地停止，杨幼兰扭过头深呼吸，年成抱起女儿，揉了揉她乌黑的头发，轻声问：“怎么了筱筱，没睡好吗？”
“想看电视了。”年筱低着头没去看父母的眼睛，她其实也是有点点想看电视的，但是外面太恐怖了，现在想想姐姐说的确实没错。
“妈妈坐左边，爸爸坐右边。”年筱安排好座位，坐在了中间，靠在了抱枕上，安安静静地看了会儿电视就开始昏昏欲睡，杨幼兰捏捏女儿热乎乎的脸颊，总觉得心里安稳了些。
“筱筱是不是想睡觉了。让妈妈抱你回去。”
“不想睡，我一睡你们又要吵架了。”
年筱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靠近妈妈一点，家人的怀抱永远带着安全感。
“筱筱……爸爸妈妈吵架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姐姐不在了，爸爸妈妈很伤心，心情不好……”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他们俩个紧紧拥抱在一起，但是年筱喜欢拥抱，她瞄了一眼在不远处竖起大拇指的姐姐，想要把她叫过来一起，她们是双胞胎，理所当然地会想要共享这个拥抱。
但她眼里的年筝还是摇了摇头。
“妈妈，我觉得姐姐也想要和你们抱抱。”
她觉得，爸爸妈妈也会想要和年筝抱抱。
在父母错愕的目光中，年筱微笑着改口：“想要看看姐姐的照片。”
好在杨幼兰和年成都是善于沟通的人，他们依旧相爱，失去了一个孩子的伤痛永远无法弥补，但是生活在继续，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去尽量填补。
他们旅行，还换了一个新房子，年筱看见年筝的次数也随着周围朋友的增多而减少，她没有告诉自己身边的亲人和朋友，她知道姐姐去世是事实，她不在自己身边是事实，但年筱依旧不想让她消失。
只是渐渐的，年筱开始长高，乳牙开始松动脱落又长出恒牙，面容也不在稚嫩，褪去了婴儿肥，她低着头看向姐姐的时候，总会想年筝现在应该是什么样子？
“当然你长什么样子，我就是什么样啊！”
“我们俩是异卵双胞胎啊。”
年筱低头看看自己的姐姐，她也正抬头看着自己，她朝自己露出笑容，年筱也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
“年糕！！！”
都不用抬头，年筱就知道是哪个小卷毛在叫自己，她停下脚步转身，等他跑到自己身边。他还在微微喘气，脸上不知道是上哪里打了滚，黑不溜秋。年筱不自觉地跟他保持了一定距离。
“年糕！你也回家啊！”李春寒背着书包，手上还抓着学校旁边小卖部卖的辣条和干脆面。
“嗯。你少吃点垃圾食品。”
“你要不要来点？”
……
“来点吧。”
年筱平常很少会去小卖部，顶多偶尔等一等唐妮娜，她懒得去人多的地方。
豆制品包裹着的辣油在唇齿间迸发，年筱嚼了两下，突然想起今天自己应该带李春寒回家吃饭，李春寒的阿婆回乡下有事，要晚上才回来，只能托付给她爸妈，帮忙给李春寒带个晚饭。
她的父母都是梁英的学生，梁英就是李春寒的阿婆，他们受着梁英的影响，步入了教书育人的行业，做了高中老师。
“抱歉，忘记了要带你回家吃饭这件事。”
他俩分着烤肉味干脆面的时候，年筱突然一板一眼地道歉，她今天是真的忘了，难怪今天放学的时候李春寒还问她要不要一起走。
李春寒偏头看年筱，她脸上的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偷偷摸摸在楼道门口吃零嘴也没有什么心虚，他熟练地笑了笑：“我才应该说抱歉呢！能蹭上饭已经感激不尽啦！”
“爸爸说今天吃水煮鱼还有炒时蔬。”
“真棒！叔叔的手艺超级好啊。”
李春寒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面，年筱看着他活力四射的模样，总觉得哪里有些眼熟，她跟着李春寒走到家门口，却隐约听见自己父母争论的声音。
以年筱对他俩的了解，估计要么在争论菜市场东头的八宝菜是哪八宝要么就是在辨别到底谁买的咸鸭蛋黄流的油多。
“筱筱！没事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春寒握住了自己的手，他说话声音小小的，像是怕被里面的人发现，他也没碰上过这样的情况，亲人吵架从来不会在他家发生，他家里外婆永远是第一顺位。但他看过的电视剧可不少，家庭纠纷里孩子永远会受到伤害。
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现在手心全是汗，感觉都要蹭到筱筱的手上了，不过筱筱一直都是这样的淡然，她好像轻轻回握住自己的手，朝他勾起了嘴角：“嗯。你说得没错。”
年筱打开了门。
“我就说是我买的海鸭蛋好吧！你看看这评价，大家都说好。”
“明明就是我这回买的鸭蛋好，菜市场的乔婶都说……”
两个人还在争吵到底是谁买的鸭蛋好，听见门开的声音齐刷刷朝门口望去，齐声问道：
“筱筱！你说哪家好？”
“我觉得应该吃饭了。”
年筱自动忽略了父母两个人孩童般的戏说，也自然而然地松开了李春寒因为紧张而握紧的手。
他们放下书包洗好手坐到餐桌前，年成还乐呵呵地问李春寒最近有没有去哪里玩，李春寒想了想说道：“最近去了天文馆，看了好多星星，很漂亮，但不能乱跑。”
那天他想乱跑被抓住了，阿婆说那里不能乱跑，要老老实实跟在她的身边，他仰着头，望向穹顶，浩瀚的星空就在眼前，外婆说思念的人会变成星星照耀着自己，但李春寒没有思念的人。他只是想到处玩。
“那周末叔叔带你和筱筱去小溪流，那里有地方让你跑，还能吃烤鱼。”
“真的吗？谢谢年叔！！！”李春寒眼睛都放光了，他已经在期待周末，他喜欢和外婆还有点朋友们一起出去。
年筱正在扒拉饭，安安静静地把水煮鱼底下的莴笋薄片挑出来，水煮鱼考虑到孩子的肠胃，年成特地减轻了辣度，多放了鱼片，但是年筱还是钟情于里面的蔬菜。
听着李春寒叽叽喳喳地和年成说话，年筱安静地吃着菜，偶尔附和他两句，和在班里的时候也没什么差别，都是别人来找李春寒说话，年筱在旁边安静地写作业。
等她吃完了，李春寒还在咵咵吃第二碗饭，她偷偷瞄了一眼李春寒还被他发现了，他有些不解，但还是朝她皱皱鼻子露出了丑丑的笑容。
如果年筝在这里，应该也是这样吧。
“是吗？筱筱，你真的这么觉得嘛？”
年筝出现在饭桌的一个角落，她还是小时候的样子，踮着脚看餐桌今天吃什么，看样子是不太满意：
“我不喜欢水煮鱼耶，我想吃毛蟹炒年糕！”
除了年筱谁都不会看见她，年筱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看她，只是听着她闲闲碎碎地念叨着，正如她所想象的年筝一样，真的和李春寒有点相似。
“筱筱，我不像他啦！我没有那么邋里邋遢的。”
“哼！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年筝有点生气地抱着胳膊，不太想理会长大后的妹妹，随即蹦蹦跳跳消失在了年筱的视线。
李春寒吃完饭就帮忙把碗筷放进了洗手池，还挽起袖子就开始刷碗，被年成火速搬走：“哎呀！小寒太客气了！”
“前几天我和你杨阿姨打赌打输了，现在叔叔得守规则乖乖刷一个星期的碗，否则你杨阿姨说我不遵守赌约，还让我多刷一个星期。”
年成蹲下身装作紧张兮兮地告诉李春寒：“谢谢你帮叔叔，但现在你能不能帮叔叔阿姨陪筱筱一会儿，阿姨有备课的事情要忙，我得把厨房收拾一下。”
“好的年叔！”
所以年筱就看到坐在自己旁边的李春寒左摸摸橡皮，右摸摸自动笔，眼睛还老偷瞄自己，她心领神会：“看电视吧。”
“筱筱！！！你是我肚子里的回旋镖。”
“是蛔虫。”年筱纠正他，但又感觉哪里不对：“不对，我是人……算了，看电视吧。”
平常梁阿婆不太让李春寒看电视，总觉得会害了眼睛，李春寒只有到朋友家才能想看什么看什么，所以目不转睛到去厕所前头都在问年筱剧情发展。
八点四十三动画片放完，李春寒伸了个懒腰，年筱换了一个频道，李春寒瞄了瞄门，注意力又转回到电视上。
九点二十，综艺第一段的广告时间，李春寒跑到阳台又坐回到沙发上，年筱盯着他没说什么。
十点十五整，综艺结束，李春寒有些不安地问年筱：“怎么外婆还没回来？”
年筱也不知道，按理来说十点不到的时候，外婆应该就会来接李春寒，但她还是静下心安慰了李春寒：“没事的，应该是堵车了，我让爸爸给外婆发消息。”
年成正好就坐在旁边，听了女儿的话给老师发消息，老师暂时还没有回复，杨幼兰贴着便签条走出来，揉了揉两个孩子的小脑袋，问自己的爱人：“老师还没来吗？”
年成摇摇头：“打了电话，估计又不看手机了。”
想想自己老师平常的做事风格，杨幼兰叹了一口气，问他们要不要吃一点小零食，没等拒绝就往他们手里塞了两包猪肉脯。
“杨姨，阿婆什么时候回来啊？”
“很快就回来了。之前老师发消息给我说火车晚点了，可能会晚些到。没事的。”
“什么？老师怎么不给我发消息？”
“你还说呢！你个高考数学才116的家伙，老师怎么可能会给你发消息？”
“嘿！过去多久了你还提这事儿！”
眼看他们俩又要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斗嘴，年筱吃着油亮的猪肉脯拉着呆愣愣的李春寒继续看电视。
十一点的时候，年筱都已经昏昏欲睡，还拉着李春寒的手，怕他跑出去。
“咚咚……”
门响了。
李春寒迫不及待地跑到门口，问来者何人。
“你外婆。”
年成帮他把门打开，梁英看着扑过来的外孙，有意想要闪躲一下，没想到他动作那么快，只能抱着他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松开。
也不想多做打扰，梁英牵着李春寒走了，李春寒还不忘记和打着哈欠的年筱打招呼：
“我回家啦！筱筱明天见！”
看着失落一扫而空的李春寒，年筱也和他摇摇手道别：“明天见。”
好像就是从那天开始，自己再也没有见过年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