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千千劫》民国人

4、第 4 章 归山河故里

　　“小姐才上学回来啊！”大汉拉着黄包车熟稔地在城中穿梭，拉车之余甚至还有闲暇余力与同行李一道坐在黄包车上的梅桃华闲谈。

　　“对，”梅桃华笑着应道，目不暇接地看着这个变化了又似乎没变化的新城市，从钱破烂的城墙变为来焕然一新的城墙，从前泥泞破烂的街道变得平整整洁，矮脚的房屋化为一座座林立的高楼拔地而起，历史的城墙遗留间隐约还能看出从前的影子！透露出历史的厚重的痕迹。

　　过去的历史仍然可见，新的历史也开始翻开新的篇章。

　　透过这一点点的光晕，梅桃华仿佛看见了它崛起的样子，一点点变化的印记！站在这里，梅桃华仿佛能看看到它很多年后的样子，在不算遥远的未来，可能会是一座人文又革新的城市，带着些许炮火挣扎过后的硝烟的痕迹！也会因此而显示浓厚的历史感。

　　也可能会成为一座全新的大都市，——过去的历史全都被炮火的硝烟摧毁，唯余的是崭新的、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昭示着一个新的时代、巨变的时代、腾飞的时代的来临！

　　更或许千里渺无人烟，荒烟蔓草，衰草连天之下，或许还会有人阻断时间的隔绝，来见一场淹没在历史中的断壁残垣，一片废墟，只是不知那时见了这等荒凉光景，又会不会生出追寻之心。

　　梅桃华目光悠悠，这繁华人世，人来人往、人去人空，都是历史大势，最后究竟什么样，沧海桑田斗转星移的巨变唯有这漫长亘古的历史得以有幸见证，人类能从史书上见到的，唯余零散的只字片语，只能算是时间长河里冰山一角的零碎碎片。

　　“这别的不说，眼力劲我还是有的，小姐往那里一站，我一看就看出来了。”大汉爽朗地笑道，在这份笑容中又带了几分骄傲自豪，为他自个儿看人的这一双眼睛，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出来找活路的，没有一双利眼可不行。

　　这个世道，兵荒马乱，列强环伺，无不如狼似虎皆张着血盆大口在张牙舞爪虎视眈眈，军阀盛行又良莠不齐，有军律盛行自然也就有深根蟠结的匪盗恶霸在为非作歹欺压乡邻，人人自危！

　　只有生活在这个世道的人，才会知道生活在这世道有多艰难！曝尸荒野默默无闻悄无声息融于黄土没有发出过一句声音的不知凡几！侥幸得以挣扎在中华民国这片土地上求生、出生在中华民国这片土地上寻求活路的人，都是在为生计奔波的贫苦的可怜人！

　　然而他们已是足够幸运！不够幸运的连艰难存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挣扎过后终究无法敌过这艰难的世道，湮灭成为天地间无足轻重且无份量的微小尘埃！

　　达尔文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自然界的残酷淘汰法则，强者生，弱者死，在这个时代体现得淋漓尽致！

　　乱世带来的艰难滋生的是人民群众对于生活保命的无穷无尽的小智慧。在这世道，能存活下来的，便是路边的乞儿，也会握有一两分保命的本事。

　　越是困难越是如此！所以人人都是不可小觑的，即便是路边的任何一个小人物都有逆风翻盘的可能！这并非夸赞，反而是生个这个时代、这个世道特有的一份无奈和悲哀！

　　我们这个国家，我们这个国家的人，俱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劫难！而她，归山河故里！

　　“小姐可能不知道，”可能是担心梅桃华不相信，大汉解释了一句加以佐证，以证明自己并非是空穴来风：“你们这些读书人身上都有一股特别的气质，可能你们自己察觉不到，但我们一看就看出来了。”

　　梅桃华确实是看不出来的，然而同时，梅桃华自然也是信的，世界之大，总会有一个人不能了解的一面。她亦是如此！

　　人老成精，并不是一个贬义词，它最初以及一直以来的含义都是在夸赞一个人聪明、精明和有智慧。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生活。

　　梅桃华道：“我确实没看出来。”如果差距不太大的话，从言行举止加以佐证还能看出一些端倪，但如果有一些掩饰的话，梅桃华就没那个自信了。

　　一个人多年积累的聪明智慧，不是另一个人想学就能学会的。不然又岂会作为一种傍身技能存在！

　　所以说不要小看一个人的智慧，再卑微的人身上也有旁人没有的优点。更是不要小看一个民族的智慧，你看希特勒要灭亡犹太人！结果希特勒死了，犹太人是付出了血腥惨重代价依旧星火犹存！

　　有智慧的民族与智慧不足的民族是不一样的；所以同样是血腥屠杀，犹太人生生撕出了一条生路，而塔斯马尼亚人却被永远血腥镇压在了历史中。

　　“干我们这一行，考验的就是个眼力劲儿，”大汉爽朗地安慰道，光有一身蛮力可做不下来这个。这个世道，什么人都有，光天化日之下，也大有行凶杀人、逞凶斗恶的人在，他们这种升斗小民，可拼不起！自是不愿遇上这种人、搭上这条烂命，所以就少不得先判断一番了。“见的人多了，自然也就看出来了。”

　　“算不得什么本事。”至少是比不得那些官家大老爷的，他这点小智慧，与那些大老爷的相比，可差得太远了。有时候大汉也想，他也如那些大老爷似的就好了，过得不那么辛苦！

　　“怎会！”梅桃华道：“看人也是要天赋的，倘若没这份天赋，也没这份细心仔细耐心，便是观察了也看不出什么来！”

　　所谓的天赋，其实更像是一种感觉，看不见摸不到却又确实存在。这种本能在每一个人身上都有不同的存在，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做到了极致便是大家。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份潜能以及决心，否则岂不是世上人人都有这份强大的能耐！

　　或许是大汉天生的健谈，又或许是人都喜欢听好听的话，又或许是因为从梅桃华这里得到了认同和回应，梅桃华在这一段路程里接受到了关于靖州城的许多信息，她也一直是很好的听众，也会礼貌的回应，不会让人难堪！

　　在感受了靖州城近十年的变化之后，梅桃华终于拎着行李箱，站到了家门口，这是一座西式的小洋楼。自从鸦片战争后，西方列国的坚船利炮就轰开了中国的大门，中国至此由泱泱大国沦为了食物链的低端！国人不得不寻找改变的契机。

　　洋务运动之后，在少部分有远见卓识的国人的倡导之下，学习西方列强的先进技术成为潮流。而随着西方国家历史文化和贸易的输入，这种带有西方文化的建筑物也受到了上流社会的追捧！造就了今天这个中西合璧的特殊环境。

　　而在今天，各式的小洋楼在中国已经屡见不鲜！西式的小洋楼，洁白的墙面，铁柱排列的大门，两边还附着两个小花坛，内里是一些长青的花草！绿色喜人。

　　梅桃华收回了视线，拎起了行李箱，敛目上前，行至门前，敛步，摇下门铃。铃声清脆悠扬！

　　很快有人前来开门，来人是一个稍显稚嫩的仆人，在这一方面，中国的历史无疑是强大的悠远的，从扈从、随从到小厮，再转变为仆人，虽说名称有了变化，性质却是没有多大改变的。

　　“请问小姐找谁！”仆人一开门，门外的是一位年轻的小姐，漂亮自然是漂亮的，一袭学生服，在淑女的气质上又增添了一抹灵静，总是让人一眼生亮的。

　　“请问这里是梅宅么！”梅桃华客气地询问道。虽然不大可能会出错，但总要谨慎行事的，万一她爹把宅子转手了忘了通知她了呢！硬闯别人的家，总是叫人生厌的，她都会对这样的自己生厌，哪怕是无意地！

　　“是的，”仆人回，声音并不清脆，也不似成年男子的浑厚，带着少年人的后劲不足，却也礼貌地问道：“请问小姐找谁！”

　　就算房子转了手也不大可能是转到一个同姓氏的人手中，梅桃华心底已经大致确定了，因而便道：“我姓梅，如果没错的话，我是这家的五小姐，”梅桃华往院子里看了一眼。

　　梅家有五位小姐，即梅老爷梅鹤城有五位千金。大小姐梅风华，二小姐梅舜华，三小姐梅春华，四小姐梅丽华，以及五小姐梅桃华。梅家的五位小姐，自然不可能五位小姐同是一母所出，几乎都各有各的母亲。

　　五位小姐中，梅桃华的大姐梅风华、二姐梅舜华与梅家唯一的一位少爷梅鑫华一母同胞，同为先夫人所出。三小姐梅春华则同幺小姐梅桃华一般，都是姨娘出的，不过是不同的两个姨娘；四女梅丽华则是现任夫人所出。

　　“五小姐，”贵生仿若有些惊讶乃至于不可置信，他是知道梅家有五位小姐的，前头四位小姐都见过，无论是哪一位小姐都是至少清秀乃至漂亮的人物，由此可以推出五小姐的相貌必然是不差的。

　　虽然不知道五小姐的相貌，但最近确实有听说过五小姐近日完成了学业，虽不知道具体日期，但近日就会回来！不知道在哪一天。

　　没想到今日就回来了！

　　贵生也迅速反应过来，赶紧就拉开了大门，脸上也即刻换上了讨喜的笑容，嘴里还开口道，伸手去拎梅桃华手中的行李箱，大声地道：“五小姐您请！

　　梅桃华只放手了一个行李箱，她的行李箱都不太重，里面只是装了一些衣物，走到一定程度，已经不需要带太多东西，重新置办即可。所以完全可以轻车简行！也不必麻烦。

　　梅桃华拎着小行李箱，由拎着另一只大行李箱的贵生在一旁领路，过了庭院，行至了摆放布局潮气十足又明亮的小洋楼中，芸香正把屋内的其他佣人指挥得团团转，“扶梯扶手都要擦得干干净净的，角角落落也不能放过了，老爷和几位小姐都爱洁，……”

　　佣人们俱秩序井然地打扫着客厅，芸香迈了个圈儿，正好就看到了梅桃华，睁大了眼睛，惊喜地道：“五小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