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弦如月》语璐微甜

106、第一百零六章

　　元都刑狱之内，上官律锦盘坐在蒲草之上，双眼紧闭。

　　上官跃望着眼前这个昔日的至亲之人，如今居然是成了害得自己破人亡的仇人，父亲中毒颇深，出身毒门的文千钰也没有把握能配出解药。

　　母亲因为冰火之毒双目失明，华发皆白，还要经常承受冰蚀火灼的痛苦，他怎么能这般狠毒，对亲人下此毒手，难道就不会感到良心不安吗？

　　隔着铁栏站了许久，上官跃开口道：“父亲最终还是不忍杀你，可你穷尽半生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我断不能就这样放了你，你且自断经脉吧。”

　　没了武功的加持，他便不能再兴风作浪。

　　上官跃负于身后的手紧握成拳，如果不是念及父亲与上官启，他断然不会就这样放过他。

　　上官律锦睁开眼，此时此刻，生死于他已经无所谓了，近此日子以来，他在牢中想的最多的就是文夫人临死时的话，她说上官启是他的儿子，他居然有儿子了？

　　回想着上官启当日绝望的表情，此时此刻，他心中如同被一双手揉捏着，十分痛苦又无可耐何。
　　披散的头发被拨到一边，上官律锦缓缓起身，他来到上官跃面前，曾经的叔侄就这样分别立于铁栏两边：“跃儿，我想见见启儿。”

　　小星感受到了他的变化，文夫人一直没将上官启的身份告诉他，也许是想在他功成名就之时再给
　　他最后的惊喜吧。

　　不曾想，没能等到那个机会，她便已经看穿了这个男人的无情，若她当初就告诉他真相，不知他会不会看在上官启的份上多给予她一些爱，哪怕是蛊惑人心的欺骗对于文夫人来说可能也是好的。

　　“就算不为你，我们也会寻找上官启，但那日离开飞尘谷之后，他并没有回飞鹰城，想必他此刻的痛苦不比你的轻，出现这么大的变故，他一时想不开也是情有可原的。”小星将手伸入铁栏之内：“事已至此，把独修门九部令牌和门主令牌交给我，他们本就不属于你。”

　　事到如今回天乏术，上官律锦从怀中将两块令牌拿出，交给闻小星，他似被抽空了一般，呼出一口气：“跃儿，我与你父亲的恩怨与启儿无关，你能不能……？”

　　“我们兄弟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如果你想早点被放出去，只有自断经脉一条路。”说完，上官跃拉着闻小星便离开了。

　　路上，闻小星低头看着手中的两块领牌，曾经，独修门也算在江湖之中叱咤风云过，只不过他弑杀凌弱，坏事做尽，如今上官律锦也被下了大牢，想必往后江湖之中，再也不会出现独修门了。

　　“在想什么呢？”见她看得出神，上官跃问道。

　　小星抿唇轻笑：“我在笑，上官城主胸怀大度，你都不知道，就在你刚刚对上官律锦说“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时，让我觉得特别大气，特别风度还有一点点霸道。”

　　上官跃将目光飘向别处，感慨道：“其实，从小到大，我与他的关系从未像别人家的兄弟那般要好，但他那时候年纪小，总是喜欢缠着我，无论是师傅讲学、还是习武练剑，他总在我身边捣乱，那时候我特别讨厌他，以至于后来我也一直这么觉得，如今看来，也许是我将对文夫人的偏见都加在了他的身上吧。”

　　在听到上官启居然是上官律锦的儿子时，上官跃的脑子里突然一阵恍惚，一直以为自己从未在乎过的人突然真的变成了陌生人，那种感觉就像丢了很重要的东西，一下子空落落的。

　　闻小星突然停住，将手中令牌收了起来，她伸手拉住上官跃的手，她的眼无比鉴定：“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两人来到葛赛娜与左振住的偏殿，偏殿的厢房之中，杨蓉虚弱的躺在床上，丫鬟刚送来了药，葛赛娜将药端到她面前：“快喝了吧，喝了才能好的快些。”

　　杨蓉眼含热泪，痛苦的挣扎着起身，还未坐稳便是好一阵咳嗽，她泪眼婆娑的望着左振：“左振
　　哥哥，蓉儿实在是没有力气。”

　　葛赛娜翻了个白眼，回头瞪了左振一眼，左振颇感为难。

　　站在门口的小星真是服了杨蓉的演技，刚认识时骄横跋扈，如今又楚楚可怜，她知道葛赛娜为难，本打算上前替她给杨蓉喂药，却被上官跃拉住。

　　上官跃传来门口的丫鬟：“你，去给她喂药，喂好了送出宫去，找间医馆安顿下来。”

　　上官跃说完看了眼左振，两个男人的眼神交流颇有默契，杨蓉见状急了：“上官城主，我伤的这么重，你是要现在将我赶出去吗？”

　　“我从未请你来，更谈不上赶，元都本就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说着拉起小星，小星又叫上葛赛娜和左振，到厅堂中说话去了。

　　小星将两块令牌交给左振：“独修门曾经做过很多坏事，但好在如今一切都尘埃落定，师伯是个很好的人，有时候我觉得，你的个性和他很像，我听说他如今隐居在离月苍派不远的小镇上，日后如果有机会，我希望你能去看看他。”

　　左振握着令牌，心中五味杂尘：“小星姑娘谢谢你，虽然我从未想过统领独修门，但这块令牌是我母亲留给我最后的念想，过了这么久，许多想不通的事也想通了，关于他，我自有打算。”

　　葛赛娜就受不了他们说话罗里吧嗦的，插嘴道：“我和左振商量好了，准备三日后启程回苗疆，走之前我会将钟远前辈一同带走，不然待我与左振成亲时没有高堂可拜该当如何？”

　　人生一生，唯愿能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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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上官律一的亲侍早早来宣，召上官跃到寝殿内议事。

　　父亲如此急着召他，让上官跃心中感到隐隐不安，时然，待他赶到时，上官律一的气惜已经很微弱，母亲就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她的眼睛看不到，心里一定很着急，才会将父亲的手握的这么紧。

　　见到上官跃，上官律一的脸色和缓了些，五脏之痛着实难忍，此时的他不便行动，只能颔首示意上官跃上前，上官跃来到蹋前跪在地上，他知道父亲的时间不多了，往日的所有怨在这一刻突然烟消云散，只留下心疼与不舍，他轻唤了声：“父亲。”

　　上官律一深知自己亏欠他太多，他一手拉住上官跃，一手拉住羽依夫人，深吸了口气道：“跃儿，父亲只能陪你们母子到这里了，我一生做了许多错事，至始你母亲受了太多苦楚，待我走
　　后，你定要好好孝敬她，让她晚年过的尽量开心一些。”

　　上官跃不断点头：“放心吧父亲，我一定会照顾好母亲。”

　　闻小星听到消息赶来时，看到这一幕，内心被隐藏了许久的痛感又浮现了出来，让她回想起母亲的离开与师傅的惨死，她并未蹋入殿中，而是直接跑了出去。

　　上官律一欣慰的点点头，示意亲侍将拟好诏书拿过来，他亲自交到上官跃手中：“将来，元都就靠你了。”

　　上官跃紧紧握着召书，眼眶红红的，男儿的泪始终还是没有轻易落下来。

　　知道他的隐忍和坚强，上官律一总算可以放心将元都交给他手中，他越来越虚弱，脸上的笑渐渐消失，空洞的眼神直直的望着床顶，似乎在想什么。

　　羽依夫人知他所想，轻声问上官跃：“可找到启儿的下落了？”

　　上官跃摇头：“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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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小星跑到宫中医局，来到最里边的炼丹房，只见文千钰满头大汗的忙活着。

　　失去礼智的闻小星跑上前去，揪住文千钰的衣领，大声吼道：“解药怎么样了，赶快给我解药。”

　　文千钰惊呆当场，支支吾吾道：“我我我……我已经尽力在调制了，可是毒谱不在我身上，有些方子年代久远，我都忘了。”文千钰精通毒理，却不善解毒之术，说到底就是学艺不精，不过他知道定是上官律一不行了，算算日子应该也到了毒发的时候。

　　闻小星恨不能一掌劈死他，手却被人拉住，回过头，居然是上官启。

　　闻小星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顾不得文千钰，拉着上官启就往上官律一的寝殿方向跑，只是还没走多远就被他挣脱了，文小星即焦急又难过。

　　她眼下什么也顾不得了，对着上官启劈头盖脸一顿数落：“遇到事情你就知道躲起来，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在找你，乐瑶公主几乎天天向宫中传信打听你的去向。”突然她的语气软了下
　　来：“你知不知道，你在耽误下去，可能就再也见不到都主了。”

　　面对生死，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很痛苦，觉得每一分钟都是一种煎熬。

　　上官启听了文小星的话，来不及多想，转身便往上官律一的寝殿跑去。

　　“父亲。”一声沙哑的嘶吼，使得上官律一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光彩，他吃力转头，望着立在门口的上官启，扯了扯唇角。

　　上官跃扑到床边跪在地上，他已经哭的不成样子。

　　“别哭。”上官律一安慰道，他拉过上官启的手放在上官跃的手上：“启儿，你永远是元都的公子，永远是我的儿子，永远是飞鹰城……的城主。”

　　冬雪纷纷扬扬的洒下来，天色渐渐变暗，整个元都陷入一片哀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