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悬河》叙眠

1、01

　　叙眠/文

　　很久一段时间，柏也总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死循环。像是玩单机游戏，只有自己一个人不断升级打怪，最后除了荣誉一无所获。

　　今年松城的冬天格外的冷，难得连着下了几天的暴雪。

　　柏也坐在教室的窗边，拿着笔不知道在记什么，旁边同学叫了他一声，他没有应答。

　　“柏也，你今天怎么了？叫你好几次你也听不见？”钟启琛手上转着篮球，一副漫不经心样儿。

　　柏也不想理会他，把本子收起来，埋头就要睡觉：“昨晚没睡好，你们去打吧，我今天不去了。”

　　“哦，行，我先走了。”

　　柏也其实一点也不困，但是趴在桌子上还是睡着了，高二的学习强度虽没有高三的大，但是各种考试无时无刻不折磨着学生。

　　一节体育课过去，数学课上了一大半。柏也才睁眼，他抬眼看了眼教室的时钟，还有十分钟放学。

　　他从容不迫地拿出数学试卷订正，丝毫不管讲台上老师的一言一语。他素来都是这样，上课懒得听，放学回家再补回来。
　　他靠着这样的方法拿了无数次年级第一，说到底就是脑子好。

　　窗外又开始下雪，吸引了不少同学目光，盛宜也不例外。她学习不好，各科均匀地考差，反正和学习沾边的事情她都不想干。

　　“盛宜——”老师的训斥声传遍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粉笔头不偏不倚地砸在她的头上，盛宜从容地把粉笔摘下来，然后开始收拾书包。

　　“盛宜你说说你，你还是个女孩子吗？整天——”讲台上老师一个人气急败坏，还想继续骂下去，结果下课铃打响了。

　　“下课了，我就不出现在老师面前打扰您的好心情了，再见！”盛宜帅气地背上书包，走出教室。
　　“我真的是，唉，你们别走啊，这题还没讲完呢。”

　　很快教室里只剩下柏也一人。
　　柏也觉得无趣，也拎着书包走出了教室，只留下老师一人在讲台上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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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宜走出教室后一身轻松，搂着好朋友顾弯到学校小卖部买了两个烤肠。

　　“诶顾弯，八班那俩人到底在没在一起啊？”盛宜啃了口烤肠问。

　　“我也不知道啊，最近都没有什么八卦了。”顾弯回答。

　　盛宜裹紧围巾：“无语了。好无聊啊，走吧，回家。”

　　顾弯拿着烤肠跟上她，两个人有说有笑。

　　刚回到家，盛宜放下书包，看到餐桌上满是绿色的食物，突然没有了食欲，回了房间，锁门。

　　她瘫在床上，奇怪，一天下来什么事情也没干，怎么会这么累。

　　拿出手机，刷着学校的论坛，发现都是清一色的表白，大部分的被表白的对象都是成研，二班的学霸兼级草。

　　盛宜没对成研有什么心思，只是疑问为什么他魅力这么大，能迷倒一片小姑娘。

　　她在姐妹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SY】：兄弟们，二班的成研有女朋友吗？
　　【数学远离我】：？你问这个干嘛
　　【数学远离我】：你不会是喜欢成研想要追他吧
　　【SY】：怎么可能，我是看他那么多小迷妹，奇怪他怎么能做到自持的
　　【蜜罐小熊】：没有吧，看他每天除了学习就是打球，估计就是冷漠冰山男吧
　　【不宁静的夏天】：我怎么听说他在二班有个喜欢的女生啊
　　【SY】：夏天同志，展开说说。
　　【不宁静的夏天】：哎呀就是二班有个他青梅竹马，好像叫文亦馨，他俩爸妈很熟，经常放学他俩都是一起走的。
　　【SY】：哪有听说他俩之间的八卦吗？
　　【不宁静的夏天】：鬼知道，这种顶级人物要谈恋爱也是悄悄谈，哪能让我们这种凡夫俗子知道啊。
　　【蜜罐小熊】：行了，自卑了，没必要。

　　盛宜关掉聊天窗，八卦没吃到，有些小难过。
　　“盛宜，赶紧洗澡睡觉了。”门外父亲的声音在催。

　　真是，心情更糟糕了。

　　“知道了。”
　　盛宜肩上搭着条浴巾走进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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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也撕开暖宝宝的包装袋，贴在手上。

　　回到家他就一直在写题，忘记了时间。写题太久，手也有一点冻僵，缓过神后才想起来前段时间钟启琛一帮人叫嚷着冷去小卖部买了一箱暖宝宝，还给了柏也一包。

　　柏也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手表的时间，放下了笔。
　　推开房间的门，电视还开着，电视剧中人们正在争吵。外婆眯着眼，腿上盖了一张单薄的毯子，就这么睡着。

　　柏也挠了挠头，回了房间拿来厚棉被。正给外婆盖上的时候，外婆醒了。

　　“小柏，快去睡觉吧，外婆不冷。”外婆笑盈盈地看着他。

　　“外婆您回屋睡吧，我把题看完就睡了。”柏也扶着外婆进屋后回到自己房间。

　　柏也刚出生就被父母抛弃，听外婆说他母亲当年和他父亲生下他后查出他有先天性心脏病，觉得这孩子之后治病肯定会花很多钱，是个没用的病秧子，就不打算抚养他，把孩子扔到娘家之后夫妻二人就搬到其他的城市生活。

　　小柏也一直和外婆外公生活，虽然是一间小破屋，没有什么能炫耀的，但是他也很知足，从小学到初中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

　　外婆和外公一直想办法筹钱，终于把小柏也的手术钱凑齐了。小柏也很听话，医生说什么就照做，外婆隔着窗子看自己的外孙，心里怪罪着老天无眼，自己怎么有个这么不负责任的女儿，明明小柏也这孩子这么听话。

　　柏也上小学四年级那年，他第一次看见了自己的父母，他们领着比自己小三岁的弟弟柏深。
　　当时他刚放学回家，还没有走回家门口就听见争吵声。他连忙跑回家，看见陌生的三个人站在自己家门口，而外婆瞪着他们骂着凶狠的话，旁边的外公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里全是愤懑不平之气。

　　“柏也，我是爸爸。”
　　“柏也啊，我是妈妈，你还记得我吗？”
　　一男一女在他面前拼命表现着自己，他无动于衷。

　　很久之前，他就知道自己没有所谓的父母，当然，他也不需要，能拥有现在平静的生活他很满足。

　　他没有理会他的亲生父母，而是看着他的弟弟柏深。

　　柏深刚上小学，穿的衣服比自己的好看多了，是现在电视上热播的动画片的卡通角色。
　　柏也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是隔壁邻居穿剩下送给他的条纹衫。

　　他没有犹豫，走进家门，关上房门，坐到餐桌上，拿出书包里的作业开始写，周遭的声音与他无关。

　　那天晚上，外婆搂着他睡觉，他搂着外婆非常紧，他偶然感觉到冰凉的液体，他知道是外婆在流眼泪。

　　他只是把外婆搂得更紧了一点。

　　柏也每次回忆起那一天，脑海中都是那两件截然不同衣服，他想，从一开始，他的命就不如柏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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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也躺在床上，想着很快到来的假期要去做什么兼职，想着想着也就睡着了。

　　第二天上学，盛宜依旧准时迟到。她每次都会在上课铃一分钟之后淡定自若地走进教室。
　　然后就是一阵嬉笑声，盛宜微笑着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大家噤声，颇有女神风范。

　　柏也也注意到了盛宜，但是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瞟了一眼，随后继续低头做题。
　　从高一开始盛宜的大大咧咧就是全年级闻名的，她收到很多告白，但是她喜欢把别人写的告白信当众朗读，把告白她的男生逼进窘迫境地。因此年级里被她当众朗读过情书的男生私底下成立了一个组织，总想着某一天能报仇。

　　盛宜可没空管这些闲得慌的人，她每天要应付自己的父母就已经够费劲了。

　　柏也坐在盛宜后面，但是他常年不说话，只会死读书，盛宜也跟他零交流，只是总能在饭堂看见他身影。

　　“盛宜，传下作业。”
　　“哦好。”

　　盛宜想都没想，直接把本子扔到后排，头也不回，很潇洒，很符合她平时的作风。

　　柏也被砸之后，刹那间的痛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盛宜也感受到脊背后的冷意，颤抖着回头，半天憋出一句对不起。

　　柏也没说话，却让盛宜更加害怕。

　　她竟然第一次有了很害怕的人。